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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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医这边的楼市独一栋的，但每层都和中心楼有天桥相连，中心大楼的另一边又与住院楼以天桥相连。封年的诊室在中医大楼的四楼，宋海哲、大小王医生和陆蜀的诊室则是在中心楼的三楼。封年从大王医生的诊室里出来，向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中心大楼一向是很热闹的，人来人往，相比起来，住院部要安静得多。
封年心里想的是先去找宋海哲，看他醒没醒，顺便问问情况
等电梯的时候封年下意识向通往住院部的天桥看了一眼。
桃红色的裙子。
封年心里咯噔一声，想也不想就朝着那个身影跑过去。
跑过天桥，封年觉得有些不对劲，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还人来人往的地方现在空荡荡的，封年感觉脚有些软。
“啪嗒”
熟悉的纸飞机落地的声音。
封年看了看中心楼，又回头看住院部，苦笑。
这下不是自己管不管的问题了。
“啪嗒”
“红碧？”封年唤了一声，桃红色的身影停止了动作，微微侧耳，像是在问封年有什么事。
“红碧，又在扔纸飞机吗？”封年小心翼翼地靠近。
红碧缓缓转身。
封年瞪大眼，后退半步，腿完全支撑不了身体的重量，跌坐在地。
“明可？”红碧伸长手，小心摸索着朝封年的方向走过来。每走一步，都有黑色的碎屑“簌簌”落地，褐色的液体浸湿了桃红色的裙子缓缓向下滴落，封年很中意的那双大眼睛如今空荡荡的，最内部混混沌沌的，隐约有红色的雾状气体盘旋。
“明可……花期近了……我还上不去四楼啊。”眼眶慢慢渗出褐色的液体，带起一股青涩的味道。
“明可……”
封年坐在地上发不出任何声音，想要站起来逃走，双手却颤抖着几乎支撑不住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红碧靠近，那双干枯的手几乎戳上封年的脸，碎屑落了封年一身。
封年连呼吸都快不会了。
“明可……花期要尽了……我上不到四楼啊……”眼眶里流出了绿色的液体，落在地板上。
封年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也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红碧接近，干枯的手几乎戳到封年的脸上，封年屏住呼吸。
“明可……”
从封年身后伸出一只手，握住了红碧的小手。
“明可？”
“我带你上四楼。”手的主人绕过封年，站在红碧与封年之间。
封年这才回过神来，大口大口的喘气，然后被身边的另一人扶起来。
林奉珅右手握了把伞，桐油伞，暗红色的伞面，还未撑开。
“走吧。”林奉珅牵着红碧转身向紧急通道走去。
身边的人扯扯封年，封年转头便看见那个男助手，助手笑了笑，示意封年跟上林奉珅。
楼梯间很狭窄，三个大男人挤在三楼的楼梯口，林奉珅却撑开了伞。
封年和助手后退了一步，以免被误伤。
竹制的伞骨却隐隐有金色的光晕，红碧安静的站在林奉珅身边，在林奉珅撑伞的时候只是抓住他衣服的下摆，空洞的眼眶对着楼梯。
“拿好纸飞机。”
红碧点点头，握紧了纸飞机，有些紧张，纸飞机也皱了。林奉珅弯下腰抱起红碧，踏上第一级阶梯。
“啪”
伴随着脚步声有破碎的声音，金色的光芒绽开，还溅出了火星，火星弹向红碧，把小姑娘吓得惊叫一声，把头埋进林奉珅的肩窝里，火星却在离林奉珅还有一段距离时弹开了。
“啪”
又是一阵火星，林奉珅站上了第二级阶梯，略略侧头，助手便扶着封年踩上第一级阶梯。
“啪”
林奉珅走得很慢，助手也扶着封年紧跟着林奉珅的脚步缓行，林奉珅每踩上一级便会火星四溅，封年恍恍惚惚感觉像是做梦。
不是做梦又怎么会遇到这样诡异的事？不是做梦又怎么会这样和这个道士在这里撑着伞走在楼梯上？不是做梦又怎么会这样火星四溅？
这样想着，封年转头看助手，感觉他的面目有些模糊。
助手抬起手，食指压在封年眉心，嘴唇一开一合。
疼痛猛然窜进封年大脑，封年啊了一声，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幸好助手扶住了他。
于是封年眼里助手的脸又清晰起来，这样的疼痛绝不会是梦，封年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也就是说，他现在所做的所看见的都是真真正正发生的？这个面目全非的女孩，这些溅起的火花和这个举着伞的男人都是真实的？封年开始有些害怕了。
“你……”
刚开口说一个字就被助手捂住了嘴，前面本来安分躺在林奉珅怀里的女孩动了一下，直起身来，转过头，目光直直地落在封年脸上。
空洞的眼眶已经被填满，恢复成了封年一开始看见的样子，小姑娘的嘴张了张，似乎想要说什么。
已经到了最后一级阶梯。
“啪”
林奉珅放下红碧，将伞收了起来。封年犹豫了一下，推开助手，腿还有些软，不过能勉强地站稳一些了。红碧握着纸飞机，有些犹豫地看了林奉珅一眼，林奉珅点点头。
得了许可，红碧小心翼翼迈出一步，确认安全之后小跑起来。
403,404,405,406.
红碧停在407病房的前面，犹豫了一下，推门。林奉珅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封年想说自己就不用了吧，却被助手强硬的拉了进去。
普通的病房，三个床位只有一个病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腿上打着石膏。
“……你们走错了吧？”女人一愣，然后指指自己，“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哦。”
“苏小凡？”红碧试探地叫了一声。
“哎……你认识我？”
“明可……”红碧急急地展开那个纸飞机。
“明可？那是谁？”女人想接下那张纸，红碧的手却瑟缩了一下，女人无奈地放下手，“他找我有事？”
“就是那个……你家楼下的明可啊。”小姑娘红了眼圈。
“哎你别哭啊。”苏小凡有些手足无措，“他出了什么事吗？我和他不是很熟来着……那个……别哭了啊乖……”
红碧哑着嗓子说：“他死了。”
“啊？”苏小凡一愣，而后又惋惜地说，“就这么没了？他人挺好的……”
封年和助手相视苦笑。
当事人完全不知情吗？小姑娘闹成这样，却只是为了送这样一封……逝者的信吗？
一行人退出病房。
红碧捂着脸慢慢蹲下来，手中的信纸落在地上呼地腾起火焰。
“明可说……小凡是世界上最善良的人……”
“明可说，小凡会到隔壁的李奶奶家帮李奶奶做家务……因为李奶奶一个人年纪大了不方便……”
“明可说小凡是去福利院的路上被撞到的腿……”
“明可说从医院里出来就要去告白……”
“明可……明可……”
低低的哭声，伴随着细细的灰烬落在林奉珅的肩上，林奉珅的手指动了动。
“明可说……”助手拿出一张小字条，清清嗓子“红碧，谢谢你。”
“明可？”哭声止住，红碧抬起脸，助手点点头。
“好了，花期到了。”林奉珅拍拍红碧的头。
红碧站起来，周身出现一股小小的旋风，空气中诡异的气味被淡淡的桃花香取代。
“啊……阿嚏！”随着喷嚏，封年的嘴里飘出几片桃花瓣，在半空中晃了晃，飘进旋风里，然后消失了，那一股旋风都消失了。
“媒介。”林奉珅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皱皱眉。
“这样桃妖才能上到四楼。”助手解释道，“但四楼是火相，草木妖都上不去。”
封年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红碧小小的身影隐没在旋风中，然后旋风从内部涌出了大片大片的桃花瓣，三人立在旋风前，目光近乎虔诚。
风的最后一丝绕着圈消失，漫天的桃花瓣从走廊尽头的窗户飘出。
“哦还没自我介绍。”助手突然伸出手，“我叫阿九，请多关照，封医生。”
“幸会……”封年伸手握了一下便收回来，转头看林奉珅看着红碧消失的地方，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去了。”阿九拍拍林奉珅的肩。
“所以你是被吓到之后胡乱扔出符纸，然后被小姑娘的尖叫吓到，脚滑摔下去的？”
“不可以啊？”宋海哲理直气壮地夺过封年手中削好的苹果。
“胆！小！鬼！”
“桃花都谢了……”小护士趴在窗台上说。
“是啊，春天都要过完了，今年的桃花已经开了整整一个春天。”另一个护士在旁边接道，“桃花的花期有这么长吗？”
“谁知道。”
风吹起书页，哗哗地响，停在某一处，夹着一张小小的画纸，桃红色连衣裙的小姑娘对着半空中的纸飞机微笑。
花期早就尽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