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心》卓轻尘

4、打脸

　　沈嘉璇嘴巴张了张，想要开口为自己辩解，却不知该说什么为好，也不知应当从何说起。
　　电话那一头的陈向凝一颗心立刻沉了下去，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这一刻，他既盼方意晗接过电话，在电话里大骂他一顿，骂完气消；又盼方意晗不要接电话，等到他冷静下来，想好措词，再好好跟她解释......

　　方意晗没有再去看沈嘉璇那张快要哭出来的脸，拿了换洗衣服进卫生间，这一回是真的洗澡，足足洗了一个多小时，一边洗，一边回想这些年来的往事，嘴里就跟喝了一杯苦咖啡似的，除了苦涩，还是苦涩。

　　若非亲耳听到，打死方意晗都不相信沈嘉璇会出卖自己，这究竟是为了什么？沈嘉璇家里条件好，长得又漂亮，多才多艺，活泼大方，喜欢她的男孩子一大把，常常在方意晗面前得瑟：“本小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还口口声声说，将来一定要找个比陈向凝还要英俊帅气多金的男票。

　　方意晗做梦都没想到，嘴里老说嫌弃话的沈嘉璇和陈向凝的关系会这么密切，甚至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难道跟电视里演的那样，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陈向凝，并深深地爱上了他？难道跟自己一样，中了陈向凝的毒，眼里看不到别人的好？

　　方意晗不想再在陈向凝身上浪费感情，已经决定抽身而退，要是沈嘉璇真的喜欢陈向凝，她说不定就有机会将当初那句话还回去：“女追男、隔层纱，女人追男人不丢脸......”要是两人最终走到一起，她说不定还能平心静气祝福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算不上成全，毕竟她对于陈向凝而言，既不是未婚妻，也不是女朋友，只是隔壁邻居家的女孩，长相比一般人稍微漂亮些，想法比一般人简单些，骗起来比一般人容易些罢了。说得难听点，她什么都不是。
　　虽然两家的老人经常在一起开玩笑，等他们将来长大了，一定要结儿女亲家......不过是口头说说罢了，谁认真谁就是傻子。

　　很显然，傻的只是方意晗，并不是陈向凝，心甘情愿被对方欺骗了这么多年，若不是陈向凝的几个红颜知己在微信群里讽刺自己倒贴都没人要、贱得不要不要的，恐怕还不会醒悟。
　　方意晗意外的只是袁峻怎么会喜欢自己？怎么也想不通......

　　陈向凝紧赶慢赶，终于赶回酒店。并没有回自己房间，而是去了方意晗的房间。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陈向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找方意晗谈谈。女孩子的心思比较敏感细腻，方意晗也不例外，乍然知晓了大钟和小钟疏远她的真相，心里肯定既愤怒又委屈，自己要是不跟她说清楚原因，今晚她肯定会失眠。

　　只是那两件事情已经过去多年，知情人也没有几个，照理说不应该再提起。
　　到底是哪个多嘴坏他的事？不可能是沈嘉璇，除非她活腻了，否则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多一句嘴；也不可能是大钟和小钟，这对双胞胎兄弟对阿晗的意见非常大，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更加不可能是袁峻，他不是个多嘴的人，跟阿晗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心里纵然对当年的事有所怀疑，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绝对不会瞎说......

　　难道是何芳屏？她的表哥叫做沈仲祺，高中时跟陈向凝住同一个宿舍，戴一副宽边眼镜，自以为高深莫测，其实傻得不得了，经常被人利用而不自知。当年就是此君当众拆穿那款钱包是高仿品，小钟还和他打了一架。
　　最要命的是，沈仲祺曾经亲眼目睹陈向凝和别的女孩子暧昧来暧昧去，也曾经亲耳听闻陈向凝向其他宿舍的男生分享调/教女朋友的经验，要是这一位向方意晗告密，那就糟了......

　　更麻烦的是，陈向凝曾经跟何芳屏暧昧过一段时间，虽然两人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再私下联系，但是他听沈嘉璇说，何芳屏一直对自己念念不忘，为了重获自己的欢心，一直在微信群里说方意晗的坏话，希望方意晗知难而退、离开自己，但是被方意晗给严词拒绝了。

　　听说何芳屏跟她表哥的关系很好，沈仲祺很可能为了帮她，在方意晗面前挑拨离间......也不知道除了这两件事，另外还说了什么？
　　该死的沈仲祺，该死的何芳屏，这件事情要真是你们两个做的，你们就给我去死吧，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陈向凝又愤怒又焦急，有心想要打电话给沈嘉璇问个究竟，又怕被方意晗逮到，更加说不清楚。
　　在方意晗还没有消气前，陈向凝不愿意再出意外。他拎着一袋刚从树上采摘下来的山竹，轻轻敲了敲门。

　　方意晗还在卫生间里洗头发，开门的是沈嘉璇。
　　陈向凝看都不看沈嘉璇一眼，视线在房间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卫生间的门上，吐出七个字：“怎么这么不小心？”

　　轻飘飘的一句话，听在沈嘉璇的耳朵里，不谛于雷霆暴风，骇得浑身发抖，一张俏脸倏地雪白，再也没有一丝血色：“对、对不起......”
　　只是这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并没有熄灭陈向凝心头的怒火，反而让对方的脸色越发阴沉起来，声音寒冷如冰：“别挡着我的路，滚开！”

　　沈嘉璇顾不得抹眼泪，慌不迭地侧身让出一条路。
　　陈向凝目不斜视地走进房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将袋子放到茶几上，从中选了十来个蒂绿果软、颜色深紫且个头较大的山竹，埋头剥起果皮来。

　　他剥得很有技巧，首先将山竹放在手心中，然后两手交握、十指相扣，接着两手手心用力挤压，待到山竹的腰部出现裂缝，立刻松开双手，手指沿着裂缝捏一圈，再轻轻一掰，山竹一分为二，一半是壳，一半带有果肉。
　　不是天生聪明手巧，而是剥了无数山竹后练出来的。

　　半个小时后，方意晗洗好澡出来，只见陈向凝俊脸微凝，斯斯文文地坐在沙发上。仿红木的茶几上，十来只已经剥好壳的山竹摆成一个心型，白紫相间，煞是好象。
　　她的好闺蜜抱着一只枕头，缩在床角里，专心致志地看着一部青春偶像韩剧，一副与陈向凝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样子。

　　“阿晗......”陈向凝的脸上绽放出春风一般温暖的笑容：“这些山竹都是刚从树上采下来的，非常得新鲜，快过来尝一下好不好吃？”
　　如果说方意晗有千百种伤心的理由，那么陈向凝就有千百种将人哄开心的手段，只可惜曾经的爱恋已经在一次次的折腾与猜疑中烟消云散。方意晗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微笑着拒绝：“时间不早了，你回自己的房间吧，我们也要睡觉了。”

　　没有哭，没有闹，反而体贴入微，脸上还笑意盈盈，仿佛回到了旧时光。那时候，他还没有生出将方意晗调/教成完美女友的心思，方意晗每天都笑口常开，直到他鬼迷心窍，心里明明喜欢得要命，却故意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甚至为了让她吃醋，故意给那些女孩子机会，故意和她们打情骂俏。
　　其实看到她流泪，他心里也难过得要命，数次想要放弃计划，又不舍得半途而废。他害怕被人趁虚而入，便利用沈父资金短缺、急于找合作伙伴的机会，迫使沈嘉璇作了自己的耳目。

　　眼看着方意晗终于达到了完美女友的标准，陈向凝却感觉不到一丝的喜意，反而心慌得厉害，左眼皮直跳，手指也不自觉地哆嗦，连忙站起身，打开抽屉，取出吹风机：“阿晗，过来，我帮你吹下头发，吹干后就回去睡觉。”
　　方意晗摇头拒绝：“不用，我自己来好了。时间不早，你快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

　　以前的方意晗，从来不会赶他走......陈向凝脸上的笑容渐渐凝结，取而代之的是伤心与难过：“阿晗，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你要是生气的话，你就打我几下好了，只求你不要赶我走......其实你在沙滩上说喜欢我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我故意装作没听到，只是想逗你再说一遍......”
　　“啪”的一声脆响，陈向凝的话被打断，脸上重重挨了一耳光。

　　沈嘉璇不由得惊呆了。
　　方意晗手掌心痛得发麻，脸上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你听错了，那些话不是我说的......”

　　“不，是你说的......”话音未落，又是一声脆响，陈向凝的另一边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方意晗伸手将湿发拢到耳后，然后揉了揉略有些酸疼的手腕，侧过头瞟了一眼沈嘉璇，没心没肺地笑道：“不好意思，让你见到我最真实的一面，是我考虑不周，希望没有吓到你，还希望你保守秘密，不要说出去，要不然陈向凝会被朋友们嘲笑的......记住要守口如瓶喔，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知......”

　　在陈向凝仿佛要杀人一般的目光中，沈嘉璇低下头，紧紧咬着牙，即便心里有再多的委屈也不敢吭声。
　　作为一名天之骄子，俊美如斯（喜欢他的女人一大把），骄傲如斯（将所有人都玩弄在鼓掌中)，陈向凝哪里忍受得了这样的羞辱，双手抚着赤红的双脸，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