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离去之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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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姑姑，您定要如此固执吗？”从心里感到阵阵无力的上官婉儿注视着锦韵，复又看向一旁的泠汐，沉吟半晌终于叹道，“好吧，如果二位姑姑执意，那婉儿也不想再说什么了。”盈盈起身，上官婉儿扫去身上沾染的花瓣，再次看向锦韵与泠汐轻声道，“你们从一开始，就防错了方向，所以注定，你们会被别人利用。”
“等一等。”泠汐起身唤住上官婉儿的脚步，上前来到上官婉儿面前笑道，“上官才人不会是因为，天后不许你动我们，所以才说这样的话吧？”
“如果你们对天后不利，就算天后下旨，我也不会放过你们。”喑哑的嗓音透露出婉儿心底难得的疲惫，上官婉儿仰起头望着天上已经炙热起来的太阳，略显苍白的面色凝起一抹红润，“或许你们从不相信，我是真的爱天后，我的心，普天之下，恐怕也无人会懂得。但愿……”声音渐趋消失，借着朦胧的视线望向湛蓝的天空，那搏击苍穹的鸢鸟，让婉儿失落伤痛的心底，隐隐升起一丝希望。
收回视线，上官婉儿转向泠汐浅浅一笑，再度望向不远处渐渐繁茂起来的鲜花，“未来会如何，没人能够知道。不留遗憾的活在当下，按照自己的心愿做自己想做的事，才会让一切变得有意义。如果二位姑姑定要给婉儿设置障碍，那婉儿，也只好硬着头皮闯一闯了。”话音未落，上官婉儿便已翩然而去。
泠汐默默注视上官婉儿远去的背影，深吸口气转向身边的锦韵蹙眉道，“你怎么看？”
“不排除她虚晃一枪，有意示弱。”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锦韵侧眸转向泠汐叹道，“这上官婉儿毕竟就在宫廷，尔虞我诈见的多了，用起来自然也是得心应手。”
“我不担心她，我是担心咱们真的会坏了天后的事。”满脸担忧的轻叹一声，泠汐转向锦韵道，“近来后宫确实多多少少有些风波，咱们虽然暂时压下来了，可这些究竟是有人蓄意图谋，还是真的就纯属巧合，恐怕你我都很难说得清。倘或当真应了上官婉儿的话，咱们可真的万死难赎了。要知道，东都可是天后多年经营的心血。”
“你的事，都和谁有切身的利害关系，你就着重去查一下。这些人倘或当真与英王妃或者太子有什么关系，咱们就和天后明说，请天后示下。”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是有些事，顺着婉儿的意思去办，你我或许都不会有事，倘或当真与天后说明白，咱们就大难临头了。天后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泠汐苦涩一笑，暗暗摇了摇头。
“这些年你收了某些人好处，也只是在可控的范围内。天后不会如此狠心的。”沉吟片刻，锦韵道出心底所想，“何况掌管这么大的后宫，天后又常年来往于两京之间，再加上后宫里天后那些……”猛然警醒顿了话头，锦韵四周看了看方才续道，“不徇私是根本不可能的。这些道理，天后比咱们明白。”
“可这些人当中，倘或当真有什么人是要与天后为敌的，那可就另当别论了。”紧锁眉心担忧着道出心底所想，泠汐深吸口气叹道，“这两日，天后这边麻烦你多担待些，我得好好将后宫这群人篦一遍才行。”
“恩，交给我你就放心吧，左右还有云筝和墨涵，你不必担心。”轻松的笑笑，锦韵向泠汐是了个眼色笑道，“走吧，天后差不多也要回来了，咱们先过去吧。”泠汐微微颔首答应着，同锦韵一道往前殿而来。
“你刚刚去哪儿了？”迈上御阶，不解凝眸觑向刚刚来到门口的上官婉儿，武曌心底迅速闪过一丝不祥，语气也骤然变得冰冷起来。
上官婉儿诧异的眨眨明眸，眸底闪过一丝嘲讽，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的轻柔道，“没去哪儿，在花园里转转而已。”眸底闪烁着泪光，上官婉儿勉强扯出一抹笑靥，向后退开一步笑道，“今儿天气不错，您要愿意的话，婉儿一会儿陪您去御花园里练练剑吧？”
“呵呵，婉儿有此雅兴，本宫自是要奉陪的。”轻柔笑笑，武曌上前亲昵的将上官婉儿揽在怀里，“不过呢，在晨练之前，婉儿不觉得，该告诉告诉本宫，早膳吃什么吗？”
“噗……”上官婉儿轻笑出声，抬起泪眼看向武曌柔声道，“之前让御膳房，准备了红枣莲子粥，您一会儿尝尝看。”
“好啊，什么时候，本宫能尝尝婉儿亲手做的，才是本宫的福气呢。”说笑间，武曌与上官婉儿一道进入寝室。在寝室大门被侍女关上的瞬间，武曌揽在婉儿腰间的手，也无声无息的滑落。
上官婉儿心头骤然一紧，刚刚还挂着浅笑的容颜瞬间僵硬。抿紧唇苦笑着暗暗摇头，上官婉儿举步上前，为武曌褪去繁琐的宫装，换上往日穿的便服，勉强压抑着哽咽低语道，“您没必要勉强自己和婉儿演戏，若您那样不想看见我，我甚至可以消失！”声音渐趋低沉，为武曌整理好衣襟的手，也缓缓收回。
骤然攥紧手，默默凝视着眼前垂首不语，双肩兀自颤动的女子，武曌的心，揪起的痛着。咬紧牙关忍下心口难以言说的疼惜，武曌唇角勾起笑靥轻柔道，“婉儿说过会让本宫看到结果，本宫若现在就摆明了对你的不信任，你之后的事，可就没办法做下去了。”
“只是因为这样？”唇角勾起苦涩，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上官婉儿颤抖着声音呢喃自语，嘲笑着自以为是的自己。勉强忍下撕心裂肺的痛楚，上官婉儿缓缓抬起双眸觑向武曌，“时辰不早了，您去用早膳吧？婉儿刚刚，已经吃过了。”
愣怔片刻，武曌不可置信的看着上官婉儿，“你刚刚才从御花园回来，就已经吃过了？”
“恩，去花园散步之前就吃了。”低语答应着，上官婉儿转身将睡得正酣的雪球抱在怀里，转向武曌浅笑，“您先去用膳吧，婉儿抱着雪球去花园里晒晒太阳。您要是想练剑，婉儿就在那儿等您。您要是不想练剑，一会儿婉儿就回来。”
喑哑低沉到近乎无声的嗓音回响在耳畔，一次又一次撞击着自己的胸口。武曌暗暗攥紧手，忍下痛彻心扉的裂痛，默默看着上官婉儿依旧消瘦的背影消失在模糊的视线里，颓然失措的跌坐在凤床上。
“是不是我错怪你了，婉儿？”武曌在心里轻声问着，脑海中一次次回想着与婉儿相遇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倘若这所有一切的情谊都是假的，那么婉儿，你的伪装，也未免也太好了。”仰头看着高高的房顶，武曌眸底溢满的晶莹，顺着眼角无声滑落。
“不，不是这样的。这一年来，婉儿对我的情，怎会是假的？若是假的，又岂能逼真到如此？何况、何况、我们不是前世相识吗？”一遍遍问着自己的心，武曌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与倦怠。多年来在朝堂后宫中摸爬滚打，大风大浪更是经历无数，可事到如今，竟为了一个小小的黄毛丫头弄得如此手足无措，精神倦怠，“呵……武媚娘，你可真是枉在皇宫这么多年啊！”自嘲般苦笑一声，武曌勉强收起情绪来到膳厅用膳。
“天后，上官才人不吃了吗？”
“婉儿还没吃？”紧锁眉心，武曌剑一般凌厉的目光瞥向墨涵。
“没有啊。”瞪大眼睛无辜的看了看武曌，墨涵完全摸不着头脑的看看云筝，复又看看锦韵和泠汐，最终重新看向武曌，“您去上朝，上官才人就直接去了御花园。这半晌，没见她吃过东西啊。”
“恩，她这两日身子不爽，想是没胃口。你一会儿让御膳房做点人参枸杞羹送来，再捡两样婉儿往日爱吃的甜点送来。”淡淡吩咐着，武曌暗暗叹一口气，继续用着早膳，自是将一旁锦韵、泠汐等人的神色尽数瞧在眼里。
用过早膳，武曌命人取来自己特意命人锻造的两柄宝剑来到小花园，远远就看着上官婉儿半蹲在地上，玉指抚着正在地上慵懒晒太阳的雪球的小脑袋，武曌不自主停下脚步，挥手斥退随行的侍女，默默注视着似在喃喃自语的上官婉儿，想要听一听，她究竟在说些什么。
丝毫未曾察觉武曌到来的上官婉儿，依旧蹲在地上逗弄着雪球，溢满晶莹的泪珠顺着精致的面颊滑落，苦涩的味道蔓延至口内，却丝毫不予理睬，“雪球，如果、我离开了这里，你会陪着我，一起离开吗？到那时，或许，我无法再给你如此舒心的生活。呵呵，我还真是杞人忧天呢，是不是？你有腿有脚，真要是过得不如意，可以远远的离开这里，去寻找能够给你优渥生活的主人。呵呵，如今想想，我上官婉儿，其实连你都还比不上呢？这辈子，注定我只能生活在这皇宫里。”
含笑瞧着雪球乖巧的舔舐着自己的手指，上官婉儿溢满哀伤的眸闪过一丝笑意，“小东西，你如今可是无忧无虑，又哪里会懂得我的痛苦？”唇角抽搐着，上官婉儿一脸绝望痛苦的呢喃自语，“原本以为，她会是我的真爱，会是我这辈子可以依靠的人。不，我不求她时时刻刻保护我，给与我温暖，那是我想给与她的。我知道，她也受了很多苦，有那么多人都不理解她，都骂她，可是我明白她的辛苦。我愿意用我的温度温暖她，让她开心，让她幸福。不过或许，她从来都不需要这些。”咬紧唇忍下心底传来的裂痛，上官婉儿抬手将雪球抱在怀里，下颌满是爱怜的蹭着雪球柔软蓬松的雪白的毛。
“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帮她了。当然，在帮她整饬后宫时，我也会一雪当年之耻。到那时，或许，就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抱着雪球盈盈起身，上官婉儿仰起头看着已有些刺目的阳光，缓缓合起眼帘呼一口长气，借以舒缓胸口无法释放的憋闷。
“婉儿在想什么呢，本宫来了都没听到？”适时打断了上官婉儿的心绪，武曌手持两柄长剑含笑看着那婀娜多姿的娇躯，走上前去抚了抚雪球雪白的毛发，“雪球可是越长越讨人喜爱了。”
“天后喜欢就好。如此，婉儿也就不用担心什么了。”看着武曌爱抚雪球的手陡然一顿，上官婉儿自悔失言，匆忙摄住心神，从刚刚的忧伤中回过神来，笑向武曌道，“可是用了早膳了？”
“自是用了的。”武曌扬了下颌浅笑道，“婉儿不是说要陪本宫练剑嘛？你不会，是想要抱着它，陪本宫练吧？”
“怎么会？”尴尬的笑笑，上官婉儿转身将雪球放在石桌上的竹篮内，凝眸瞧着武曌手里的剑疑惑的道，“这两柄剑，可没见过呢。好像，不是之前的吧？”
“婉儿好眼力。”颔首笑赞，武曌将其中一柄递在婉儿面前，“这是前些时日，本宫特意吩咐将作监锻造的两柄好剑。这可是用玄铁锻造的，那可当真是削铁如泥啊。”
“婉儿记得之前英王妃进了两柄好剑，后来就再没见过。”
“怎么，婉儿喜欢那两柄剑？”饶有兴致的打趣一番，武曌唇角勾起浅笑，豁然抽出长剑，潇洒漂亮的挽了个剑花，一个雄鹰展翅挥剑而出，便有几朵完整鲜花随风而起。
上官婉儿满心赞扬，鼓掌笑道，“婉儿一直知道天后剑法了得，今日可是开了眼界了。”
“婉儿你不用夸本宫，这是剑好，而非本宫剑法好，哈哈哈……”
武曌爽朗的笑声回响在天地间，上官婉儿眸底溢满幸福与温暖的晶莹，像是看自己心爱的夫君般，含笑凝视着那一张英气逼人的容颜，“天后，您有如此胆识与才智，婉儿觉得，自己对您的关心真的是太多余了。就算没有婉儿，那些人也不会对您构成威胁的。是婉儿自己太自不量力、太自以为是了。原来，最愚蠢的那个不是太子，而是我……”心底默默想着，上官婉儿眼角的泪水浅浅挂在眼角，却又被上官婉儿及时拭去。
深吸口气平稳下波涛汹涌的思绪，上官婉儿扬起笑靥饱含了缱绻眷恋的温馨，“天后的实力如何，婉儿可是清楚的很呢。婉儿适才所言，可不是为了讨好您而可以夸大呢。”浅笑娇嗔一声，上官婉儿略一扬眉，抽剑出鞘，剑锋斜斜指在地上，“这些时日没和天后练过剑法，婉儿恐怕都生疏了。今日，恐怕还要请天后手下留情了。”
“婉儿太过谦了。”淡然笑笑，武曌手腕翻动，长剑顺势而出，直指上官婉儿眉心而来。
上官婉儿瞳孔骤然一紧，一个拧身堪堪躲过武曌刺来的长剑，挥剑隔开武曌刺来的剑锋。两柄剑剑身相撞，刹那间火花迸裂。武曌眸底一亮，翻转手腕，让两柄剑剑身纠缠在一起，顺势将剑拉往自己一侧。上官婉儿了然浅笑，顺势向前迈出一步，借着力道让剑身分离。
武曌挑眉暗赞婉儿手法高明，抿唇浅笑着向前迈出一步，抬手去拿婉儿持剑的手腕。上官婉儿见状一惊，挥臂隔开武曌的手，急急向后退开两步，顺势持剑扫向武曌腰间。武曌微一愣神，挥剑挡开上官婉儿扫来的长剑，顺势挥剑刺向婉儿心口处。上官婉儿看着武曌剑剑攻取自己的要害，唇角不自然的勾起一抹苦笑，硬生生停下脚步，便有刺耳的裂帛之声，回响在两人耳畔。
满目惊诧的武曌急急收住剑势，瞪大眼睛看着剑尖处鲜血滴落，持剑的手剧烈颤抖了一下，一颗心几乎跳出了胸口，“你发什么呆，这一剑要不是本宫停的及时，你已经没命了，你知不知道？”厉声怒斥在婉儿唇角勾起的苦涩中消失，武曌咬紧牙，毫不犹豫的收剑入鞘，一个跨步来到上官婉儿身前，仔仔细细打量一番上官婉儿破碎的衣衫后，浅浅的伤痕，自心口传来的绞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婉儿这不是没事嘛，您不用担心了。”低哑着嗓音向后退开一步，躲掉武曌溢满担忧的炽烈明眸，上官婉儿咽下苦涩收剑入鞘，“婉儿去换件衣服，时辰不早了，您也该去处理朝政了。婉儿换了衣服就来。”话音未落，上官婉儿转身便往自己的闺房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离去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