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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痴心入翠眉 ...

  •   一众丫头都悄无声息地退下去。他站在门边也不进来。她在那儿,身着白色夹衫,外披淡紫色外衣,耳饰小明珠,眉目宛然,娇丽却不华艳,轻盈柔美,观之温柔。而刚刚听过的话恍如珠玉,哗然敲在耳边,让他茅塞顿开。她是这样一个剔透的人,两人想法是多么契合,仿佛生来如此,无须太多语言。

      屋外寒冷,周渊林深裾如染白雪,屋内熏笼融融,像只熨帖的手,抚柔了衣摆上冷硬的线条。他顺手带下帘子,笑问道:“你猜猜我今天遇见了谁?”菡真摆首,他便兀自说道:“是住在仁安街的鲍大夫,”见菡真依旧不动,他便加重声气道:“他夫人与你是同一年的吧?”她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嗯。”周渊林道:“鲍夫人昔年住你家对过,听说你们时常往来,鲍大夫说她常记挂你,要不要去看看?”脑海中渐渐浮起一个年轻女子的容貌来,菡真沉默片刻,却摇头道:“我不想去。”

      她心思细腻纤敏,约是怕旧景伤情吧。他另说道:“如今他的儿子也一岁了,不爱哭,颇讨人喜欢。”她淡淡微笑:“是叫麟儿麽,我记得林姐姐说过,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取这个名字。”周渊林含笑回答:“那倒没听说,”趋前一步观摩她神色,忽而潋滟一笑,似揣了心事欲说开的样子,想了想欲言又止,见她探究的眼神迎上来,他偏头略躲,调皮眨眨眼:“哦,我想起来了,姚家女儿上个月也嫁人了。”他顿了顿,补充道:“她比你还小两岁呢。”她惊奇抬眸看他,他脉脉堵回去,她几乎又要躲了。

      几番试探,几番躲避,步步紧逼,躲无所躲。菡真心怦怦乱跳,如急弦繁拨,闷得透不过气来。她慌乱翻着手中画本,哗哗响动的画页一如被扰乱的心绪。

      周渊林捉住她慌乱的手指,目光热切:“但凡女子,无不为了觅个好归宿,你呢?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生命里将会出现另一个人,从此忧愁欢喜彼此分享?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有一天,你会与那个人共同养育儿女,就像世间许许多多的普通夫妻那样慢慢老去。菡真,你期冀过那个人麽?那个人长什麽模样?”菡真面红耳赤,慌乱摆首,“我......我不知道......”

      他不让她躲,目光渐渐坚定,放缓了语调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心就乱了。就像一场骤然的雨,首先是我忘了遮伞,现在是我舍不得躲开,”对面的人低垂着头,乌黑的发鬓结着同心绾。周渊林只见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他止不住地心疼,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不信你听,还在下着呢。”手底下是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可她却觉得触到了火炭一样,令人煎熬痛楚。她避过头,直欲逃开。泪意在她眼中闪动,她竭力逼回,颤抖着嘴唇道:“我......配不上你,跟我在一起,你会被多少人笑话......我一无所有,哪里值得你付出许多?”你担心的原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小事麽?

      他安然把她揽入怀里,瓮瓮道:“我的便是你的。佳人倾城也,本就不需要其他赘物,容我自私地想,除了我的怀里、心里,我哪里也不想你去。除了你,我也是孑然一身。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看,”说着得意一笑,收紧了手臂:“抓住了便是我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饶是这样,他还是略无底气,怀中人动了动,他心上便是一阵紧张。盯着她水色一般柔美的嘴唇,又惊又怕。她的脸一阵苍白,宛如水蛭环节一般柔软的嘴唇动了动,她垂了眼睫,柔肠百结。终于说道:“但凡女子,出阁前仰赖父母,出阁后便顺着夫君。我外无父母庇佑,又身无长物。世间女子千千万,你便只会得我一人麽?我除了一颗清白的心,就什麽也没有了。如若将来你后悔了,或是爱上别的女子,不想再见我......我会活不下去的。”这是一场豪赌,堵的不只是心,更是她的性命。他大恸,复把她抱在怀中,喃喃道:“我怎么会舍弃你,”想了想,不禁骇然,面上露出失望之色:“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始乱终弃的人麽?”

      她惶然摆首,眼中泪水跌落。她从没有这样想过,他痛苦问道:“到底要如何、我该怎么做你才会相信我?要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麽?”她呜咽出声,展开他的手掌,将自己的脸颊贴上去。她的脸颊滚烫柔软,他的掌微凉若水。“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将子无虑,秋以为期。”她的声音从他的指间温柔泻下,带了无比的缱绻。他呆了呆,忽然紧紧抱住她,滚烫额嘴唇烙在她的颈间,终于松了口气。心终于安定了麽?

      晚间仆妇们抬饭进来,只见男主人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他身旁的女子面若春敷,含娇带怯。众人心底皆若明镜,只怕喜事近了。

      今夜筵席格外丰盛,流水一般摆满了桌子。周渊林笑吟吟看了眼,吩咐道:“烫壶梅酒过来。”底下服侍的妇人垂头应道:“裴娘子才害了病,怕是不宜饮酒。”周渊林闻声而望,果见她一张小小的脸烧的像火一样,不禁伸手过去探了探。原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才这样,却不料是病了。他倾首问道:“可看了大夫?”菡真顾忌四周有人,偏头躲了躲,蚊蚋一般“嗯”了一声。周渊林又问:“药苦不苦?”菡真点点头,忽又摇了摇头。周渊林便含笑道:“可恨不能替人生病,即使这样,不管苦不苦,都要乖乖服药的。”

      底下的人见两人若此,仿佛新婚的小夫妻,禁不住引袖捂嘴,偷偷一笑。周渊林瞥了一眼,故意唬着脸道:“笑什么、你们笑什么呢?”众人急忙敛声屏气,他又忍不住展颜:“今日是个好日子,大家都去账房领赏罢!”众人皆欢呼,几个行惯眼色的人忙不迭道喜。点玉躲在门后,听闻里面消息,手中捧着的铜盏惊得落地。热汤洒了周嬷嬷一身。周嬷嬷见她一脸呆愣,禁不住来气,狠狠拧了她一把,骂道:“不知道今儿个是什么日子麽,哭丧这脸给谁看?存心来懊我!”点玉往旁边躲了躲,委屈道:“娘不是在外头的麽,怎么进来编派我?”周嬷嬷越发气愤,手指戳着怒问:“我还说不得你了,搁在闺房里还真把自己当大小姐,看我不打死你这个行货子!”说着抄起屋角放置的扫把,就往点玉身上招呼。

      周嬷嬷脸气得扭曲,头发四散,这老妇人平日小肚鸡肠,为着点小事就能揪着与人大闹一顿。在府中结下不少梁子,众人见她无理取闹,又好笑又可怜她那女儿,不住摇头。屋中人听见外面闹得鸡飞狗跳,问询事由,邓嬷嬷急忙把点玉摔盏子的事说了,菡真不安道:“不过芝麻点的小事,何必这样,快叫周嬷嬷停手罢!”主子发了话,丫鬟们才敢去拉。周嬷嬷还是气得不行,点玉在一边不住地抹眼泪,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不想出了这么件事,周渊林便给周氏母女多发了一份赏银,也罢了。

      夜已深,众人走得差不多,点玉因受她母亲责骂,也早早回了房。小菱年纪小,镶翠便打发她先去睡了,房内灯亮如漆。周渊林斜着身子,手里捧着一本书。菡真持着手中银簪剔掉灯花,烛焰霎时腾高,在她脸上映出一片温暖的蜜色。“夜深了。”她低低提醒他道。周渊林佯装翻几页,便把书丢在桌上,轻声道:“嗯,不走了。”镶翠脸上升起一阵红云,默默退了出去。

      “不走了。”他轻佻一笑,双手环住伊人纤腰,轻而易举就把她抱起。她颤抖着闭上了眼睛,他温柔地吻了上来。两人衣袂层层叠叠,一白一紫,柔弱地缠在了一起。他亲了亲她的脸颊,双手不曾离开她的腰,满足地叹息:“睡吧。”菡真脉脉回望着他的眼睛。此生浮萍何时定,忽而风,忽而雨,终须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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