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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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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杀不了他的。”刘坤这样跟他说,因为刘坤知道只要遇上楼笙澈,皇上就会变得毫无办法。
可是现在朝野上下只等他的一道圣旨,伍家在朝堂上陷害过太多大臣,虽然无需满门抄斩,但是绝对没有复燃的希望,只是楼笙澈,得罪过太多人,伍家是暗地里阴,而楼笙澈则是明里毒,如果楼笙澈没有按律处斩,谁会信仕场清朗呢?
而且门外,大臣们联名请愿,希望陛下明察秋毫,处死奸臣,还说什么“妖孽必除,否则国之将亡。”
难道,已无他的容身之处?
最后,皇上咬咬牙,做了一个圣明之君应该做的决定。
狱卒将犯人押至御花园,皇上便屏退左右。
楼笙澈在大牢里也待了有一阵子,多日未能换洗净身,让他看起来稍显狼狈。
见皇上一直盯着他看,楼笙澈笑着说:“陛下若是介意,请允许微臣沐浴更衣去,毕竟微臣也有些岁数了,这么穿着,也没有落拓公子哥的感觉。”
皇上扣住他的手腕:“不必了,朕不在意。”
说完忽觉异样,一掀他的袖子,才发现他略嫌消瘦的手腕光溜溜的:“朕赐你的玉镯呢?”
“啊,送人了。”
“送谁?!”
“陛下该是知晓的。”
皇上此刻深觉楼笙澈已然不再是从前一心一意对他的楼笙澈了,他早就把他给他的东西当做礼物送给敌国国君了!
皇上气闷地坐在亭子里,自己斟酌,不理会楼笙澈。虽然他知道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月下对饮,可是此时此刻,皇上没办法收拾好自己受伤的心情。
楼笙澈见皇上不理会他,倒也不尴尬,自己拿起另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了酒:“陛下叫微臣来,难道不是想邀微臣同醉吗?怎么一个人喝上了呢?”
皇上看着他薄薄的双唇含住杯沿,看着他一饮而尽,看着他要重新倒一杯,揪着的心终于按耐不住,一把抢过他的杯子:“别喝了。”
“呵,有好酒作甚不让我喝?”
听到他自称“我”,而非“微臣”,皇上忍不住一边说着“没什么”,一边正眼瞧他,才发现他面带笑颜,双眸漆黑如墨,此时的楼笙澈忽然美得过分,明明已是不惑之人,明明衣着惨淡,却恍惚变成当年弱冠年纪。
楼笙澈: “纵得百花媚,难求帝王笑。”
皇上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陛下就是太不苟言笑了,让人难以亲近。”
虽然嘴上依然没回什么,但是皇上心里想:“朕这副性子你又不是第一天知晓。”
“我好似从未叫过你的名字。”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皇上被楼笙澈开口说的话吓了一跳。
“我叫过你‘大皇子’、‘太子’、‘陛下’,可就是没有叫过‘刘乾’,那些称呼真的就只是称呼。”
皇上还在想楼笙澈怎么如此出口不逊时,又听到楼笙澈说:
“你欠我一场洞房花烛、一杯交杯酒。”
皇上还未反应过来,楼笙澈已经自己勾了过来,这回倒不介意自己身上有异味。
然后便是宽衣解带,迷迷糊糊之中,皇上竟然被楼笙澈牵着鼻子走,楼笙澈热烈的迎合,不觉之间,皇上想起了二十三年前御花园的那一晚。
遥远得犹如前世的记忆涌来,皇上更加用力地抱紧楼笙澈,把他脏兮兮的衣物全部大力地甩到地上,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响声。
玉落于地,四分五裂。
皇上愣住了,“这是……”他不是说送人了吗?
楼笙澈只是伸手抚摸皇上兀楞楞的脸:“陪君醉笑三万场,与君轮回百千遍。抱歉啊,陛下,微臣做不到了。”
楼笙澈还在笑,努力摆动身躯,却被皇上按住肩膀:“你……”话还没说完皇上就忍不住眼泪往下掉,当时他就是怕自己心软,所以才让太医研制这没有解药的毒药,涂抹在杯沿,结果就是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别哭啊,陛下,我当初答应你的,真的都以身许之了呀。”
听到此话,皇上哭得更凶:“你这哪是以身相许啊,你这是以命相许啊!”
楼笙澈答道:“吾身即吾命。”然后全心全意地摇动身体,却还是感到不济,四肢逐渐使不上力量。
皇上听到这句话,忽的嚎啕大哭。
世人都可以不相信他,可是他该明白,他是忠臣。
“啊,都说了别哭啊,陛下,把那些被微臣调往蛮夷之地的贤臣们召回京城吧。”
“朕错了!朕错了!我错了!我求你!别死啊!”
楼笙澈带着微笑在皇上的怀里渐渐冰凉,御花园忽然变得安静,只能听见皇上无法抑制的呜咽。
所有的语言只有自己听得到,也只有自己才能感到这些话里的悲伤,本来该伤感的是两个人,如今只剩一人,这悲伤便来得更悲伤,双倍的悲伤。
当夜,一直威严的皇帝,一个人在御花园里哭得像个孩子。
盛公公在不远处听见皇上的哭声,心想: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而且为什么爱情里,总有一个可以主宰另外一个的生死?
从那之后,伍家一蹶不振,贤臣回京,世事清朗,国泰民安。
而盛公公发现,那夜之后,皇上变得温柔了,就连自己奉上茶点,他都会点头微笑。
只是有些时候,会常常独自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