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于飞舞乾坤》冷屏幽琴

21、心急如焚

　　武曌呆呆望着太平远去的背影，深吸口气暗暗摇头继续等待着上官婉儿的回来，脑海中，却不断翻滚着思绪，“真的，是太贪恋上官婉儿了？武媚娘啊武媚娘，你不觉得，你应该戒掉这些渴望吗？”慨叹一声，武曌起身来到窗畔，静默的凝视着不远处黑魆魆的房间，眸底闪过一抹阴沉。
　　重新回至凤椅，端起茶杯抿一口香茗，武曌试图调整烦乱躁动的心绪，便有一阵熟悉的幽香随着空气流转渐渐逼近。凝眸觑向已经踱进书房的上官婉儿，武曌强打精神笑道，“今日回来的可晚！”
　　“天后，让您久等了，对不起！”上官婉儿垂首，嗫喏的轻声呢喃。
　　“恩，总算还知道回来。”武曌强扯一抹笑靥，玉手不为人知的撑了桌子，方才勉力站起来，一步步挪到上官婉儿身边淡然道，“其实婉儿，你那么喜欢和贤儿在一起，不如本宫做个顺水人情如何？”武曌眯着凤眸，纤长玉指饱含轻佻的挑起婉儿已经有些肉感的下颌，“想不到时至今日，我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冷冷嘲讽一番自己，武曌眸底的寒光越发凌厉冷峻起来。
　　“不，不是那样的天后娘娘，奴婢、奴婢说过会一辈子留在您身边，请您……”
　　“本宫记得说过，本宫从不相信誓言！”武曌拇指配合着心意，紧紧捏住了挑起的下颌，却感到阵阵头痛袭来，不觉皱紧眉头，呻吟出声。
　　“天后您怎么了？”感受到下颌承受的力度消失，原本慌乱的上官婉儿猛然一惊，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向后退开的武曌，“您、您最近总是无缘无故的头痛，还是宣御医吧！”额头已急的大汗淋漓了，上官婉儿紧紧将武曌抱住，“奴婢先扶您回寝宫去。”
　　“恩、不用！”武曌勉强稳定了一下身上的痛楚，从散发阵阵幽香的怀里离开，玉手已经捂上了自己的腹部。
　　“怎、怎么啦？天后您，到底怎么回事？还是宣御医吧，不能再耽搁了！”上官婉儿惊得面色苍白，颤抖着声音满怀担忧的追问。这些时日，上官婉儿知道武曌一直有些微头痛，只是她执意不肯传御医，婉儿只好用自己学来的方法为武曌按摩，以便减轻疼痛。可看武曌如今这幅模样，上官婉儿再不敢耽搁了，拔腿就要往外跑。
　　武曌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一把拉住上官婉儿怒斥，“回来！”上官婉儿一个不稳，来不及刹住的脚步直直撞向武曌怀里。武曌意欲向后躲开的脚步，因痛楚无法挪动。只瞬间，上官婉儿与武曌便双双摔落在地。
　　武曌皱紧眉看向压在身上的上官婉儿，疑惑着自己并没感到丝毫疼痛，却见婉儿吃痛的皱起眉心来。武曌这才意识到什么，喘着粗气急切问道，“你没事吧？”
　　“恩。”婉儿微微颔首，睁开眼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武曌，一张俏脸立时涨的通红起来，慌忙离了武曌，跪在一旁满面担忧，“对，对不起天后，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
　　“你的手臂，没受伤吧？”武曌知自己完全没防备，所以整个身体的重量应该都承受在了婉儿的手臂上，故而担心的拉起婉儿的手臂就要查看。
　　“不，没事，您别担心了。”上官婉儿松一口气，露出温暖和煦的笑靥，“您快起来吧，地上凉。”急忙起身，将武曌扶了起来，灵动的明眸细细打量着武曌的神色，这才安下心来，“幸好没受伤，您吓死奴婢了。”
　　“恩。”武曌深吸口气，咬紧牙关忍下身上的痛楚，“婉儿侍奉本宫沐浴吧。本宫没什么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不行，看您这样冷汗直流的，今天无论如何要宣御医。”
　　“本宫的旨意你也不听吗？”看着执拗的上官婉儿，武曌眼前再度浮现起当年上官仪的面容，心口传来说不出的闷痛。
　　“就算是天后您的旨意，如果对您不利，奴婢也不会遵从的。”上官婉儿横起柳眉，瞪大眼睛怒视着武曌，“哪有您这样不珍惜自己的？”
　　“上官婉儿！”武曌实在那这个倔强出奇的上官婉儿没办法，细细体味一番，感到小腹和头已经没有那么痛了，这才轻笑起来，“本宫这不已经没事了吗？大概只是下午贪凉，多吃了些冰镇荔枝和西瓜，所以才会觉得腹痛，这会儿已经没事了。”
　　“真的？”上官婉儿迟疑着审视着武曌，眼见她面色确实恢复一些，这才轻叹一声，乖巧颔首，“那，奴婢侍奉您安寝吧，稍后再给您按摩一下。”
　　“恩，这样才乖。”武曌含笑赞扬一声，便与上官婉儿一道往浴室而去。
　　“婉儿，你要相信本宫！以后这天下，将是本宫的。只要你跟着本宫，本宫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呵呵，殿下的话，奴婢自然明白的。只是希望，到时候殿下别忘了您刚刚说的，奴婢才真的要感恩戴德了呢。”上官婉儿面对着一脸笑意的李贤，心底渐渐升起寒意。
　　“呵呵，到底是婉儿聪慧，懂得局势。母后早晚是要归政于本宫的，何况，自从高藏……”李贤谨慎的住了口，哈哈一笑掩饰掉尴尬续道，“总之婉儿，你以后跟着本宫，本宫是不会亏待你的。”
　　“奴婢谢殿下……”上官婉儿话音未落，就被人一把拉了起来，震惊间回眸，呆呆望着一脸愤怒看向自己的太平，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平怎么来了，一起坐下说说话？”李贤雍容雅致的笑笑，指了指一旁的软榻，“今日卫率府的人出去打猎，正好猎到几只鹿，咱们一会儿烤鹿肉吃。”
　　“不了，平儿是特意来找婉儿的，贤哥哥，让婉儿陪我玩会儿，改日再让她过来。”太平收起怒意，笑得一脸轻松，拉起婉儿就向大明宫奔去。
　　“公、公主殿下？”上官婉儿被太平一路拉扯着，只感到被攥紧的胳膊有些痛楚，勉强停下脚步，再顾不得太平的身份，一把夺回手臂皱眉嗔道，“公主殿下您干嘛？”
　　“你还问我干嘛？我若是刚刚不打断你的话，你准备对贤哥哥说什么？”太平疾言厉色，愤怒的看向上官婉儿，“我一直以为婉儿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没想到你也如此趋炎附势！你别忘了，我母后的伤是怎么来的！”
　　上官婉儿微微一愣，缓下面色轻叹口气。自己这些时日一直躲着太平，就是不想和她过多提及此事，一是不想让重视手足之情的太平阻挠自己，二也是不愿她沾染这些朝中之事，没想到今日还是被太平质问了。犹豫着要不要向太平道出实情的上官婉儿咬紧唇，转身缓缓的往大明宫御花园行去。
　　“上官婉儿你站住！”太平一声怒喝，上前一把拉住上官婉儿，“你是真的喜欢上我二哥了？”
　　“公主殿下问这个做什么？”
　　“婉儿，我、你，我……”
　　“公主殿下想说什么？”上官婉儿低沉着嗓音，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压抑。
　　“你跟我来。”太平一把拽住婉儿直奔大明宫望仙台上，与上官婉儿并肩而立，抬手指着远处的掖庭，面上闪过阵阵感触，“那个地方你知道，那里的人你也知道。有多少曾经得宠而又失宠的妃嫔在那里以泪洗面，你难道不知道吗？”太平皱紧眉，转眸认真凝视着婉儿依旧澄澈的水眸，双手紧紧板着婉儿的香肩，“婉儿，倘若你说你想嫁人，我就去求母后。你若说你想去什么地方，想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但是婉儿，我求你，求求你……”太平声音渐渐哽咽，抽泣着垂下头去。
　　“公、主……”上官婉儿呆呆凝视着一脸泪痕的太平，咬紧唇默默等待着太平自己平复情绪，心底有着说不出的怜惜。
　　半晌，太平抬眸脉脉凝视着上官婉儿，哽咽着声音颤声道，“婉儿我求求你，你别嫁给我二哥好不好？我不想你做我的嫂子，更不想你被一辈子关在这个皇宫里！”
　　“公主、婉儿只是、只是……”上官婉儿咬紧唇，终是没有道出心底深处的打算，只是牵起一抹笑靥，自怀中取出绢帕，悉心为太平擦去脸上的泪痕，“好了，别哭了，婉儿今天陪你去玩玩，好不好？”
　　“婉儿，我刚刚……”
　　“昨日听说园里海棠开的可漂亮了，走，我们去瞧瞧。”上官婉儿扬起灿烂的笑靥，轻轻挣开太平攥紧肩膀的手，翻手拉住太平便往大明宫深处飞去。
　　这日半夜，中宫紫宸殿灯火通明，照亮了大半个皇宫。紫宸殿内侍女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一阵阵嘈杂的脚步声回响在寂静的夜空下。锦韵、云筝、墨涵和上官婉儿，纷纷立在武曌寝室的地上，个个满含忧虑的望着躺在床上一脸痛苦的武曌。
　　“上官婉儿，这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一个解释！”锦韵再按捺不住心底的愤怒，瞪向上官婉儿怒斥，“你不要仗着天后宠信，就以为这中宫没人能管束的了你！”
　　“韵姑姑，我……”
　　“你什么你？”
　　“好了别吵了！”武曌气虚着阻拦锦韵，吃力的喘着粗气，“没什么大碍，不必如此！”
　　“天后您……”锦韵实在对武曌对上官婉儿的态度感到困惑，皱紧眉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天后，还是宣御医吧。您这样已经好多天了，真的……”
　　“啪……”一声脆响响起在寝室内，紧接着便是一阵怒斥炸响，“天后这样已经好几天，你居然都隐瞒不报，上官婉儿你到底存的什么心？”
　　上官婉儿的话被迫停止，呆愣的看向一巴掌甩向自己的锦韵，面对她的斥责，上官婉儿无言以对，咬紧唇垂下头去。平心而论，上官婉儿又何常不想为武曌宣御医，每天夜半看着武曌痛苦的从睡梦中醒来，心口都像被针扎一样，恨不得自己代替武曌去承受痛苦，几度想要宣御医为武曌诊治，武曌就是不同意。上官婉儿也只好整夜整夜不能安枕，只等着武曌何时在睡梦中流露出痛苦不安的神情，就在她没有完全醒来之前，为她按摩以减轻疼痛，直到武曌再度沉沉睡去。今日若不是按摩也无法缓解疼痛，想来武曌也不会让上官婉儿惊动锦韵她们。
　　“上官婉儿你没话说了是吗？我问你，天后身子不适，为何不宣御医？就算是天后的旨意，我就不相信你连这点缓急轻重都分不清！你到底安的什么心？你是不是想要给你祖父报仇，故意下毒谋害天后，说！”
　　“韵姑姑您怎么责骂婉儿，婉儿都不敢辩驳，可是谋害天后这样的事，婉儿希望韵姑姑您不要胡乱扣帽子，我上官婉儿担当不起！”
　　“你这是对我说话的态度吗？”
　　“好了锦韵，还是赶快想法子治好天后才是，其他的事等以后再说吧。”云筝审视着武曌已经渐渐冷下来的脸，皱紧眉拉了拉锦韵的衣袖。
　　锦韵深深吸一口气，用力甩开云筝，咬紧牙瞪了上官婉儿一眼，这才转向武曌，“天后，还是宣御医吧，您这样的情况，有点不大对劲，奴婢实在有些担心。”
　　“天后，奴婢求您了，都这么多日子了，真的不能再拖了。韵姑姑的担心，奴婢、奴婢也有同感。”上官婉儿上前跪在床沿，抬手拭去天后额上的冷汗，“奴婢求您了，您就算有什么别的担忧，可毕竟身子更重要，宣御医吧！”
　　“天后，锦韵和婉儿的话有理，不管怎样，还是先宣御医吧。”
　　武曌皱紧眉，一手抚着额头一手抚着腹部，艰难的喘息着颔首，“好吧，让秦鸣鹤和沈南璆一并过来。”
　　“奴婢马上去办！”上官婉儿一阵惊喜，站起身撒腿就跑。锦韵却在上官婉儿离去前一把拉住了上官婉儿。婉儿微微一愣，皱紧眉看着锦韵，“韵姑姑您……”
　　“宣御医用不着你！”锦韵冷冷的凝视着上官婉儿，看也不看墨涵一眼便威严的道，“墨涵你去，马上让沈南璆和秦鸣鹤两位御医来紫宸殿。”
　　“是，韵姑姑。”墨涵看向上官婉儿摇头浅笑，颔首示意婉儿安心，便匆匆走了出去。
　　“上官婉儿，你该知道你今日的罪责，有多严重！”锦韵眼底渗出一丝狠厉，心中暗道，“这是除掉上官婉儿，保护天后安全的最好机会，这次，一定不能再放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