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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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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处在昏迷的状态,但是云散的五感却四散开去,细密的感觉弥漫了整个可以感知的世界。
这种夹杂着神识的感知比真实的触碰还要有温度,比亲身的听闻更要真实,比确临的视野还要清晰明了。云散“看见”了阳光,那种温暖和煦的光,比雷光更美,少了肃杀的残酷。
数丈之隔的院外小径上,一对妖侣正走在一起,女子笑意盈盈的挽住男子的手臂讨论着接下来要接什么样的任务,要去哪里看看。男子脸上是幸福的表情,不住的点头应声,一副许卿天下的模样。
院门守卫着的侍从,应该是一只兔子精,长长的耳朵从松垮挽着的头发中冒了出来,浅黄色的蓬松皮毛像极了一块松软的糕点,一只支棱着,另一只耷拉下来,兔子精神色放松,远远地瞄着一处围栏中绿油油的萝卜秧子。
院中的树荫下,墨然和一群人正说着什么,气氛有些沉闷,只能听见墨然感叹着生活来日方长。墨然对面的男子,云散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就像是梦中的青丘之国给她的感觉。大概是青丘的族人吧?云散想着,看着那人与身边的女子相依偎着,云散在心底默默为他们祝福一句。
一墙之隔的的草丛中,一只毛虫啃食着青翠柔韧的草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土地深处,那株小草却努力的向下扎根,传来泥土破碎的声音,细微到极点的声音,却饱含着生机。
云散将神识收近身旁,再次听到了在永恒之城外听到的那首歌:驻守过虔诚城池...声嘶力竭...遮掩...我的面容...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这次的歌声支离破碎,云散被莫名而来的悲伤击中。心底像是有一个声音惨淡凄绝的问着自己:
“少主,您现在,后悔了吗?”
“散儿,您后悔了吗?”
云散的神识产生了波动,她推开了那声音,却推不开悲伤。
“散儿..您不能这么对我..为什么后悔..为什么后悔...”
“别说了..”
“您为什么后悔..”
“没有..没有..我没有后悔..”
“为什么让我看着您死,您不能这么对我..”
“没有..不是的..我..没有后悔,阿久..阿久!”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耳边那低沉的曲调。然后是触觉,自己的手被一双冰冷的没有温度的手握着,伴随而来的铺天盖地的疼痛,头痛,身上也痛。云散的身体不自觉的痉挛了一下,歌声停止了,云散感觉自己被扶了起来,那冰冷的手一只揽着她的脖颈,另一只用食指点在她的眉心。指尖渐渐的生了温度,由着眉心向四肢五骸蔓延。温度中夹裹着夜久的妖力,妖力所及之处,身体的机能随之复苏。
睁开眼睛时,眼睛被光刺痛,视野一片模糊。抵在眉心的手离开了眉心轻轻覆上了眼睛,遮去了阳光。“您醒了?”男人的声音熟悉而陌生。熟悉是因为在永恒之城,他陪伴了自己这么久,陌生却是因为,云散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听见这个声音了。
“你是..夜久?”云散定了下心神,看着那人的眼睛,略带犹疑的唤道。“阿久?”
“是,我在..”夜久应道,声音如前生飘渺的记忆,从心中破土而出,在脑海中回荡。
云散直愣愣地望着夜久的脸,挣扎的起身,夜久大概以为云散要下地,便退到一旁为她让开了足够的位置,同时伸手去扶她。但云散却推开了夜久的手,向着夜久让开的位置倾斜了身子,不想一时不稳跌下床,夜久眼中有一瞬的慌乱,忙弯下腰去扶云散。云散就像看不见夜久的动作,跪在地上,仰着头,抬起双手像失去光明的盲人辨认物体般捧上夜久的脸,轻轻地慢慢地摸索,“阿久..”
若是有人看见这一幕,心里一定冒出一个词:信仰。但若是仔细的问,那就算是大罗神仙也看不出,究竟谁是谁的信仰。
夜久的摸样并不卓越出众,与墨然的样子比起来,不用细细品鉴就知没有墨然的英俊。顶多,算得上是能入眼。可云散看着,却默默地心生欢喜。
“散儿..您先起来。”初春的四月,天气仍是微凉,夜久见云散没有起身的意思,便也朝着云散跪了下来,覆上云散的手,“散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一句好久不见,让云散本来欢喜的心顿时变得五味陈杂,云散不受控制的落下泪来,“对不起,阿久,我不该抛下你。”虽然并没有完整的记忆作为支撑,云散却已从那不知前因后果的记忆中,感受到了夜久强烈的感情,还有,自己的最后,那般近乎绝望的飞蛾扑火。
“过去了。”夜久说,“剩下的路,有我陪您。”
曾经有人说过,我不能倒下因为我的身后空无一人。没有人的支撑,若是倒下就只有死亡。云散一直将这句话奉为了真理,十年来,她的身后没有人帮她,所有的一切只能孤注一掷。而现在,云散看着面前的夜久,她,可以稍微的休息一下吗?身体的本能对夜久并不排斥,心底没有任何的负面情绪,唯一的只有思恋,是的,思恋,不是思念。
“阿久,你还记得多少?关于,我们。”
“..自您遭天劫之后的一切,我便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记忆里缺了东西,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什么也记不得了。嗯..那你记得我多少?除了名字外,我是谁?”
“青丘之国狐族少主,为臣剑的主人..我的...”想起天劫前云散的作为,夜久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好在云散也只是用微微疑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没有问下去。
“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您想知道?”
“想。”云散说,望着夜久,“我会继续查下去的。阿久,你会陪我的对吗?”
“会的..”夜久答道。“我会一直在的。”
您的意之所向,就是我长剑所指的地方。
“阿久...”
虽然决定了继续,但,现在还是放纵一下好了。云散想着,将头靠在夜久的肩上,“好累。”
“嗯。”夜久环着云散的身体,垂下头,靠在云散的肩上,不再言语。
午后的阳光渐渐盛放的灿烂,似乎要燃尽一切的气力,就像是人们拼尽一切争取的未来。可真正的未来,反而是遁入夕暮的尽头。韶华正极的阳光,韶华正极的人们,是否知道盛极必衰,物禁太盛的道理?
但不管如何,此时的屋中,阳光与阴影交汇的地方,云散夜久就这么相拥抱着,岁月静好,仿佛这一刻会直到地老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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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之国
“剑是一把好剑,只可惜跟错了主人。”通体镀着银子的色泽,镶嵌鸽血石的凤凰尾羽,妖异诡谲的剑。分明是云散在九翎剑剑毁后的佩剑——国色。
“族长,一切以安排妥当,可以启程了,”侍从在一旁出声提醒。
座上的人嗯了一声,突然问道,“殇楘,你说,什么是真正的国色?”
“这个...臣下不知。”摸不透云非莫的意思,殇楘只得如此回答。
“那你说说,少主会死在我手里吗?”云非莫换了个问题,脸上的笑意温和。
“如果族长希望少主亡故,那便会。如果不希望,就不会。”殇楘答。
“哦?是吗?”云非莫坐起身,向前倾了倾身体,“不。殇楘你错了。就算我希望她死,她也永远不会是死在我手上,青丘王族不可弑亲。”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