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咫尺天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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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曌黝黑深邃的瞳孔骤然圆睁，上前一步紧紧攥住即将要离去的婉儿的皓腕，隐隐闪烁晶莹的眸底闪过一丝坚毅。上官婉儿离去的身形陡然被武曌钳制，愕然回眸，眉梢不自主跳动了一下，任凭武曌攥紧自己的手腕，微微垂首低柔道，“天后还有吩咐？”
武曌勉强压抑下胸口喷薄而出的愤懑，觑眸瞧向婉儿伤口处滚出的鲜血轻柔道，“走吧，回寝宫，本宫亲自给你包扎一下。伤在这种地方，你自己怎么包扎？”
“天后，婉儿没……”话未出口，武曌便不由分说拉着婉儿的手臂往寝宫而来。吩咐了侍女准备热水、毛巾和药膏，将婉儿按在凤床上，满是心疼的细细打量着婉儿的伤口，一脸不满的嗔道，“你这丫头何时才懂得保护自己？你知不知道刚刚那一剑有多凶险？”
“婉儿刚刚有些愣神了，对不起。”
默默注视着垂下眼帘的上官婉儿，武曌只觉得胸口激荡着一阵怒火，却迟迟未曾爆发。强忍了半晌，武曌方才深吸口气轻柔叹道，“是本宫不该用那么凌厉的剑势的，伤了婉儿，你知本宫有多心疼？”
“天后……”抬起溢满泪水的明眸，上官婉儿颤抖着嗓音唤出早已镌刻在心底的人的尊号，只觉得心底涌起阵阵苦涩。
“好了不哭了，都这么大了，还动不动就流眼泪的。”温柔和蔼的娇嗔一声，武曌玉指轻柔拭去婉儿眼角滚落的泪滴，亲手涮了方毛巾，轻轻拭去婉儿伤口处的血痕，复又为婉儿敷了药粉。正待拿绷带为婉儿包扎的手，倏然间被婉儿握住。武曌诧异的回眸笑向婉儿柔声道，“怎么了？”
“婉儿不想包扎，天后！”
“这怎么行呢，不包扎……”
“天后，伤口又没有那么深，只是划破了而已，婉儿自己会注意的，不包扎好不好？”
扬眉瞧着婉儿一脸委屈无辜的可怜模样，武曌犹豫片刻终于满脸无奈的叹道，“拗不过你。罢了，既然你不肯包扎，那就算了。可有言在先，这两日不可以剧烈活动了，知不知道？”
“是，婉儿记下了。”精致粉嫩的面颊扬起大大的笑脸，上官婉儿眸底浅浅晕上温馨光泽，任凭武曌为自己换了衣衫，方才疲惫的将身体靠在武曌怀里。武曌歪头凝视婉儿唇角勾起的满足笑意，玉手抚着婉儿丰厚的发丝低柔询问，“怎么，累了？”
“不，不累，只想这样在您怀里安静的靠一会儿。”
隐隐含着些许颤抖的嗓音，道尽婉儿心底难以诉说的痛楚。与上官婉儿心有灵犀的武曌刹那间接收到婉儿心底的疼痛，感同身受般在胸中凝结起丝丝心疼。爱怜的抬手抚上婉儿精致的容颜，再多的怀疑，也敌不过此时婉儿溢满疲惫的嗓音魅惑。武曌抬眸看向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饱含无奈的微微摇头，只任凭婉儿在自己怀里，享受着自己带给婉儿的温暖与幸福。
“呼。”殿内压抑的气氛，让武曌的心情阵阵烦闷着。随手扣上刚刚批阅的奏表，放下御笔转动着略有些酸软的手腕。然而这一切，似乎只是武曌的独角戏，意识朦胧间，武曌陡然间意识到什么，凝眸觑向本该存在的人的位置，那本该存在的人，竟然寻不到丝毫踪影。皱紧眉，武曌扬声唤来锦韵，“婉儿人呢？”
“回天后，上官才人刚刚说有点事，出去了。”
“有事？”忖度片刻，武曌稍稍缓解了心中不快，迟疑着看向锦韵续道，“郑十三娘那边可有消息了，眼下到什么地方了？”
“回天后，紫曦之前传话回来说，她们如今已经到了洛州境内，按她们的脚程，大概这两日就能到了。”言讫，锦韵垂下眼帘沉吟片刻续道，“天后，听紫曦传来消息说，郑十三娘在往东都来前，好像与太子殿下见过面。”
“这事本宫知道。”摆手示意锦韵噤声，武曌玉指紧紧压住了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心底长叹口气，面上依旧不动声色，“明崇俨应该也到了长安了吧？”
“回天后，传回来的消息是还没到呢。”暗暗感慨着武曌的执着，锦韵此时却也不好说的太多，只得照实回复着武曌的答话，心中却为自己和泠汐的未来，捏了一把冷汗。
“已经走了不少时日了，怎么还没到？”疑虑顿生，武曌眸底闪过一丝寒光，沉吟片刻续道，“太子那边可有动向？”
“回天后，还没。只是听说……”顿了话头，锦韵偷眼瞧向武曌依旧面无表情，心中惴惴着续道，“听说太子殿下如今在长安声色犬马，荒疏朝政。好几位宰辅，尤其是郝处俊好大人，已经几番上奏表劝谏了。可是都被太子殿下挡回去了。”
“这事本宫也知道。”指了指手边已经堆积如山的奏表，武曌冷哼一声怒道，“这都是长安来禀奏太子现状的奏表。本宫已经压了很久了，一直没敢对天皇提起。真要是说了，可就真热闹了。”对太子所为了然于胸的武曌摇头苦笑，随即将身体靠回凤椅上，轻叹一声抚了抚额头，“这两日少见泠汐，她在忙什么？”
“回天后，自从上次英王妃意欲收买后宫之人后，泠汐一直着重在看着后宫这边。所以……”瞟眼瞧向武曌唇角扬起的冷笑，锦韵讪讪的住了口，犹豫着是否继续说下去。
耳听着锦韵话头顿住，武曌这才无奈的摇头，“这些年纵的你们太宽了些。”
“天后……”
“告诉泠汐，事情既然发生了，日后如何杜绝才是重点。现在才去严查，有什么意义？她现在和婉儿做同一件事，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天后，这事……”锦韵张口结舌，沉吟半晌方才垂首道，“泠汐自知有过，所以才想要弥补，此事，还请天后给泠汐一个机会。”
“你们这是要合起伙来和婉儿斗斗手段吗？”心中冷嘲一声，武曌一言不发的思考着此事该如何决断。对于上官婉儿的手段，武曌心中是有数的。既然婉儿答应自己不会伤害锦韵和泠汐，武曌对此倒是并不担心。只是自己在后宫的暗线，有些甚至连锦韵、泠汐都不知道。若是当真将这些人牵出来，以后的事恐怕也难善终。何况此事倘或牵连甚广，恐怕不仅仅是自己在后宫的威望，就连在朝堂的威望也会折损……
“天后，您没事吧？”
熟悉而柔软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便有那温馨的触感抚上自己的双肩。武曌心底骤然一阵轻松，抬起脉脉含情的水眸觑向身侧的女子，唇角勾起难以言说的温暖与幸福。玉手不由自主，抚上了双肩上那柔若无骨的纤纤素手。
“婉儿见您脸色不好，是哪里不舒服吗？”满是忧心的觑眸细细打量着浅浅含上笑意的武曌，上官婉儿稍稍松一口气，偷眼瞟向一旁面无表情的锦韵，心中暗自忖度一番，柔声笑道，“天后要是那不舒服，就让沈御医来瞧瞧吧？”
“本宫没事，婉儿不必担心了。”拍拍婉儿的皓雪媃胰以示安抚，武曌抬眸觑向锦韵，“你先下去吧。”
“是，天后，奴婢告退。”锦韵毫不迟疑的屈膝施礼告退，临走前，却别有深意的看了上官婉儿一眼。上官婉儿将一切看在眼里，独自默默咽下心中苦涩，为武曌按摩的双手却不曾停止动作。
寂静肃穆的大殿再次陷入沉寂，久久无声的压抑让上官婉儿心底渐渐升起沉郁。半晌过后，上官婉儿终于打破了凝静，暗暗瞟向闭目养神的武曌，迟疑着柔声问道，“天后，您有心事？”
“贤儿如今越发的放肆了。呵，真是可笑，本宫怎么会生出这么个儿子来！”唇角勾起哂笑冷嘲一声，武曌轻轻握住婉儿的手，将婉儿拉在怀里坐下，冲着一堆奏表扬了下颌，“那全是长安留守官员的奏表，你也都看过了。本宫一直压着没敢让天皇瞧，不然，可有的看了。”
“您还想容忍太子吗？”
“本宫已经让明崇俨去长安了，这事婉儿是知道的。”喑哑的嗓音透露出武曌心底难得的疲惫，揽在婉儿腰间的手，将往紧紧圈在怀里，“婉儿知道本宫这么做的目的，接下来，就看贤儿的动作了。”
“倘或太子殿下没有去除掉明崇俨呢？”长长的睫毛投下美丽的蝶翅，一双似水明眸闪烁着无限的智慧光泽，却也隐隐夹杂着些许伤感。
武曌将婉儿眸底流转的波光瞧得清楚，满是心疼爱怜的抚了抚婉儿的后脑沉声道，“倘或有必要，本宫自然会有对策。如今本宫只想知道，是否真的有这个必要。”
“天后说过不会妇人之仁的。”
听着婉儿略含不满的语调，武曌不自主皱紧峨眉，凝眸审视着上官婉儿沉声道，“婉儿，你是知道什么，有事瞒着本宫，还是……只是因为贤儿曾经……”瞧着婉儿眸底瞬间闪过的恐惧，武曌瞬间转了话锋，“是不是因为贤儿曾经欺负过你？”
“天后，婉儿是为您好。”垂下眼帘，上官婉儿别过头，抿抿唇续道，“太子不论做什么，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为了对付您。婉儿不相信太子殿下会不再做伤害您的事。”
“本宫也不相信。”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武曌呼一口气，沉吟片刻柔声道，“不说这些了，不管之后怎样做，都要等明崇俨到了长安再说。本宫如今，倒是有件事想问婉儿。”
“恩？”眸底闪过一丝诧异，上官婉儿垂下眼帘迟疑着道，“天后您想问何事？”
“英王妃收买后宫之事，可与贤儿有关？”
“应该没有吧。”若有所思的摇摇头，上官婉儿扬眉觑向武曌浅笑道，“从上次狩猎英王妃买通人射杀婉儿来看，英王妃是有意想要帮助英王殿下得到太子之位，试想，英王妃又怎么可能想到和太子联手呢？”
“婉儿你可别小瞧了这个韦氏。”眸底闪过一道寒光，武曌咬咬牙冷笑道，“用太子当挡箭牌，借以扩充自己的实力，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不是吗？”
上官婉儿眸底闪过一丝警惕，唇角勾起一抹不自在的笑意轻柔道，“天后您想的太多了，英王妃虽然有些才智，不过想到如此计策，恐怕还不大可能吧。再者说，太子殿下也不会愚蠢到如此地步啊。”
“你如今认定，收买后宫是韦氏自己的主意喽？”
“天后，后宫那些人哪个不是见风使舵的？如今您和太子殿下剑拔弩张的，明面上各占优势，势均力敌，可经历这么多年，后宫里哪个是省油的灯？他们要是看不清局势，那才是愚蠢呢。”冷嘲一声，上官婉儿凝眸觑向武曌柔声道，“天后，这事，就让婉儿来办吧，就算杀错了谁，那也是婉儿来担着，与天后无关。”
“傻丫头，本宫怎么能将你抛到风口浪尖？”水样的明眸漾起无尽温暖爱怜的波光，抬手将婉儿紧紧圈在怀里，柔雅着嗓音低柔道，“本宫知道，这两日婉儿心里不痛快。是本宫不好，不该怀疑婉儿的。婉儿就不要再和本宫赌气，与本宫咫尺天涯了好吗？”
“婉儿没有，天后……”低沉阴郁的嗓音道尽婉儿心底的迷茫，眸底隐隐闪烁的晶莹，洋溢着心底浓浓的委屈。唇角微微抽搐着，上官婉儿勉强扬起笑靥，双手环住武曌的腰身柔声道，“天后，婉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请您相信婉儿好吗？”
“本宫自然相信婉儿，只是婉儿，本宫……”缓缓顿住话头，武曌暗暗忖度着是否该将心底的事向婉儿道出。本就不是轻易相信人的人，如今每每面对上官婉儿，便不自主生出想要无限信任的心情，让武曌自己都不知是否该让自己的理智遵从于自己的心。
“天后？”
垂下眼帘凝眸望向怀里一脸困惑的俏脸，武曌抿抿唇，包含无奈的轻叹着笑道，“本宫在后宫多有暗线，倘或这些人被牵扯进去，对东都掖庭而言，将会是一场大清洗，你明白吗婉儿？”
“有些人留着，不如一并除去。”眸底闪烁着坚定执着的目光，上官婉儿稍稍松开武曌，严肃的凝视着武曌柔声道，“天后，如果您信任的人却不能和您一条心，您留着她们，只会是您的祸患。婉儿之前就曾说过，婉儿不对锦韵与泠汐动手，是因为她们内心深处是为您好的，所以……”
“有些事要一步步来，否则会适得其反。”语重心长的柔软着话语笑向上官婉儿，武曌眉宇间凝起深深的欣慰与喜悦，“婉儿，记住本宫一句话，凡事要步步为营，否则功亏一篑。”
“那您的意思是……”
“本来此事本宫是要你全权做主的，只是如今，朝堂局势瞬息万变，天皇对太子更是一味偏袒，本宫需要顾虑自己在后宫及朝堂的威望，所以……”深吸口气略一沉吟，武曌微微蹙眉将身体靠在凤椅上，纤长玉指穿梭于婉儿丰厚的发丝间，眸底闪过一丝凌厉，“婉儿，在你做出最后决断之前，你要将你的想法告诉本宫，可以吗？”
上官婉儿眨着一双大眼睛瞧向一脸纠结不清的武曌，心中隐隐升起一抹疼痛，迟疑半晌终是颔首柔声道，“是，婉儿、婉儿到时，一定告诉天后。”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咫尺天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