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心》卓轻尘

3、勾结

　　袁峻深深地看了方意晗一眼，嘴角边露出一个笑容，有些无奈，也有些受伤，但更多的是苦涩：“不是你太笨，也不是我太聪明，而是你太喜欢阿凝，眼里只有他一个，看不到别人的存在，也看不到我对你的好......”

　　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袁峻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数落方意晗，便拉着她的手，并肩走出一段路后才继续说道：“每年阿凝过生日，你提前三个月就会开始准备生日礼物，而轮到我和大钟、小钟过生日，你最多提前一个星期。你送给阿凝的礼物每年都不一样，而送给我们的礼物每年都差不多，不是玩具，就是文具，要不就是瑞士军刀。有一年，班上有位男同学出国旅游，在国外买了一双阿迪达斯三叶草限量款跑鞋，穿到学校里后，很是出了一回风头。没过多久，小钟过生日，他想要个限量款的钱包，你说你有个好朋友要去E国当交换生，这件事情包在你身上。小钟满怀欣喜，每天翘首以待，好不容易等到生日，结果收到的却是个高仿的......”

　　明明是国外专卖店买的，阿璇还将购物小票随同钱包一起交到她手上，怎么会是高仿的呢？
　　沈嘉璇不仅是方意晗最要好的同学，还是最要好的闺蜜，两人向来无话不说，相互之间几乎没有秘密。方意晗不相信沈嘉璇收了她的钱，买了个高仿冒充正品，从中赚取差价，怀疑袁峻在撒谎骗她，心里又是恼怒又是气急，将自己的手从袁峻手里抽出来，高声说道：“我是怎么样的人，别人不了解，你们还不了解吗？我怎么可能买高仿的东西送给小钟......你是不是在骗我？”

　　那一天，小钟吃完蛋糕，回到宿舍显摆他的生日礼物，结果被上铺的一个男生看出这是一款高仿品。小钟不相信，大骂对方眼睛瞎掉了。
　　两人大打出手，大钟上去拉偏架，那名男生被揍得鼻青眼肿，气得要命，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特意打车赶去亲戚家，将他表哥新买的一款古奇限量款钱包带到宿舍里。

　　两只钱包放在一起比对，顿时比出真假来。小钟面子里子全都丢光，气得浑身发抖，嚷嚷着要去找方意晗算帐，被陈向凝死死拦住。为了让小钟消气，陈向凝答应给小钟洗一学期的衣服，还邀请一宿舍的人到射击俱乐部玩了一下午，玩累了再到五星级酒店吃大餐，席间，陈向凝恳请大家不要在方意晗面前提起此事，说是女孩子面皮薄、眼泪浅，请大家看在他的面子上，多多担待......
　　最终那只高仿钱皮被小钟扔进了垃圾桶，而方意晗则被小钟拉入了黑名单，见面后要么不理不睬，要么阴阳怪气。

　　袁峻相信方意晗不是故意的，也知道沈嘉璇是方意晗最要好的小姐妹，为了不影响两个女孩子的友谊，他们遵从陈向凝的嘱咐，从来不在方意晗面前提起此事。
　　当时年轻，陈向凝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后来渐渐长大，回想起此事，袁峻总觉得其中另有隐情，只是此时方意晗已经深陷在陈向凝的柔情大网里无法自拔。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方意晗为了争宠，折断骄傲的翅膀，帮陈向凝整理笔记、清洗衣服、排队打饭、打扫卫生......

　　只要陈向凝赞一声好，方意晗就能高兴一整天，但更多的时候是流泪，因为陈向凝学习好、家世好，有一副好噪音，还有一张好皮相，喜欢他的女孩子趋之若鹜。
　　方意晗很紧张，将陈向凝看得很紧。陈向凝心里万分得意，脸上却摆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对方意晗一会儿热情，一会儿冷淡，有时候还故意当着她的面，与那些女孩子打情骂俏，想方设法制造各种错觉，让方意晗以为自己不够好。

　　很多男生跑到他们的宿舍，向陈向凝请教调/教女朋友的手段。每当这个时候，陈向凝总是双手抱着头，平躺在床上，一条腿翘起，一边抖，一边倪倪而谈。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倾听他分享的经验，没有人注意睡在陈向凝下铺的袁峻，一张脸全部埋在被子里，差点窒息......

　　那些不为方意晗所知的往事，每次想起都会心痛得无法言喻，袁峻脸上的表情复杂万分：“我或许骗过别人，但从来没有骗过你......”
　　方意晗握紧双拳，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牙齿紧紧咬住下唇，等到愤怒急燥的情绪过去，心情稍稍平静下来，这才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除了这只高仿的钱包，我还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袁峻原本只是想向方意晗表白自己的心意，只是一个不留神，变成了述旧（确切点说是控诉），犹豫了良久，这才在方意晗的催促中继续说道：“每次聚餐，只要你点菜，总是只点阿凝喜欢吃的菜式，从来不管我们的喜好。不知你还记不记得高考结束的第一个星期，大钟嘴巴上火，起了很多水泡，只能吃清淡的饭菜，结果等到服务员上菜，我们才发现，你竟然点了剁椒鱼头、毛鱼旺、辣椒炒蛋、辣子鸡、辣黄蟮、酸辣土豆丝......没一个是大钟能吃的。”

　　那段时间大钟嘴角上火，说话不敢大声，吃东西嘴不敢张大，原本他是不想去饭店的，可是陈向凝说，毕业意味着分离，大家马上就要各奔东西了，将来要聚在一起不容易，能够出席的话还是出席吧......大钟这才勉为其难，跟着众人来到饭店，结果方意晗点菜，点了一桌子辣菜。
　　大钟心里失望得无以复加，看在陈向凝的面子上，没有当场发作，饿着肚子回到家，将方意晗送给他的所有礼物全都扔了......

　　大钟嘴角上火这件事方意晗记得很清楚，只是当时她没搞懂大钟为什么会生自己的气，后来她向打陈向凝打听原因，陈向凝告诉她：“......大钟自我感觉考得不好，数学更是考得一塌糊涂，这些天心情一直不好。你不要去理他，等到他心情调整过来，自然而然就没事了！”
　　至于那天的菜肴，不是方意晗故意与大钟作对，也不是想讨陈向凝欢心，而是沈嘉璇告诉她：“......一直吃苏帮菜吃腻了，大家都想换个口味，你点些辣的吧，辣菜开胃......大钟嘴角上火，医生嘱咐他注意饮食，最好喝一些能降火的粥，你给他点一份绿豆粥吧......”

　　“我帮他点了绿豆粥！”方意晗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大钟为了降火，吃了太多的冷饮，结果吃坏了肚子，一晚上上了七、八次厕所，聚餐那天，他还去医院挂了一瓶点滴......”袁峻说道：“腹泄的时候不能吃绿豆，你应该知道的吧？”

　　宛如一盆冷水从头淋下，方意晗只觉浑身发凉，过了良久，才用苦涩到极点的声音问道：“大钟拉肚子的事情，阿璇和陈向凝知道吗？”
　　袁峻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阿璇是否知道我不清楚，但是阿凝肯定知道，因为大钟打电话给阿凝抱怨，扎针的护士水平不行，扎了两针才找到血管，当时我在边上，听得清清楚楚。”

　　尽管早已经猜到答案，但是听到袁峻亲口说出来，方意晗心里还是难受得不行。她自问自己对陈向凝一片真心，可是换来的却是这样的回报，这究竟是为了什么？陈向凝为什么要这样对她？方意晗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在走进酒店大堂前，方意晗停下脚步问道：“大钟和小钟都对我很失望，那么你呢，你对我失望吗？”

　　“说实话，我确实很失望，因为我花了无数心思，想要搏得你的关注与好感，可是你连看我一眼都觉得奢侈......精挑细选的生日礼物，送到你手上，也从来不见你用过。”袁峻不想骗方意晗，决定实话实说：“而阿凝在路边摊上买的一对发卡，尽管颜色不好看，做工也很粗糙，你却依旧当稀世珍宝似的戴在头上，后来不小心遗失了一只还哭了好半天......”

　　方意晗从来不知道，他们三个人对自己有这么多的怨言。这些心里话，如果袁峻不告诉她，她恐怕还会蒙在鼓里。
　　其实最开始她对他们三人是一视同仁的，可随着陈向凝在她心中的地位直线上升，她越来越在乎他的感受，也越来越听他的话，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居心。

　　当然，这其中沈嘉璇也没有少出力，她总是在方意晗面前说陈向凝的好话，语气和表情都相当耐人寻味。
　　有些人并不是毫无破绽，而是自己不愿意去怀疑；有些事也不是想不明白，只是不愿意去深想。

　　方意晗在走廊里站了好一会，直到双腿又酸又疼，这才掏出磁卡，刷卡进房。
　　沈嘉璇早已经洗好头、洗好澡，等候多时了：“阿晗，你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累不累？渴不渴？要喝水吗？热水我烧好了，水壶和杯子都放在茶几上，你直接倒就行......”

　　方意晗一边换拖鞋，一边笑着说道：“我有两件事情想问你......”
　　沈嘉璇盘腿坐在床上，手里拿着电视机摇控器：“什么事？你问吧！”

　　“第一件事情是高二上半学期，你去E国当交换生，我发邮件给你，请你帮忙代购一款古奇双G压纹钱包，请问你是在哪家专卖店买的？怎么会买到高仿品？”
　　“......我是在总店购买的，他们还给我开了发/票，绝对不可能是高仿品，你有没有搞错？”

　　方意晗并没有忽略沈嘉璇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继续问道：“第二件事是高三毕业考试结束后，大钟嘴角上火，吃了太多冷饮拉肚子，闹得很严重，还去医院挂了一瓶点滴，你有没有去他家看看他？”
　　沈嘉璇迅速否认：“没人告诉我，我不知道！”随即又用非常尖锐的声音说道：“你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你都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方意晗低下头，说不清心里是苦是悲，过了良久，才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我去洗个澡！”
　　沈嘉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点了点头。

　　方意晗走进卫生间，关上门，没有脱衣服就打开水笼头。
　　听到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沈嘉璇立刻跳下床，蹑手蹑脚走到阳台上，打电话给陈向凝：“陈向凝，你在哪里？”

　　方意晗轻轻打开卫生间的门，轻手轻脚走到沈嘉璇身后，正好听到这段话：“......阿晗刚才问我二件事，第一件是古奇钱包是在哪里买的，第二件是知不知道大钟拉肚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随口说了几句，也不知道她信不信......啊......吓死我了，阿晗，你不是在洗澡吗？怎么出来了？”

　　方意晗盯着沈嘉璇看了半晌，这才在脸上堆了一抹笑容出来，说道：“忘记拿换洗衣服了......我没有打扰你打电话吧？继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