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于飞舞乾坤》冷屏幽琴

76、何时得归

　　皓月当空，万籁俱寂的夜晚，总让人心开始变的安宁祥和。偶尔拂过百花的清风送来阵阵沁人心脾的芬芳，更让人心情变的欢快起来。此时，已经太久没有享受过如此安详夜晚的上官婉儿，独自坐在水阁上，玉手擎着泛着琥珀色光泽的夜光杯轻轻摇晃，充满忧伤的明眸注视着杯中流动着的红色液体，唇角勾起凄凉的苦涩。
　　“这么晚了，怎么不睡？”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擎着酒杯的手微微晃动，眸光转动间，上官婉儿已然放下酒杯盈盈起身，转向来人施礼浅笑，“很久没有赏月了，今日正好天气晴和，明月正圆，所以上来赏月。”
　　“婉儿居然还有这等心情吗？”宠溺凝眸笑看着眷念不已的佳人，武曌款款落座于软榻，自顾自斟了杯酒浅酌一口颔首笑赞，“今日这葡萄酒到时别具一番风味。”
　　“这是去年吐蕃进贡的一批西域的葡萄种子，今年成熟之后，特意挑选了其中上乘的葡萄制作的，味道当然会和往年的不同呢。”再度为武曌斟满酒被，上官婉儿随着武曌的示意坐了下来，“您忙完了？”
　　“是啊，处理了手头的事，本想和婉儿一起就寝的，结果发现婉儿不在，就一路寻了来，没想到婉儿今日竟有如此雅兴。”亲昵的为婉儿拂去鬓角的碎发，武曌含笑望向天边的圆月，“再过两天，就是平儿大婚的日子了。”
　　“是啊，时间过得好快啊！”唇角勾起一抹苦涩感慨一声，上官婉儿眸底凝起一抹伤感，咬紧唇喑哑着嗓音沮丧道，“婉儿，也要离开了呢。”
　　眸光陡然一颤，武曌咬紧牙关，抬手将上官婉儿拉起圈在自己怀里，让婉儿坐在自己腿上，玉手眷恋不舍的抚着上官婉儿的娇容柔声道，“对不起婉儿，本宫知道你不舍，本宫又何尝舍得让你离开呢？可是……”
　　“婉儿明白的天后，婉儿、婉儿只是心里难受，您不必在意的。”
　　“傻瓜，本宫怎么可能不在意你的感受呢？”薄嗔一声，武曌用力将上官婉儿揉入怀里，玉指穿梭于婉儿丰厚的发丝，“婉儿，相信本宫，只要时机成熟，本宫一定会立刻宣诏你回宫的，等着本宫，知道吗？”
　　“恩，天后您就放心吧，婉儿一定会等着您的。”唇角勾起浅笑，上官婉儿双臂环住武曌的脖颈，将头枕在武曌肩头，犹似梦呓般柔声重复着，“婉儿一定、一定会等着您的，不论有多久，婉儿都会等着您的，一定会的。”
　　武曌眸底溢满泪光的凝望着晴朗的夜空，不断眨着眼睛的星星，就像是心上人将要离别的眼睛，晶亮澄澈却又盈溢着孤独。武曌深吸口气平复着心底的痛苦，穿梭于婉儿发丝间的玉手抚上婉儿的脊背，将上官婉儿更紧的揉入怀里，“婉儿，此次出宫，你想好带什么人了吗？”
　　“恩？”疑惑的凝眸觑向武曌，上官婉儿扬了眉梢浅笑道，“婉儿带上灵泷和幽芷就好了，别的人就不用了。”
　　“上次韦氏命人行刺你，虽是有意栽赃给贤儿以便辅佐显儿当上太子，可此人野心勃勃，看到显儿对你始终念念不忘，相信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如今显儿虽然已经入主东宫，可毕竟权位并不牢固，所以韦氏才迟迟没有动作。一俟显儿太子坐稳了，甚至有朝一日登基称帝，相信韦氏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条理清晰的分析出如今的状况，武曌继续语重心长的对婉儿教诲道，“何况本宫让你以钦差的身份出宫，到底不比在宫里，你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本宫也需要你带上一些必要的护卫。”
　　“可是婉儿毕竟是女儿家，又是天皇的才人，带一群护卫出宫，实在不妥当。”反对的摇摇头，上官婉儿随即扬起浅笑柔声道，“天后，婉儿出宫会万事小心的，绝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当中的，您就相信婉儿吧。”
　　“傻丫头，你什么性格本公会不知道吗？为了以防万一，本宫思量许久，决定让紫曦派几个人贴身侍奉你，保护你的安全。而且，万一你有个紧急状况需要向本宫说，却又不方便公开的时候，她们也是你最佳送消息的人选，不是吗？”
　　“可是，婉儿出宫这么兴师动众的，婉儿担心反而树大招风呢。”
　　“你呀，平日看着你聪明绝顶，怎么关键时刻反倒犯起糊涂来了？”白一眼说傻话的上官婉儿，武曌玉指捏了捏婉儿鼻尖嗔道，“紫曦的下属都是女孩子，跟在你身边权作是一般侍女，你身为才人，身边本来就需要有人侍奉，再加上你是奉旨出宫的钦差，身边多两个人侍奉也是理所应当的啊。”宠溺的笑笑，武曌抚了婉儿腰身柔声道，“有她们随行，不论是你的安全还是行事，本宫都可以放心了。”
　　“可是婉儿带走这么多人，您这边万一有事……”
　　“放心吧，本宫身边可以调用的人手怎么也比你多，你身在宫外，多带些人也方便些。”含笑自信的轻柔说着，武曌似是忽然想起些什么，眸光陡然一亮浅笑道，“婉儿，此次出宫，你不妨带着你母亲一起去，如何？”
　　“恩？”高高扬起峨眉诧异的凝望武曌片刻，上官婉儿不觉撇嘴嗔道，“您想要讨好家母，所以才让婉儿带着母亲一道离开吧？可是带着家母，婉儿做事就会有所顾忌，万一误了事，反为不美了呢。再者说，您也说了，出宫毕竟不安全，婉儿也不想让家母身陷险境，还是算了吧？”
　　“你可真是……”无奈的薄嗔一声，武曌蹙眉不满的道，“婉儿是不是今天酒喝多了，脑子有些打结啊，这也要本宫给你出主意？”凝眸瞧着上官婉儿依旧大惑不解的样子，只得无奈的长叹一声，指尖轻戳上官婉儿的额头嗔道，“你呀你，让本宫说你什么好？”
　　“婉儿真的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啊，您直接说不就好了，非得让婉儿自己想！”委屈的嘟着小嘴儿抱怨着，话音未落，上官婉儿便感到腰间被掐了一下，娇躯猛然一颤，上官婉儿急忙告饶道，“天后饶了婉儿吧，婉儿不敢了，婉儿……”
　　“哼。”轻哼一声，武曌重新安分的抚着上官婉儿柳腰轻柔道，“你出宫之后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让你母亲就在那边居住，你呢，想去什么地方就走上些时日，如果要去远地方，你再决定是更换住址还是怎样，你到时候再和你母亲商量不就好了？”
　　“太麻烦了吧？”
　　“婉儿！”瞪一眼上官婉儿，武曌轻叹一声将上官婉儿抱在怀里，勉强压抑下心底的伤感平静的道，“婉儿，你也知道你母亲对本宫的态度，此次出宫是你说服你母亲的好机会，毕竟你这出宫，大概需要的时间也会长一些，倘或有可能，你母亲经历了外面的世界，就会对本宫改观也未可知。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试试呢？”
　　“恩，天后说的，婉儿记下了，您放心吧，婉儿会尽量说服母亲的。”芙蓉面上扬起幸福笑靥，上官婉儿凝眸仰望着星空扬起柔软却坚定的嗓音道，“婉儿一定，不会让家母成为我们的阻碍的。请您放心，婉儿一定会陪着您，直到生命的尽头。”
　　“傻丫头，别动不动就生生死死的。”娇嗔一声，武曌深深吸一口空气中流转的芬芳，在这百花盛开的时节，身边佳人身上独有的芬芳，自己依旧可以清晰的辨别出来，“时辰不早了，咱们也该沐浴安寝了，这两日，你还有的忙呢。”
　　“恩，好，婉儿侍奉您沐浴。”含笑答应着，上官婉儿自武曌腿上盈盈起身，顺势挽起武曌的手臂，与她一道往浴室而来。一路上，上官婉儿时不时仰望浩瀚无垠的夜空，原本喜悦的心情，再次沉沦开来，“何时，我才能再次回到这里呢？回到这个，我永远都不会想要离开的怀抱。我从不曾想过自己会留恋这里的一草一木，可是爱上您，这里的一切都那样让婉儿回味无穷。好想就这样一直陪着您直到永远，如果现在的分离是为了日后更长久更快乐的相守，那么婉儿愿意承受这短暂分离里，注定会有的撕心裂肺的思念。只是天后啊……您千万，不要让婉儿的短暂分离，变成永远！”
　　心思敏锐的武曌，感受到被上官婉儿挽住的手臂传来一丝痛意，不由挑眉觑向眸底盈溢着伤感担忧的上官婉儿，不自主轻轻叹了口气，心底喃喃自语着，“婉儿，虽然本宫确实有很多的方法可以将你留在身边，可你母亲对本宫的态度，还有你依旧年轻稚嫩的思想与情感，本宫都无法对你完全信任。走吧，暂时离开本宫一阵子，或许你能更加清醒的意识到，什么才是你真正想要的。本宫不会勉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倘或你此次出宫，真的寻到了你人生另外的真谛，本宫、就算再怎样心痛，也会成全你的。本宫欠你一个美好的童年，无法再继续剥夺你今后灿烂的人生。毕竟本宫遇到了你，毕竟你与本宫不再形同陌路，尽管本宫从不后悔除掉了你的祖父和父亲，但是本宫却无法不对你凄苦艰难的童年说疼惜。你与本宫分离的这段时间，就好好去感受你未曾感受到的一切吧。如果当你历经一切回来之后，依旧矢志不渝的爱着本宫，本宫一定会留你在身边，再不让你离开。”
　　坚定下心中的念想，武曌抽出被上官婉儿攥紧的手臂，将上官婉儿宠溺的揽在怀里，“婉儿，此次出宫本宫不在你身边，记得照顾好自己。”
　　“恩，婉儿会的，您别太担心了。婉儿已经是大人了，一定可以照顾好自己的。”
　　听着上官婉儿信誓旦旦的回答，武曌心里稍稍松一口气，挑起眉梢柔声道，“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本宫也将地方上的一些事情告诉你了，你可想好要去哪儿了吗？”
　　“恩，婉儿现在倒是有了些想法，就是不知您是否同意。”
　　“哦，说来听听。”大方的扬起下颌凝眸瞧着上官婉儿，武曌面上扬起温暖人心的笑靥柔声道，“且让本宫听听，你与本宫所向的地方是否不谋而合。”
　　“婉儿想去扬州。”
　　“扬州？”武曌压抑下心底翻滚而起的狂喜，故作淡然的凝眸看向上官婉儿，不乏打趣般柔声道，“为什么选在扬州，是因为那里是南方繁华的城市，你想要领略一番南方独有的气息？”
　　“恩，却也不全是。”颔首承认着，上官婉儿随即认真道出心底思量许久的想法，“扬州不仅仅是南方经济最发达的城市，也是南北方水上陆上的交通点，那里汇集了各方人士，同时也交集了各方的文化，而且扬州还是朝廷的军事重镇，婉儿想，到了扬州，婉儿不论之后是想北上还是南下，东进或者西行，都是极为方便的。而且到了扬州，相信婉儿能看到很多走表上看不到的东西，应该也可以学习到更多的东西才对。”
　　“哈哈哈……”放声爽朗的大笑两声，武曌满含欣慰的颔首称赞道，“婉儿能有如此想法，本宫可就真的放心了。你与本宫想到一处去了，本宫的意思，也是想让你去扬州的。等你到了扬州安定下来，马上让人给本宫送信，至少要让本宫知道如何才能很方便的联系到你。还有，隔三差五有事没事，都记得给本宫修书一封，好让本宫了解你的现状，知道吗？”
　　“恩，您放心吧。”含笑答应着，上官婉儿亲昵的将身体瘫软在武曌怀里，扬起赖皮的笑靥撒娇道，“婉儿一定会有事没事给您写信的，这样也好让婉儿抒发心底的思念之情啊。就算婉儿远在扬州，婉儿也一定会时时刻刻想念您，将您放在心尖的。”
　　“就你贫嘴。”隐藏下笑成一朵花的心态，武曌玉指点了点婉儿的鼻尖娇嗔一声，心中默默开始为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布局，“婉儿，临出宫前，本宫会给你准备好一些必要的东西，你也自己考虑一下，你需要带多少银钱出宫。你没有在宫外生活过，这方面可能不是很有经验，本宫会帮着你一起想的。毕竟出门在外，一定要有备无患才可以。”
　　“恩，好。”乖巧的答应一声，上官婉儿唇角扬起浅笑续道，“不过天后，您在宫里也要万事小心才是。婉儿不在您身边，很是担心您的安全呢。”
　　“你呀，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天后！”不满的瞪一眼满不在乎的武曌，上官婉儿沉下眉来焦虑的道，“您也说了，韦氏野心勃勃，她能想到对婉儿下手，难保不会想到对您下手。虽然她这样做绝对是在自己找死，可也不排除可能。无论如何，您还是要多加小心的。”
　　“放心吧，本宫对她，也不会再像原来那么客气了。”含笑答应着，武曌已经与上官婉儿双双来到浴室。武曌任凭婉儿为自己褪下身上繁琐的宫装，径自下入水中闭目养神。
　　“天后，婉儿是不是，该和公主殿下告别一下？”褪去身上的宫装下入水中，上官婉儿拿过湿漉漉的毛巾搭在武曌裸露在外的香肩上，沉吟着道。
　　“恩，不必了。”摇摇头，武曌睁开眼帘觑向上官婉儿，玉指温柔的拂去婉儿粉嫩面颊上的水珠含笑道，“平儿那性子要是知道本宫让你离开皇宫，一定不会高兴的。避免她闹出什么麻烦，事先你要保密。等你走后，本宫会和她解释清楚的。”
　　“婉儿可是担心倘或不告诉公主，她得闹出事来呢。”
　　“也还好，毕竟你走的时候，她和驸马还是新婚燕尔，多少会好一点吧。”尽管从不相信太平会真的完全不爱婉儿，只是将婉儿当姐妹，但是武曌对于太平如今肯下嫁的态度，还是非常赞同甚至是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