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凤于飞舞乾坤》冷屏幽琴

20、出入东宫

　　沙漏已不知转过多少次，烛泪也剪过无数回，紫宸殿书房内，武曌立在窗前，独自欣赏着皎洁月光与璀璨群星，那众星捧月的美景，让武曌想起曾经的封后大典。或许，不是没有爱过，只是一切，都在那一场变局中烟消云散，又或者……
　　“奴婢叩请天后圣安。”踏着月色，上官婉儿匆匆步入书房，轻快无声的来到武曌身侧柔柔低唤，眨眨眼觑向毫无反应的武曌，疑惑间上前，“天后您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恩，没事。”武曌沉了话音，悠然转身看向上官婉儿，“你最近，可是常往东宫跑啊！”
　　“东宫那边，可能因为太子妃的关系，都很和善，奴婢在那边，觉得自在些。”隐藏下内心深处的想法，上官婉儿盈盈浅笑，答得自然，“最近奴婢总往东宫去，一来二去和那边的人混的也熟了，权当是交朋友嘛。在宫里，多个朋友总是好的啊。”
　　凝眸审视那笑得绚烂的俏脸，那张无比清澈天真的笑颜，让武曌心头染上一丝安慰，稍稍松一口气，舒缓下紧绷的情绪笑道，“恩，既如此，就多去走走。这两日本宫这里也没那么多事情做，只当是给你放假了。”
　　“恩，是，奴婢明白，谢天后。”上官婉儿乖巧颔首，温柔扶了武曌手臂担忧的道，“您身上的伤怎样了？这两日御医来，奴婢都不在，也没能细问。”
　　“哈哈哈……”武曌舒爽的笑笑，饱含宠溺的指尖用力点了婉儿额头嗔道，“你还知道来关心本宫的伤势？本宫以为，你已经玩的不亦乐乎了呢！”
　　“怎么会？”委屈的嘟着小嘴儿嘟囔着，上官婉儿歪头纯真笑道，“奴婢服侍您沐浴安寝吧，时候也不早了呢。稍后奴婢再帮您按摩一下。”
　　“恩，也好。有婉儿为本宫按摩，本宫身上可轻松太多了。”笑赞着婉儿的按摩技巧，轻挪莲步，同婉儿一前一后往浴室而去，“对了婉儿，你这些时日，都没去见过平儿吧？”
　　“呃、是，奴婢这两日，没去公主殿下那边。”沉吟片刻，上官婉儿忽然想起什么，轻声笑道，“怎么，公主殿下找奴婢有吩咐吗？”
　　“没什么，本宫看她是耐不住寂寞，想拉着你陪她玩呢。”武曌唇角含笑，眸底漾满了打趣宠溺的笑意，“不过话虽如此，你若没事，就去平儿那边走走，她可是想你了。”
　　“恩，是，奴婢记下了。”上官婉儿认真颔首，取了毛巾将温热的香汤淋在武曌裸露在外的香肩上，灵动水眸借着房内浅浅流转的氤氲，望向粉嫩诱人的滑嫩肌肤，因了阵阵迷人芬芳，只感到精神极度振奋雀跃着。勉强忍下心底的悸动与身体莫名的燥热，上官婉儿深吸口气平稳着急促起来的气息，用毛巾轻柔擦拭着武曌的肌肤。
　　“婉儿可有心上人了？”敏锐感受到婉儿气息吞吐的变化，武曌暗暗咬牙，自婉儿手中接过毛巾沾满了水，仰头，用温润如玉的白洁藕臂高高举起，拧了香汤尽数淋在已经粉红起来的面上。
　　“恩？”望着武曌如此魅惑人心的姿态，上官婉儿整颗心剧烈的跳动起来，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直呆呆轻哼一声。武曌疑惑转眸，就见上官婉儿一张脸红的犹如熟透了的苹果般，不觉失声笑了开来。
　　上官婉儿瞬间回神，羞红着脸垂下头，轻咳一声稳下心绪，“奴婢这两日晚上，总听到您半夜吃痛的声音，是哪里不舒服吗？”
　　“恩，没什么，婉儿不必担心。”武曌也在暗暗疑惑小腹时有时无的痛楚，寻思许久却也没有答案，便也不再多想。
　　“您没事就好。”大大松一口气，婉儿垂了眼帘软语应和，“要是哪里感到不舒服，可要尽早说才好啊，久病成疾就不好了。”
　　“婉儿，你这张嘴，就不能说句好听的？”无奈白了上官婉儿一眼，武曌轻嗔一声将毛巾递给婉儿，“你是盥洗过了来的？”
　　“恩，奴婢这两日身上不便，所以回去收拾好了才来的。”带着少女独有的青涩，婉儿羞赧的呢喃细语。
　　“这两日辛苦婉儿了，总是这样侍奉本宫，若是累了就说出来。”
　　“不，怎么会累呢？”上官婉儿匆忙摇头，焦躁而严肃的凝视着武曌，“奴婢愿意随侍天后，只是白日里，韵姑姑她们总是守着您，奴婢在不在这儿都没关系，但是晚上的话，奴婢是一定要守在您身边的。”
　　“是因为在本宫身边，可以睡得安稳？”
　　“天后不是，也睡得很好吗？”上官婉儿有些迟疑与隐忧，嗫喏着道出心底的想法，灵动聪慧的善睐明眸，细细打量着武曌面上每一丝流转过的神色。
　　“婉儿是觉得，没有你，本宫就睡不着？”武曌淡淡冷笑一声，复又无奈摇头，感慨着这个小丫头，到底是真的天真还是有意为之。
　　“不，奴婢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奴婢是说，奴婢……”上官婉儿咬紧唇，想要说自己怀念贪恋武曌身上的味道，却又耻于启口，深深埋下头，委屈的泪水轻轻滴落在浴池壁上。
　　武曌觑眸细细打量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妩媚容颜，无奈叹一口气心疼的地道，“本宫和你说笑呢，你这丫头，怎么还当真了。”带着香汤的玉指轻轻挑起婉儿的下颌，那惹人无限怜爱疼惜的天人之姿，让武曌一阵窒息。疼惜爱怜的为佳人擦去泪痕，武曌浅笑道，“侍奉本宫起来吧，也不早了，本宫可是累了呢。”
　　“恩，是。”上官婉儿压抑下抽噎，抬手扶了武曌走出浴池，“您腰间的伤已经不肿了，只是不知还痛不痛了？”
　　“恩，不碍事了。”看到上官婉儿在意自己，武曌脸上悠然扬起笑靥，任凭上官婉儿为自己更换睡袍。
　　“那您这两日，究竟身上哪里不舒服？”
　　“恩？”武曌看向为自己系睡袍丝带的上官婉儿，停顿片刻笑道，“也没什么，不碍事的，婉儿小小年纪，不要操这么多心了。”口中虽是如此说着，武曌到底还是暗暗思忖着自己的身体状况，考虑着是否该宣个御医来瞧瞧。毕竟自己也不是讳疾忌医的人。
　　上官婉儿撇撇嘴，却又对如此好强的武曌没有办法，只得随着她去，“一会儿回到床上，奴婢再帮您按摩一下吧。”
　　“呵呵，好啊。婉儿的按摩技巧可是日渐臻熟了，本宫还真颇是享受呢。”武曌面上融起暖暖幸福的笑靥，玉指轻柔拂开婉儿胸前散落的长发，痴痴凝望着娇美甜润的容颜，唇角勾起一丝浅浅的得意。
　　被武曌目不转睛盯着不好意思的上官婉儿轻咳一声，羞红着脸垂下头去，“奴婢侍奉天后安寝吧？”
　　“婉儿，或许本宫该……”沉吟着，武曌终是转了话锋，“这两日婉儿总往东宫跑，之前学到的东西，没有忘记吧？”
　　“当然啊，天后的教诲奴婢谨记于心，如何会忘呢？”上官婉儿答得认真，撅着嘴颇是委屈的嗔道，“天后您怎么这么不相信奴婢啊？”
　　“呦，这可真是，越大越学会撒娇了？怎么，和平儿学的？”武曌颇为享受的挑眉打趣一番，挪动莲步往寝室而去。半晌没有听到话音，觑眸瞥向婉儿一副自怨自艾的神情，那委屈可人的模样，让武曌心头为之一颤，“不过婉儿这幅撒娇的模样还真可爱，本宫到是喜欢的紧呢。你能这样在本宫面前放松，本宫可是欣慰欢喜的紧呢。”
　　“真的吗？”婉儿惊喜抬眸，就见武曌认真颔首称是，刚刚还皱在一起的包子脸，立时绽放出娇美的花朵，连步伐也变得轻快不少。武曌将一切瞧在眼里，唇角渐渐弯起瑰丽的弧度。
　　时光如水，悄然流逝。当阳光普照大地，浅淡的鲜花芬芳扑鼻，夹着空气中淡淡的湿润，轻柔拍在面上，轻盈的风掠过大地每一个角落，带来夏日独有的闷热。
　　“天后。”墨涵恭谨的向花厅内品茶的武曌施礼，这近一个月来，因天皇刻意安排，武曌始终在紫宸殿安心静养，尽管身体已经康复，却无法立在朝堂。眼下墨涵对着凝视茶水发呆的武曌，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一声轻唤武曌未曾应声，墨涵抬眸看看锦韵，思量着是否要打断武曌的沉思。
　　锦韵暗暗摇头示意墨涵暂时不要说什么，便感到一阵凉风习习，上前挨近武曌轻声道，“天后，变天了，回宫吧？”
　　“恩。”武曌悠然回神，深吸口气，抿一口已经冷下来的香茗却食不甘味，玉指用力捏紧茶杯，眸底不为人知的闪过一丝狠厉。
　　“天后娘娘？”
　　“恩，如何了？”
　　“回天后娘娘，刚刚东宫传来的消息，说，说……”墨涵咬紧唇，额上已被冷汗打湿，躬身瞟一眼锦韵的神色，方才咬紧牙关吃力的道，“说，婉儿还在那边。”
　　“哦，是吗？”武曌扬起理所应当的浅笑，盈盈起身道，“晚上让御膳房做碗莲子羹送来，很久没吃了，本宫倒有些想念了。”
　　墨涵半张着嘴眨眨困惑莫名的眼，眼见武曌从身边走过，这才躬身答应，“是，天后，奴婢马上去吩咐。”
　　“天后，那上官婉儿，您还要信任她到什么时候？”锦韵实在按捺不住心底的担忧、诧异与不满，皱紧眉看着武曌若无其事的坐在凤椅上，暗暗跺脚叹道，“最近朝堂大部分朝臣都倒向了太子，那上官婉儿冰雪聪明，定是瞧到了这些所以才见风使舵……”见到武曌手势，锦韵愕然住口，攥紧手上前一步悄声道，“天后，奴婢是为您好，您这么多年的努力……”
　　“该怎样处置，本宫心中有数，你不必多言！”武曌随手翻了一卷书，轻挑眉梢，“本宫现在担心的，反倒是安东那边的情况。让你派出去的人，有回信了吗？”
　　“回天后，尚无。”
　　“照这状况，怕是……”武曌原想叹一声凶多吉少，可终究未曾出口。暗暗摇头，便有一阵熟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心情不佳的武曌微蹙峨眉，凝眸看向已步入大殿的宝贝女儿。
　　“母后，令儿来向您问安了。”
　　“这么晚了，不去休息怎么还跑来？”武曌心疼的埋怨一声，拉着太平坐到身边，“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母后，您怎么都不管管啊？”太平嘟着嘴，赌气一屁股重重坐在凤椅上，将身子扭向窗户不去看武曌。
　　武曌歪头不解的看看太平苦笑道，“这又是谁惹到本宫的宝贝女儿了，来，告诉母后，母后替你出气。”武曌浅笑着将太平搂在怀里，就见太平委屈的憋着嘴，大而有神的明眸内蓄满泪水。武曌一时间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颇有些烦躁的扬声斥道，“林氏呢，让她来见本宫！”
　　“跟奶娘没关系，母后您少迁怒别人。”
　　“咦，母后没听错的话，平儿这是冲为娘来的？”武曌心头咯噔一下，似有所悟却又不好表现，玉手用力捏了眉心，继续装傻。
　　“上官婉儿这近一个月，总往贤哥哥那儿跑，一呆就是一天，您怎么都不管？”太平依旧堵着气，愤愤不平的抱怨。
　　“婉儿是母后的侍婢，母后还没生气，你生哪门子气？”武曌好笑的打趣着，拍哄着太平笑道，“你不是拿婉儿当姐妹的吗，你想知道怎么回事，就自己去问啊！”
　　“母后……”太平不满了，娇声呵斥一声，却只得无奈的撇着嘴坐在武曌身边，眼眶的泪水眼看就要滚落下来。
　　“哎呀呀，这是怎么了？”武曌无奈轻叹一声，暗示锦韵等人退下，柔声劝慰，“你贤哥哥看来喜欢上婉儿了，这样不好吗？婉儿做了你嫂子，以后咱们就更是一家人了，你这生的哪门子气啊？”
　　“我才不要婉儿做我的什么嫂子，做了嫂子，她就不理我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婉儿重情重义，真做了你嫂子，她还能为难你？再说了，你哥哥以后是一国之君，有婉儿这么个嫂子，以后你自然不会吃亏啊。再说了，你难道不希望婉儿过的好吗？”武曌说着试图说服自己的话来抚慰太平，可心底偏就压着块巨石般喘不上气。想想太平心里不痛快，还能向自己说，可自己呢，又向谁去说？只不知为何，武曌心底总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上官婉儿并没有背叛自己。至少，从每夜婉儿必回来侍寝，并为自己按摩，以及她眸底的真挚来看，武曌也着实无法相信婉儿背叛了自己。
　　“总之我就是不要婉儿做我的嫂子！”太平呵斥一声，嗖的站起身来跑了出去，只留下懊恼不平的背影给武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