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东宫阴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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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东都城内，上官婉儿随着武曌的脚步流连在各个街坊之内，触目所及虽非遍地饿殍，却也是满目狼藉。暗暗咬唇将一切记在心上的上官婉儿，无意识紧紧攥住了武曌的手，眸底泛起的怜悯泪光，在阳光照耀下映出七彩。
不远处一家酒肆内，放浪喧嚣的吵闹声，吸引了上官婉儿的目光。上官婉儿怀着好奇心正要上前一探究竟，就见几个衣着华丽的男人，醉醺醺从酒肆内走出。上官婉儿缓缓驻足，就在酒肆拐角不远处，一个拥着尚在稚龄小孩儿的、衣衫褴褛的妇人，满脸污垢，手中端着一只残破不全的碗，颤颤巍巍的想行路人之乞讨。上官婉儿眸光陡然一颤，抬脚正要上前，忽然被一股力量拉住。愕然回眸，上官婉儿不可置信望着一脸从容的武曌，微微皱起柳眉。
武曌颇感无力的轻叹一声，用力将上官婉儿拉回，目光毫不留恋的从那乞讨之人身上离开，“你是有很多钱，可你的钱再多，也不可能拯救的了天下人。”
“救得一人算一人。”
“你这叫匹夫之勇！”停下脚步，武曌满脸严肃的凝视着满怀激愤的上官婉儿，深吸口气叹道，“你今日救了她们，以后又怎样？”
“这……至少她们能活过今日。”不服气的倔强回望着武曌，上官婉儿攥紧拳头咬牙道，“总好过她们今日就死在这里，甚至是死在我们面前。”
“你知道天下有多少这样的人，以你的能力你能救了多少人？”平稳下心头波澜的情绪，武曌缓缓松开拉住婉儿的手，沉吟片刻续道，“婉儿，你要明白，救一人不算本事。”
“一个人都不救就算本事了？”
“你明明有能力救更多的人，却偏偏要将时间花费在救一个人身上，我问问你，你是在救人还是在杀人？”按捺不住心底的火气，武曌凝眉斥道，“婉儿，今日我再告诉你一个道理。人活在世上，要清楚自己所存在的位置。突厥吐蕃一直对我大唐虎视眈眈，朝廷与之兵刃相向，势必会有将士送命，可朝廷若隐忍不发，边关百姓就会惨遭欺凌。若是你，你会如何？”
“自然是要捍卫我朝堂威仪，国土完整。”不假思索的话语脱口而出，上官婉儿似乎恍然意识到什么，张张嘴，后面的话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
“婉儿，你只说对了一半。”沉声回应着，武曌转身继续往自己确定的方向走去，待耳畔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武曌方才续道，“若任由吐蕃突厥扣边南下，势必会有更多的百姓惨遭屠戮，死一人总好过死十人百人。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要明白这个道理。普天之下倘或事事都能圆满，又如何会有这么多憾事！”
“公子，是婉儿错了，婉儿……”
“婉儿有一颗拯救天下的心，就足够了。”温柔和蔼的笑笑，武曌抬手将上官婉儿拥在怀里，“走吧，没记错，前面应该有一处朝廷发放赈灾粮食的地方，咱们去瞧瞧。”
“公子，既然朝廷发放赈灾粮食，为何还会有这么多灾民呢？”
“自古以来中饱私囊的事多了，否则哪来那么多贪官污吏？”对上官婉儿没脾气的笑笑，武曌若有所思的续道，“自古以来，大凡国家饱经战乱之后，总会出现一个治世，那个时期，贪官少而栋梁多，可一旦这个政权稳固下来，百姓渐渐安居乐业，那些官吏也就慢慢变得贪婪怠惰起来，直至这个政权走向灭亡。”
“历史更迭，归根结底无过于此。”微微颔首表示赞同，上官婉儿挽了武曌手臂续道，“所以婉儿从不相信什么江山永固。”
“是啊，本也没必要相信。作为统治者，只要能够施惠于民，也就足够了。”抿唇笑笑，武曌缓缓驻足看着不远处，原本应该热闹的发放赈济粮食的地方，眸光陡然凛冽起来。
敏锐感受到武曌气息的变化，上官婉儿向四周望了望，迟疑着道，“这里隶属洛州管辖，没有记错的话，此地县令好像复姓独孤。”
“恩，我知道。”冷哼一声，武曌唇角勾起嘲讽转向婉儿道，“此地县令乃是关陇贵胄独孤信的后代。”
“怪不得。”感慨一声，上官婉儿转向武曌撇嘴道，“咱们走吧，这事还得等回了家在决断才是正经。”
“怎么，婉儿为何不提议我，仔细探访一下此事？”
“呵呵，咱们接下来不是要去太平观吗？公主殿下近段时间一直在宫外，婉儿可不相信她会对这些事一无所知。您要想知道什么，婉儿觉得问问公主殿下就差不多都明白了。”挑眉笑笑，上官婉儿美目瞟向不远处的县衙，眸底闪过一丝寒意。
“走吧，这么多天不见平儿，我也着实想她了。”浅笑颔首，武曌心底却闪过一丝隐忧，“但愿不要被我料中才好！”心底默默祈祷着，武曌只觉的一颗心悬着，惴惴难安。
“咦，上官姑娘？”
熟悉的声音让上官婉儿骤然一惊，暗暗咬唇，佯作未闻继续往前走着，就觉身侧一道人影闪过，定睛瞧去，上官婉儿眸底暗暗冷了下来，面上却不动声色，“李公子？”
“我还以为我认错了人，想不到真是你。”作揖施礼，李清逸凝眸看向立在婉儿身侧的武曌，满是疑惑的道，“这位公子是……”
“李公子不是说这两日便要往长安去吗，怎么如今还在东都？”
“呵呵，最近东都饥馑，太子殿下心里惦念，所以让我再在此地多带几日，瞧瞧这边的情况再回长安。”一脸谦恭的笑笑，李清逸眸底含着痴恋之情，柔声道，“前两日本想着，在离开东都之前，约姑娘一起出来踏青赏花的，只是……”摊开手无奈的笑笑，李清逸指了指萧索的街道，“你也瞧见了，这样一幅景象，恐怕很难让姑娘有心情来赏景，所以迟迟没敢约你。想不到，姑娘今日却出来了。这可真是心有灵犀了。”
“谁和你心有灵犀了！”心底满是不屑的冷哼一声，上官婉儿不安的偷眼瞟向面无表情的武曌，心下陡然一颤，上官婉儿暗暗不满李清逸给自己招来麻烦，却又不便当真撕破脸，只好抿唇笑道，“公子玩笑了。我哪里是与你心有灵犀？我只是想着随意来逛逛，没想到会遇见公子的。”
“呵呵，姑娘接下来准备去那儿，若是不嫌弃，不如我陪……”
“哦不必了，我这说话也要回去了，李公子有事尽管去忙，我先告辞了。”淡然一笑，上官婉儿才不会给李清逸拦住自己的机会，一个侧身便往前而去。
武曌挑起眉梢忍了笑意，转眸又看向李清逸，清了清嗓子笑道，“李公子，上官婉儿如今的身份，你是知道的。你这样不必嫌疑，传出去，恐怕谁也担待不起。”
“公子您是……”
“我是谁不重要，你也不必知道。不过我劝你一句，你若当真为她好，就离她远点吧。”言讫，武曌甩袖快走两步，追上了上官婉儿的脚步，“你这样子，倒很像是落荒而逃呢。”
“你不说帮忙，还笑话人家？”嘟着嘴不满的娇嗔一声，上官婉儿回眸去瞧来时的路，不由撇嘴道，“这个人实在粘人的紧，我要是不走，还不定惹什么麻烦呢。”
“婉儿不是机变百出嘛，怎么，如今反倒怕了他？”
“我这不是不想和他彻底翻脸，让太子警觉，否则我也犯不着这么躲着他啊！”摊开手委屈的撇撇嘴，上官婉儿眸光忽然亮了一下，“刚刚，他从哪儿来的？”
“恩？”疑惑的看向上官婉儿，武曌蹙眉往太平观走，一面转向婉儿疑惑的道，“怎么，你想起什么了？”
“刚刚离咱们最近的就是县衙了，他该不会是……”
“或许，你猜对了。”冷笑一声，依然明了了上官婉儿心中所想的武曌，抬手打断了婉儿，“听说平儿最近一直闷在道观里没出门，我可是真想瞧瞧，她到底又玩什么花样呢。”
轻挑眉梢，上官婉儿垂下眼帘抿唇笑笑，歪头轻柔道，“去了不就知道了。”
“呵呵，她别给我惹麻烦才是真的。”说话间，二人已来到道观门口。与武曌一道上了台阶，上官婉儿亲自上前叩响了门扉。
“上官才人，您怎么来了？”
“公主在吗？”抬眸瞧着迎出门的侍女，上官婉儿扬起浅笑道。
“在呢，这两日一直闷在房里看书，也不知是怎么了。您快进来吧。”侍女一面说着，一面打开大门请上官婉儿进来。
尚未迈过门槛，上官婉儿便摆手笑道，“你去通禀一声吧，我随后就来。”
“是，那请上官才人在正殿稍后一会儿。”
上官婉儿眼看着侍女跑开，这才转身扶了武曌进入道观，转身关了院门，“天后，咱们先去正殿坐坐？”
“本宫还是第一次来太平观，如今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咱们四处转转。”抬手揽了婉儿柳腰在怀，武曌一双明眸望向错落有致的美景，不由笑道，“我说平儿都不想回宫了，原来这里别有一番情趣啊。”
“呵呵，公主殿下可是您的宝贝女儿，这怡人美景是万万少不得的。”颇有些逗趣的说着，上官婉儿挑眉笑道，“再者说，有您疼着，她这太平观里，恐怕奇珍异宝少不了呢。”
“怎么，婉儿吃醋了？”转眸瞧着婉儿微微撅起的小嘴儿，武曌停下脚步，凝着一双溢满深情的明眸柔声道。
“婉儿才不会为这种事吃醋呢。”羞赧垂首娇嗔一声，上官婉儿扬起明眸觑向池边一株垂柳，“天后您看，那只黄鹂好有趣。”
“你呀，越大越像个孩子，真不知……”
“婉儿，你怎么来了？”
武曌话未说完，便有一抹骄傲的声音响起。回眸看向快速来到近前的太平正要打趣，就见太平一把拉了的手笑道，“你可是很久没来了，今日既来了，我可饶不了你！”
“啊？公主，我今日……”
“你今日怎样我都不管，反正你不陪我喝高兴了，我可不放你走。”拿足了公主的架势仰头笑着，太平拉住婉儿便往池上凉亭而去，“刚刚听人说你来了，我还不信。说吧，找我有何贵干？”
“不是我找你，是别人找你！”无奈用力挣开太平握住的皓腕，上官婉儿吃痛的转了转已经被太平攥红的手腕，扬了下颌冲武曌这边努嘴，“呶。”
“母、母后……”心底猛然一惊，太平神色骤然一紧，急忙变了笑脸欺身上前，“母后，您这一身男装，平儿还以为您是护送婉儿过来的呢。”
“哼，倒是找了个好借口，恩？”
“母后，平儿知错了，您就别生气了。”瞧着武曌面色不善，太平忙不迭告饶，“都怪婉儿不好，不让丫头说是您来了，非得自己出面。女儿还以为真是只有婉儿一人呢。”
上官婉儿高高扬起峨眉，无奈的撇撇嘴嗔道，“听这口气，反倒是我的不是了？”
“往日都是你自己来，谁知道你今天和母后一起来？”瞪一眼上官婉儿，太平恨恨的剜了上官婉儿一眼，随即转向武曌赔笑道，“母后，今日您既来了，平儿让人给您开坛好酒，一会儿平儿让厨娘给您做几样爱吃的，您用了午膳再走。”
“呵……”冷笑一声，武曌佯作不快的捏了捏太平的俏脸挑眉道，“你今儿要是不把你母后哄好了，你自个儿掂量着。”迈开脚步来到上官婉儿身边，武曌颇是无奈的白一眼上官婉儿，“咱们往那边水阁坐吧，这会儿到底天儿还凉。”
“是，听您的。”乖巧温柔的笑笑，上官婉儿转头瞪一眼太平，匆忙抬脚跟上武曌的脚步柔声道，“这水阁是整个太平观最高的地方了，从这里可以俯瞰四周呢。”
“哦？那可真要上去坐坐了。”抿唇笑笑，武曌迈入水阁，径自来到二楼，眺望着阁楼下怡人心神的美景笑道，“当年本宫封禅泰山，那俯瞰天下的感觉，真是让人从心底生出快感。”
“母后，父皇不是说想要封禅嵩山吗？这次，平儿也去好不好？”太平亲手端着茶盏来到武曌近前，双手捧给武曌乖巧的笑道。
“谁告诉你的？”眸光微滞，武曌转眸看向一脸无辜的上官婉儿，这才眯着凤眸看向太平，眸光渐渐严肃起来。
“我，我就是听人那么一说。”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太平张张嘴，半晌方道。
“平儿你从小虽机变百出，不过当着你母后说谎，这还是第一次。”声音陡然严厉下来，武曌死死盯着太平，“到底谁和你提起的？”
“真、真的没谁，我，平儿就是……”迟疑间感觉到有人拉自己衣袖，太平惴惴不安的转眸看向上官婉儿，沉吟片刻方才垂首道，“平儿是前两日，和人饮酒时，从一个人口中听说的。”
“那人是谁？”
“李、李清逸。”
太平道出的名字炸响在上官婉儿脑子里，心底陡然一颤，满腹狐疑的盯着太平惊诧道，“你认识李清逸？”
“是啊，怎么？”一脸无辜的看向面色骤变的上官婉儿，太平似乎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猛然看向武曌瞪大眼睛道，“母后，平儿，不会坏了您的事吧？”
“哈哈……”爽声笑着，武曌侧身在贵妃榻上坐下，抿一口香茗却不再吱声。上官婉儿心底却闪过一丝寒意，转眸瞧瞧武曌，又看看太平，摇头叹道，“想不到，竟还有这一出！”
“你想不到的，多着呢。”沉下声音，武曌将手中茶杯递给婉儿，这才看向太平，“母后不问你和那李清逸怎么认识的，也不管你和他说过什么，母后只问你一句，你对他，关系有多亲近？”
“恩……就是简简单单喝过两次酒，话都没多说过一句。知道您要封禅嵩山，还是无意间听他和别人说起的。”
“您怎么会和李清逸认识呢？”满腹狐疑的上官婉儿蹙眉问道。
“怎么，你担心我被那男人骗了？”慢慢凑近那张让自己魂牵梦绕的绝美容颜，太平一脸打趣的含笑柔声道。
“又胡说八道。”抬手作势要打，上官婉儿狠狠剜一眼太平嗔道，“我可警告你，离那人远点。”
“哈哈，婉儿你关心我就直说啊，怕什么！”
“好了，你俩别逗乐子了。”打断上官婉儿将要出口的话，武曌心底掠过万千心思，“本宫今儿来可不是听你们逗乐子的。”
“母后，那个李清逸他……”
“不碍事，平儿也不用放在心上。”含笑安抚着太平，武曌沉吟片刻笑道，“好在对李清逸母后倒是不必手下留情了。”
上官婉儿微微扬眉，转眸觑向武曌柔声笑道，“看来天后心里有数了。”
“本宫心里一直都有数。”满怀自信的笑笑，武曌指了太平笑道，“你俩别戳着了，这儿也没外人，都坐吧。”瞧着上官婉儿与太平纷纷落座，武曌这才转了话锋笑道，“今儿本宫出来可是散心来的，你俩要是再给本宫添堵，一会儿可得好好罚你们了。”
“天后，婉儿哪敢啊。”娇嗔一声，上官婉儿眉宇间洋溢着幸福，与武曌说起玩笑来。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东宫阴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