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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嬴氏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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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琰离开父亲的伫云庵后直接去了弟弟的玉兰堂。玉兰堂是山庄内除凤仪轩之外最好的住所,父亲让弟弟住在此处足可见心爱之情。他抬步走进,却见濯缨和沧碧都立在院内,面带愁色,开口问道:“发生何事?”濯缨和沧碧都是他身边的十剑卫,嬴璿回来后他特意调这两人到他身边做护卫。
两人对视一眼,跪地道:“公子,仲公子他不喝治疗嗓子的药。”
嬴琰闻言便明白,嬴璿一直在拒绝服药。他道:“带我去看看。”
嬴璿的房间里干爽温暖,他披着单薄的金蓝色单衣坐在古琴前,素手调着琴弦。嬴琰微微皱眉,这嬴璿经过香玉山几年的训练,皮肤玉质光滑,吹弹可破,腰肢比一般少年要柔软纤细,就连举止形态也都更加秀气端雅。这如何做得嬴家的二公子?看来父亲的考虑是对的,该让他到草原历练一番,那里的风雪沙尘可磨炼出他的英雄气概。
嬴璿见嬴琰走进来却盯着他不说话,道:“大哥?”还是那样沙哑难听的声音。
嬴琰道:“为何不喝药?”
嬴璿低垂眼帘道:“不想喝。”
嬴琰不再逼问,这个弟弟看似娇弱,却最有主意,对濯缨道:“将一品红鸾拿来。”
濯缨娇躯一颤,轻呼道:“公子?”
沧碧却是一愣,转身出去。再回来时手里端着一个紫檀托盘,上摆着一只青色小碟,碟中盛着一颗碧透指甲大小的药丸。
濯缨为难道:“公子……”
嬴琰沉声道:“你以为我会对我的弟弟做什么?”说罢拿起药丸放入口中吞咽了下去。
嬴璿觉察出不对,道:“你吃的是什么?”
嬴琰冷笑一声,薄唇边溢出刺目的艳红,道:“致人死地的毒药。”
嬴璿失声道:“你为何这么做?”
嬴琰身子一晃,毒气攻心下五脏翻江倒海,濯缨和沧碧要上前搀扶,却被他阻拦,道:“为什么?我的弟弟不喝药,我这做兄长的无法代替,只得与他一同受苦。”
嬴璿小小的身躯一震,他以为这个冷漠的大哥眼中只有父亲和山庄,没想到也能像子陵哥哥和仲哥哥一样待他。他低首道:“我喝。”
嬴琰叹口气,忍着剧痛,上前两步,抬起弟弟尖细的下颔,触手滑腻,再看平时冷静的眼眸已经露出湿意,他愣了一下,道:“很好,下次别再任性了。”说罢,旋身出门,该让颂风去拿解药了。
太白山上,万年积雪,渺无人烟,却在其中隐藏着世间最古老神秘的氏族。他们承继天命,是神与人的后代,传承了上古神兽青鸾之血脉,掌天地灵气,测四时变化,窥宇宙之奥秘。
十年前的嬴琰在弱冠之日被正式定为族长继承人。他出生在乍暖还寒之时,身为凤凰子,夺万物灵气,及冠后每十年便会被巨大的力量反噬。
十年之期已到。
太白山上风雪欲来。
大管家詹静思行色匆匆,身后跟着一朱一碧两个服色的妙龄女子,均是弱柳扶风,有流风回雪之姿。
到得凤仪轩门前时,詹静思对紧闭的大门说道:“灵若。”
半晌,大门开了,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来,少女一身绛紫色的衣裙,姿容胜雪,一身高贵清雅,高门贵女比之亦要逊色三分。灵若看了看詹静思身后的女子疑惑道:“詹叔叔,这是……”
詹静思微笑道:“庄主赏下来的,让我进去吧。”
灵若将三人让到前厅为詹静思倒了一杯热水,詹静思接过向后园望了望道:“长公子还在睡?”
灵若眉色微动道:“昨夜在云幕天顶练功出了岔子,还在调息中,该是无大碍的。”
詹静思心疼道:“长公子向来刻苦但也要顾着身体,这两个丫头就是庄主心疼他送来的。”
灵若看着面前的两个丫头,生得极美,倒是配得起公子的,但这种女子也就只适合暖床之用。
灵若问道:“你们谁用了桂花香膏?”
着朱色衣衫的女子答道:“是奴婢。”
灵若道:“以后不许再用了,公子讨厌这一类的东西。”
浣纱微抬头看了灵若一眼,颇为不情愿地道:“是,奴婢记住了。”
詹静思这时道:“我该走了,今天要向庄主汇报庄里的账目。”
灵若笑着道:“詹叔叔慢走。”
凤仪轩正房的东间,灵若推开窗门,淡淡的梅香飘了进来。此时,纱帐掀起一角,一个优雅低沉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是梅花开了吗?”
“是梅花开了。”灵若走过来,掀起纱帐束好,为新起的人穿衣。
纱帐里的人,剑眉直入鬓角,英气魄人,凤目不见初初睡醒的氤氲,黑色闪亮的瞳仁沉淀着与年纪不符的城府。他说着话,不带一丝感情,就如梅花不是生长在他园中一般。
“将梅花折一捧,送去梧竹幽居,嬴儿喜欢梅花。”嬴儿是嬴琰妹妹的小名,居所就在伫云庵不远处的梧竹幽居,那里清幽宁静,适合读书和女子居住。
嬴琰穿戴完毕,步出里间坐在主位道:“外面的是何人?”
灵若端来漱口水,道:“是庄主赏下来的两个丫头,公子要看看吗?”
嬴琰放下杯子的手一顿道:“让她们进来吧。”
灵若眼观鼻鼻观心道:“是的,公子。”
“公子,这是庄主赏下来的婢女,来给您磕头的。”灵若带着早上詹静思领来的春旭和浣纱来给嬴琰见礼。
嬴琰半倚在榻上,抬眼看着跪地行礼的两个人,“抬起头。”
浣纱和春旭抬起头,春旭虽然抬头,但是眼睛还是向下看的,而浣纱则是看了嬴琰一眼才垂下眼睛。嬴琰道:“你们用香膏了?”
灵若狠狠瞪了浣纱一眼,浣纱忙伏下身子,“是奴婢用的,灵若姐吩咐过了,是奴婢来不及洗掉。”
灵若叱道:“在凤仪轩做事容不得一丝推迟懈怠,到外面跪着,何时反省何时起来。”已经过了一个时辰,洗十次都够了,这是变相着和她作对呢,她是十剑卫之首,凤仪轩里的事务都归她掌管,还没有人敢公然和她作对。
“公子,奴婢知错了。”浣纱求饶道,连磕了几个响头。此时外面春寒料峭,跪着不到一个时辰人就得冻个好歹。
嬴琰翘起嘴角道:“既然知错就算了吧,以后勤谨一些。灵若品级高于你们,你们不得有一丝不敬之心。”
“是。”浣纱和春旭齐声说道。
嬴琰盯着浣纱的脸,直到浣纱面红耳赤,他才对灵若道:“今晚带浣纱去沐浴。”
灵若一愣,低首称是。浣纱完全蒙住了,不知是该喜还是该羞。而灵若知道浣纱大祸临头了。
浣纱身着乳白色的对襟小袄,宝蓝色的百褶长裙,沐浴后未施粉黛,散发着惑人的甜香。她低着头,走上主子屋外的台阶,转头看着灵若。灵若道:“怎么了?”
“我,听闻主子身边没有一个暖床之人,我……”
“进去吧。”灵若推开房门,将浣纱推了进去后又关上房门。
灵若转回身,却见到台阶下方站着一位秀美出尘的少年,他望着房内,目光微闪。她轻轻叹口气,走到他身旁道:“仲公子请和我来。”
两人走上园内西侧的长廊,踩着清辉,灵若看了看嬴璿清秀的侧脸道:“仲公子可有话要问灵若?”
嬴璿道:“大哥非要如此做吗?”少年声音已经脱去沙哑,透出该有的清亮。两年来他坚持服药,唯恐大哥再为他吞食毒药,一品紅鸞极伤身体,大哥为他武功已经倒退了十年。
灵若叹道:“这是大公子该承担的责任,也是天命所定,二公子难道希望大公子有任何闪失吗?”
嬴璿愣怔住,正要说些什么,忽闻嬴琰房内传来一声划破天际的瘆人尖叫,随机却戛然而止。嬴璿最先反应过来,脚步一滑,侧身展开轻功步法,动作匆忙间却轻灵飘逸。灵若却是愣了一下才跟了上去,二公子天赋奇佳,仅仅学武两年便已有此进步。
嬴璿直接撞开房门,唯恐大哥有何不测。
只见房内没有第三人和他们以为的刺客,骇人的是地上淌满了鲜红的血迹,难闻的血腥味充斥着房内。
浣纱身无衣物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凸了出来,胸口开了一个洞,血还在不停地涌出,已是气绝身亡了。
嬴璿万没想到进来会见到此种场景,他想到会见到浣纱的死亡却不想是如此……惨烈。可是他最担心的还是大哥。
“你们找我吗?”冷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嬴琰在他们身后道。
两人慌忙转头,只见嬴琰赤着双脚,穿着红透的里衣,手提长刀,鲜血顺着刀刃滴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宛如地狱而来的恶鬼。
灵若镇定道:“公子,你没事吧。”
嬴琰摇头,将伏龙剑放在桌案上道:“叫人处理了她,还有备水,我要沐浴。”
“是。”灵若冷静回道,就似房里什么也没发生,而嬴琰也只是在下着一道惯常的命令。灵若出了房间,一群等待在外的侍卫接替他们走进房间。
这些根本不是平日在凤仪轩值班的侍卫,他们穿着黑色长袍,腰挎长刀,面目用黑色皮制面具遮住。嬴璿认得他们是直属父亲管辖的璇玑云卫。璇玑云卫与十剑卫不同,十剑卫是嬴琰专属的护卫,而璇玑云卫则负责山庄的护卫,执行秘密任务。他们牢牢被历任族长掌握,是族长权力的象征。等到灵若走远后,云卫首领蒋灏一顿首为嬴琰切脉后才道:“长公子可有其他不适?”
嬴琰看了一眼收拾残局的几个云卫道:“无妨,告诉父亲,我已然冲破玄关,今后再无大碍。”
蒋灏松口气道:“这便好,庄主一直提心吊胆,此后长公子……”
嬴琰看了看一直在旁静默不语的弟弟挥挥手打断他道:“告诉父亲,既然此关已过就不要再送人来了。”
蒋灏犹豫了一下,仍是拱手道:“是。”说罢自觉地带着已经收拾妥当的手下退出房外。
嬴琰道:“害怕吗?”
嬴璿摇摇头,道:“只要大哥不再有危险便好。”
嬴琰淡淡一笑,道:“过来。”看着弟弟强自镇定,指尖却微微颤动的样子,向来冷漠的他生出一种叫怜惜的感情。
嬴璿上前几步,却在嬴琰猝不及防下一把抱住了嬴琰的腰身,紧紧地搂着,仿佛这样就不会失去这个大哥。每十年的今日都是最关键的一夜,如果嬴琰没有掌握好时机将和他发生关系的人及时杀死的话,嬴琰的一身武艺不仅全部转移到对方身上还会承受不住青鸾反噬的力量爆体而亡。嬴璿就是想到这种后果而害怕,反而不是嬴琰想的恐惧于血腥的场面。
嬴琰身体僵硬了下,反应过来嬴璿真正担心的是自己,想要伸手抚摸他的发顶却想起自己满手血污,只得道:“放心,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嬴璿将脸更加用力地埋在嬴琰的衣服里,闻到的是浓浓的血腥味,但手里抱着的是实实在在的温暖的□□,感受到的是大哥看似冷漠却细致入微的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