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于飞舞乾坤》冷屏幽琴

72、太子被废

　　秋日的晨光温暖的洒在大地，枯黄的落叶随风飘摇之后，无声无息的落在树下，等待着腐朽之后变成养料回哺大地，盛放的菊花在空气中流转着清幽的芬芳。经了一场少见的大雨之后，一切又再次归为平静。
　　皇宫内负责洒扫的侍从早早起来打扫这雨后的狼藉，彼此时有时无的交谈中，道尽那人与人之间的一场博弈的输赢。
　　“真没想到，上官才人居然如此厉害。”
　　“说是厉害，又何尝不是一种狠毒。你瞧瞧她对那些反叛的人的凶狠，那样凌厉的眼神，我都很久没见过了。”早年便在宫中侍奉的侍从深深慨叹着，“你是没见过早些年前的天后，若是你见过，你就明白了。这上官才人，还真是和天后手段一般恶毒了呢。”
　　“哎，也怪不得上官才人，那些人也确实闹得不像话。这么多年，那些黑心人克扣了咱们多少饷钱，又从宫里弄出了多少宝贝拿出去倒卖？这次上官才人一下子杀了这么多人，宫里可是不少侍从拍手叫好呢。”
　　“这话才对。尤其是那个叫孙建的，就仗着当年的功劳，在后宫里横行无忌，谁不是满肚子怨愤无人敢说？就说天后身边的锦韵和泠汐，不也是什么都知道，就是不管不问吗？”另一个内侍插话进来，冷哼一声道，“要我说，这上官才人这一办，后宫怎么也得清净几年了。”
　　“你们这些人，只看表面不看内里。”早年服侍的内侍摇摇头，停下手里的活望向已经蒙蒙亮的天空，摇头深深慨叹道，“看来，这上官才人在天后这里的身份地位不容小觑啊，你们啊，就等着看吧。”
　　“管她权利有多大呢，只要咱们这些下人们能有好日子过，大家可就真的高兴了。”一个年轻内侍开口说着，一旁几个内侍也纷纷颔首附和。
　　“行了行了，快干活吧。”早在宫中行走的内侍打断了众人的议论纷纷，苦笑着看向湛蓝如洗的碧空，“上官才人？呵呵，但愿你能全身而退啊！”内侍深深感慨一句，方才埋头继续干自己的活……
　　清晨一场内侍的对话，自然不会传到任何人耳中。一切恢复常态的后宫，依旧有条不紊的各自处理各自的事情。然而侍奉了武曌上朝的上官婉儿，却心情极度复杂的坐在花园内，回忆着整件事处理的经过，眸底浅浅凝起笑意。
　　“若非天后，看来此次的事情也难以如我所想一般那样容易了。”回想起自己在后宫的所作所为，上官婉儿似乎终于了然了某些看上去与自己为敌的人，竟然才是真正帮了自己的人，眸底不自禁凝起一抹隐忧，“这后宫的水，果然深的很，我太自信了！天后曾经的话没错，在这后宫如果只凭自己所看到的，还真是难以判断黑白呢。虽然此次事情终归按照我的想法结束了，但是，内在的东西，还是要看的再透彻一些的。”
　　“你果然如愿以偿了，上官才人。”
　　一抹淡漠的声音响起，上官婉儿缓缓收回飞往天际的神思，径自抿一口茶含笑道，“泠汐姑姑也并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看来，还真是小瞧了你。”轻轻拉住泠汐，锦韵从一旁走上前来，淡淡的看着上官婉儿，“只是上官才人，奴婢到希望，您最好看清自己的能力。如果不是……”
　　“韵姑姑、泠汐姑姑。”淡然打断锦韵的话，上官婉儿长身而起，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浅笑看向二人，“婉儿很清楚此次处事，婉儿犯了个极大的错误，但是二位姑姑也该看明白了，天后是不会让人伤害婉儿的。当然，婉儿也很清楚，天后也在尽力保全二位姑姑。我们都在天后身边，我们都希望天后能够平安无事，我们的目标一致，为何却要彼此攻讦呢？婉儿早已说过，只要对天后有利的事，婉儿都会做的。婉儿一定要杀的那些人，不过是些见风使舵的墙头草，留着他们也是祸害，婉儿只是想为天后肃清后宫罢了。”
　　“上官才人，眼下天后的敌人不在后宫，而是在朝廷。如果你连这点都看不破，还有什么好说的？”锦韵冷笑一声，嘲讽的看向上官婉儿扬起浓密的眉毛。
　　“朝廷的事，天后自己就能处理，根本不需要你我多言。我们要做的，是为天后扫除后患，让天后没有后顾之忧。后宫这些人，看上去力量很薄弱，可如果这些人拧成一团，后果也是很严重的。正恐怕也是英王妃看好这些人的原因吧？”
　　泠汐抬手拦住意图再次开口的锦韵，深吸口气看向上官婉儿，“上官才人，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默默注视着泠汐炯炯有神的逼人视线，上官婉儿扬起轻柔浅笑扬眉柔声道，“婉儿已经说过了，婉儿与你们是一样的，只是想要帮辅天后而已。你们或许从不相信婉儿对天后的感情，但是婉儿需要你们相信婉儿。天后也不会愿意看到我们彼此攻讦，却让外人得渔人之利。”
　　“我们会看着你的，倘或有一天让我们知道，你上官婉儿对天后存有歹心，我们不会放过你的。”眸底闪过一道寒光，锦韵转身便往贞观殿而去。
　　上官婉儿默默注视着锦韵远去的背影，撇撇嘴无奈的摇摇头，将视线落在远处武曌上朝听政之地，轻叹道，“今日，还有一场戏，要落下帷幕了。”
　　“天后已经胸有成竹了，你在担心什么呢？”
　　“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的，要知道，天后面对的是天皇。”微微摇头，上官婉儿收回视线看向泠汐，“太子让赵道生杀了明崇俨，天皇并没怪罪。之后在东宫搜出的甲胄，这是天后唯一的胜算。”
　　“放心吧，谋逆之罪，就算是天皇，也没办法再宽纵了。你可不要小瞧了天皇的心思。”
　　上官婉儿微微一愣，有些愕然的看向与天后说出同样话的泠汐，唇角勾起悠然的弧度，“婉儿只想相信天后，至于天皇，婉儿可不想和他有太多的接触。”话音落地，上官婉儿伸了个懒腰，弯起眉眼笑道，“婉儿现在担心的，是太子之后，会是进入东宫。”
　　“不管是谁，都不重要。”泠汐淡淡回应着上官婉儿，转身往贞观殿去。
　　上官婉儿扬扬眉梢，重新在石鼓上坐下来，“但愿不是英王殿下才好。”皱紧眉，上官婉儿感到思绪有些烦乱，玉指重重按压了太阳穴，“这个英王妃，恐怕才是将来最难缠的人。这人有些头脑，只恐怕……”重重叹息一声，上官婉儿默默觑眸看向已经飘落了一地的花瓣，“落叶知秋，但愿一切能如我所愿。”
　　“喵~”一声甜腻腻的叫声响起在耳畔，上官婉儿垂眸瞧着已经一身泥泞的雪球，瞬间瞠目结舌起来。满脸苦笑的蹲下娇躯，将雪球提起前爪拉起来，皱紧眉叹道，“小家伙，今早刚刚给你洗干净的，瞧瞧，你这是去哪儿滚了一身泥啊。”满脸无奈的站起身，将雪球抱回寝宫，一面吩咐着侍女打水，一面抬手轻轻敲了无辜看向自己的雪球轻哼一声，“小东西，你下次在这样，我就不给你洗了。”
　　“婉儿这是在跟谁抱怨呢？”
　　熟悉的声音响起，上官婉儿立时扬起柳眉，面上扬起灿烂的笑靥转向来人，“天后，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恩，雪球怎么弄得一身泥啊？”皱起眉，武曌来到上官婉儿身边，玉指点了点雪球的小脑袋轻柔笑道，“怪不得我们家小婉儿生气了，雪球，你可真是厉害啊。”
　　“天后……”无奈的娇嗔一声，上官婉儿将手中的雪球递给了灵泷，“你给它洗一下吧。”交代之后，上官婉儿将手洗净，这才勾起武曌的臂弯柔声道，“您这么早就回来了？”
　　“事情处理完了，自然就回来了。”轻柔笑着，武曌揽过婉儿往寝室这边走来，“你带着雪球干什么来着，弄得那一身泥？”
　　“谁知道它？”撇撇嘴不满的抱怨一声，上官婉儿扬起疑惑的明眸瞧向武曌，“天皇就那么痛快的答应了废黜太子？”
　　“贤儿私藏甲胄的事，昨日就已经向他说明了。今日的早朝只是走个过场罢了，他不同意又能如何？”冷笑一声，二人已经双双回到寝宫。武曌任由上官婉儿为自己褪去宫装，一面觑向上官婉儿柔声道，“韦氏来过吗？”
　　“没有啊，怎么问起她？”
　　“婉儿冰雪聪明，会不明白本宫在说什么？”扬起浅笑，武曌抬手捏了捏婉儿已经有些肉嘟嘟的小脸，“要知道，如今可是考虑立太子的时候了。”
　　“哼，她如愿以偿，可不是因为她的能力。”冷哼一声，上官婉儿熟稔的为武曌穿上便服，皱紧眉凝视着武曌沉声道，“难道，真的要立英王殿下？”
　　“恩，大概已经定下来了。朝臣基本上比较看好显儿，毕竟显儿比旦儿年长些。”
　　“可是……”
　　“婉儿你别忘了，前一年代替贤儿前往边关的人，可是显儿呢。”摇摇头，武曌深吸口气在软榻上坐了下来，玉指挠了挠香腮苦涩道，“早知今日，当时就不该让显儿去。在本宫心里，显儿不是不能当太子，而是那个韦氏，着实让本宫不安心呢。”
　　“天后……”心里喃喃念着武曌的尊号，上官婉儿一双水灵灵的明眸浅浅凝起水雾，满是心疼的侧身在武曌身边坐下，“其实英王殿下为人憨厚，做事也有些头脑，想来，也会是个不错的守成之君呢。何况韦氏有些头脑，说不定还能辅佐英王殿下呢。”
　　“本宫可不看好韦氏。”哂笑一声，武曌将永远可以让自己安静下来的婉儿抱在怀里，玉手扶着婉儿丰厚的发丝低柔道，“那是一个得志便猖狂的人，婉儿，你还是要多加留心这个人的。”
　　“是。”微微颔首答应一声，上官婉儿眸底闪过一些狡黠，头枕在武曌肩颈处柔声道，“此次天皇因为太子被废之事震怒，婉儿想过了，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将东宫一些重要职位安排成天后的人。”
　　“不是不可以，但是要做的小心，不要授人以柄。”颔首赞同了婉儿的想法，武曌眸光转动间，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本宫在韦氏身边的棋子也已经布置好了，接下来，就看韦氏会有什么动作了。”
　　“大约，短时间内还好吧。”抿唇笑笑，上官婉儿盈盈起身，拉起武曌的手温柔笑道，“去用膳吧，时辰也不早了呢。”
　　“怎么，婉儿饿了？”
　　“婉儿不饿，只是英王妃来不来婉儿不知道，不过公主殿下今日，怕是要来呢。”
　　“她若是想给贤儿求情，就免了吧。”轻柔笑笑，武曌随着上官婉儿的拉动站起身来，将婉儿揽在怀里柔声笑道，“一会儿你要见机行事。”
　　“哎呀天后……”娇嗔一声，上官婉儿不自主翻了个白眼，“公主那脾气您还不知道吗？她要真想为太子求情，当初就不会帮您调查那些事了。”
　　“恩，你说到这个，本宫到是想起来了，那群人，也该给他们一个结果了。”
　　“婉儿刚刚在您回来之前，就已经拟草好了圣旨。稍后您御览之后，就可以用印让有司去办了。”
　　“哈哈哈……”舒爽欣慰的大笑两声，武曌玉指捏住了婉儿鼻尖快慰的道，“有了婉儿，本宫可是省心不少呢。”
　　闻言微微抿唇，上官婉儿轻轻松开武曌，垂下眼帘失落的低哑着嗓音愧疚道，“后宫之事，婉儿让天后失望了，以后，婉儿一定不会再让天后为婉儿做的事忧心了。”
　　“傻丫头。”满是欣慰扬起一抹浅笑，武曌双手如捧至宝般捧起那张秀美倾城的容颜，眸底凝起深深的宠溺与爱恋轻柔道，“你这次已经做得很好了。后宫的错综复杂，本就丝毫不比朝廷逊色，婉儿第一次处理如此大事，就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对本宫而言，可是欣慰的很呢。婉儿不必如此愧疚，明白吗？”
　　“可是，若没有天后在后宫那些暗线……”
　　上官婉儿未出口的话被武曌指尖封堵，武曌凝起浅笑觑向一脸诧异的上官婉儿，扬起软语柔声道，“傻丫头，你还小，以后自然处事会更加成熟。由本宫看顾你，相信婉儿对这些事情很快就能上手，本宫可不想在听到婉儿说这样愧疚自责的话了，懂吗？”
　　“恩，好。”坚定的颔首浅笑，上官婉儿凝起水眸倾身靠在武曌怀里，扬起幸福的笑靥柔声道，“婉儿能侍奉您，真好。”
　　“傻瓜。”爱恋的抚抚婉儿的小脑袋，武曌玉手抚在婉儿后背上柔声道，“好了，咱们去用膳吧，免得一会儿平儿来了，扰了咱们的兴致。”言讫，武曌揽了婉儿娇躯在怀，往膳厅而来。
　　“天后，婉儿想去看看母亲了。”
　　正自凝神批阅奏表的武曌疑惑的凝起水眸觑向上官婉儿，含笑接过婉儿递来的茶盏抿一口香茗，用眼神示意婉儿坐在自己身边来，“本宫知道婉儿想见你的母亲，只是……”
　　“天后是担心母亲会在婉儿面前说什么吗？”
　　武曌挑起峨眉，眸底隐隐升起一抹隐忧，放下手里的茶盏轻叹一声柔声道，“再过两日吧婉儿，贤儿今日刚刚被废，本宫手头还有一堆后续事要处理，等忙过这两日，你再去如何？”
　　“恩……”皱了眉心沉吟片刻，上官婉儿抿抿唇迟疑的道，“母亲来了好久，婉儿都没能去瞧瞧，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婉儿就一个人，去去就回，不会耽误太久的。”
　　“婉儿你负责为本宫起草圣旨，你这一去，这些活儿谁来做？”
　　“也不急于一时吧？等婉儿回来了，马上就替您拟草好，好不好？”
　　武曌凝眸瞧着婉儿一脸可爱的模样，抿抿唇垂下眼帘寻思片刻，复又转向婉儿蹙眉道，“你非要今日去吗，晚两日又如何？反正也耽搁了这么久，也不差于这一两日吧？”
　　上官婉儿微微一愣，不解的注视着面上明显有些不悦的武曌，抿抿唇正自沉吟间，便有一抹熟悉的声音响起。上官婉儿收回视线盈盈起身，转眸看向夺门而入的人摇头笑道，“公主殿下还是风风火火的。”
　　“我今天高兴啊。”太平一脸得意的笑笑，飞一般奔到武曌面前笑道，“儿臣特意来恭喜母后的。”
　　“你二哥今天被废，有什么好恭喜的？”不冷不热的淡漠说着，武曌顺势合起了手边的奏表觑向太平，“若非逼不得已，母后也不愿如此。在你父皇面前，切不可如此，知道吗？”
　　“咦？”有些困惑的眨眨眼睛，太平看向面色有些不自然的上官婉儿，这才转向武曌扬眉道，“母后您没事吧，好像，兴致不好呢。”一向了解武曌的太平，自然知道她不会是因为自己的哥哥被废一事不快。
　　“没什么。”淡淡摆手，武曌看向太平淡然道，“去见过你父皇了？”
　　“没！”委屈的摇摇头，太平撇嘴嗔道，“这时间，儿臣哪儿敢去叨扰父皇啊？”
　　“你贤哥哥被废，你父皇心情不好，抽时间你去瞧瞧，安慰安慰他吧。”
　　“母后……”委屈的勾住武曌的手臂，撒着娇轻轻晃动着道，“父皇不高兴，您还让令儿去。万一父皇生气起来……”
　　“傻丫头，你父皇平日最疼你，你去了，也好帮你父皇排解排解。你父皇现在，可不那么愿意看到本宫呢。”苦涩的笑笑，就算不爱李治，武曌的心头依旧闪过一丝尴尬，无奈的摇摇头，武曌抬手拍了拍太平的俏脸柔声道，“过两日再去也无妨，只是让你去关心一下你父皇。”
　　“恩，好，平儿知道了，平儿明日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