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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38 ...

  •   谢飞白本来已伸手入怀握住了鬼柳妙墨,发现是金湘玉后便放开了,他客气地一拱手:“劳金老板挂心了。”
      “哪里,是我招待不周,本该去通知三位早些避开风头的,谁知红衣教来得太快,竟没来得及。”金湘玉笑靥如花,七分实话夹着三分假话,谢飞白也不点破,只挑眉问道:
      “如此说来,老板娘是知道红衣教为何内讧了?”
      金湘玉眨了眨眼,似是没想到谢飞白知道这么多,转眼她便点了点头,低声道:“邀月手下的一批红衣教弟子想离开大唐回波斯去,邀月允了,她自己是走不了的,便跟沙蝎那伙人做了个交易,指望借着跟马贼的混战让手下有机会金蝉脱壳,谁知消息不密,拿云反将了她们一军,沙蝎想独吞下龙门这块地方,便成了现下这幅样子。”
      她权衡片刻觉得告知谢飞白实情并无大碍,便说得十分详细,谢飞白在脑中对了一遍事情首尾,疑惑道:“从前邀月并不是这样的善人,怎的忽然转了性似的。”
      金湘玉摇了摇头:“邀月未必是什么善人,只是再恶的人也未必没有一念之善。三位目前有何打算?”
      “并没什么其他打算,只等此间事了罢了,师姐还在昆仑山中,我等需再等十数日。”
      “我得回长安一趟。”唐翰收了千机匣道,“横竖阿羽在。”
      谢飞白忽然道:“啧,你等等,一走几个月,老江恐怕现在还没摸着头脑。你若见了他代我传个口信罢。”他方才想起维亚里被陆明辰带走那一晚江如渊正在万花谷,怕是宿醉一醒忽然发现谢飞白和维亚里都不见踪影,需得着急些时日。程青羽翻了个白眼道:“几个月的功夫,也亏你才想起来,我早与静岳交代清楚了,他那天就接了天策的急报回了洛阳,不然不早就跟来龙门了?”
      谢飞白咳了一声揉了揉眉心,他这段时间心绪不宁,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程青羽也懒得说他,唐翰摇了摇头:
      “就你现在这样,还是老实听阿羽的话吧,别到处浪去了,脑子和身体都跟不上,哪天真阴沟翻了船。”
      谢飞白哭笑不得,道:“我能做什么?你俩操心也太过。”
      “不知是谁,一个人就敢冲进血衣魔鬼城,险些没有死在里头,阿羽花了半年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刚好了才几个月功夫,非得跟着老江趟大光明寺的浑水,新伤旧伤数也数不清,要赔起医药费来把全副家底给了阿羽都未必够,现在也没有甚么长进。”
      “我再晚些去阿羽就得死里头!还有大光明寺那事,难道不是你忧心忡忡地半夜找我喝酒说老江为了那事头发都快挠没了,我才为了你们两个不省心的去的?”谢飞白冤枉极了,他自觉虽然少时性子浮一些,关键时刻总是靠谱的,谁知让唐翰一说就跟个莽撞愣头青一样。
      “我不跟你争,总之你能活蹦乱跳到现在,一是你小子命好,这个没可比的,二是你小子命真好,碰到阿羽,为了救你不知道熬了多少夜,这个还是没比的,反正你就是仗着这个。”唐翰不管程青羽难看的脸色,也不管谢飞白尴尬不尴尬,一句话说得比千机匣发射弩箭还快好几倍,说完就走,留下相对无言的两个人和走开不远处避嫌的金湘玉。
      “这么些年了,我也一直很想知道,阿翰对旁人的事情件件都一清二楚,为何就不明白他自己的事情?”过了许久程青羽忽然道。
      谢飞白松了口气,师兄弟之间不能提及的禁忌并不多,唐翰说得却正是其中一桩,他与作为义弟的程青羽相识近二十年,彼此之间了解甚至胜过对方,但他从未认识过作为爱慕者的程青羽,他不能,也不敢,只能小心翼翼维持当下的一切,生怕会因此失去程青羽的友谊。
      无论怎样,无论自己的将来怎样,无论自己的感情怎样,他都绝对无法承受失去程青羽的风险,失去陆明砂可能意味着漫长的痛苦和颓丧,但失去程青羽则意味着几乎是整个前半生的残缺,前者是爱人,后者则是至亲。

      唐翰绕过已经安静下来的龙门客栈,去的方向却并不是长安,身为顶尖杀手,他只需要一眼就知道任何环境中最佳的藏匿地点,饶是并没有发现那一小队明教弟子留下的蛛丝马迹,但他仍然准确地找到了他们的藏身地点。
      陆明辰刚刚负回背上的弯刀又重新拿在手中,他听见极轻快的脚步声踩在沙子上的声音,回头嘱咐了师弟妹们一句,他隐去身形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夜色已经极深浓,月光照在沙漠光滑的表面上,像是一块微微起了涟漪的湖面。
      他听见“沙沙”的声音,稳定,有节奏,轻盈,是有极高轻功的江湖人士才有的步伐,那声音一直朝他靠近,不快不慢,与常人行走的速度差不多,然后他听到这声音停在了一块大石之后,似乎是原地走了几步观察了一下四周,之后便再无声息。
      他几乎能够确定对方的身份了,不是马贼,也不是红衣教,马贼绝不会有这样轻灵的步伐,红衣教几乎都是女子,踩踏沙子的声音会比这个更轻。他直觉感到了一丝不安,不是危险即将来临的那种,而是像等待许多年前他还年幼时养过的一只幼猫睁眼,那种猫具有很强的攻击性,哪怕是刚睁眼的崽子也会一爪子挠上它不喜欢的人,年幼的陆明辰照顾它,在它快要睁眼的那个夜晚守在旁边等待,那时他便是这样的心情——
      然而自从砂砾死在大光明寺,他再也不曾养过猫。
      这种雀跃的不安他已经遗忘了很多年,如此微妙的情感本就飘忽易逝,他甚至来不及将它细细辨明,转过大石的一瞬间他惊得几乎现出身形来,脚下的步伐一个不稳,便在沙堆上踩出一个重重的脚印。
      然后他听见背后有人“咦”了一声。
      陆明辰仓皇地转身,背后空无一人,石块后只有那个长着两条细长的腿和大得不成比例的脚的机甲,片刻之后陆明辰猛地感觉到脚腕被重重一扯,他立刻抽刀向下砍去,刀刃重重击在金属之上,发出一星蓝白的火焰,隐身的效果被破,他并不想在敌暗我明的状况下动手,立刻便向后跳出一大步,弯刀横在身前。
      对面的人却在同时现出了身形。
      那唐门弟子蹲在石块上面,指尖牵着引动机关的银丝,背着光的脸庞看不清楚表情,只有颊边一道细细的银芒,大概是面具反射出的月光。
      “你真的用了那对刀啊。”半晌唐翰笑道。
      “你竟是惊羽诀和天罗诡道双修。”陆明辰没头没脑地答道。
      唐翰笑得更愉悦了:“其实我天罗修得更好一点,但是没办法,杀手比较赚钱。”
      陆明辰不答话,他无心与唐翰纠缠,片刻之后问道:“你所为何来?”
      “安心~不会坏了你们的事。打得乒乒乓乓睡不着,起来……抓只猫玩罢了。”唐翰跳下石块,伸手捡起那细长腿的机甲抖了抖,又道:“刀用的还顺手?”
      陆明辰瞧了他一眼,并不理会唐翰的调笑,直接道:“刀是不错,不过无缘无故受人馈赠,未免觉得不安。”
      “都说了是给你陪个不是,害你追了上千里地,风餐露宿忍饥挨饿的,还弄断了你的刀,过意不去嘛。”
      “不必,技不如人,吃亏算得了什么。”陆明辰说是如此说,却并没有要将弯刀送还的意思,唐翰走近了几步笑道:
      “你真这么想?那不如还我罢了。”说着凑上身来去夺他手里的刀,陆明辰手腕轻轻一转将刀锋抵在他脖子上逼着他退了两步,淡淡道:
      “唐公子就算视江湖规矩如无物,也不该随随便便就夺人兵刃,这在我们西域,是可以决斗的大仇。”
      “你们西域?你哪里长得像西域人?”唐翰被抵着脖子也不害怕,伸长了手去捏他脸颊,陆明辰的动作也极为轻敏,转过刀柄敲掉他的手,转眼之间又将刀锋迫在了唐翰咽喉。
      “这与唐公子无关,若没有其他事,在下先告辞了。”
      “诶诶,我可是好意来给你通风报信,你们方才那一副渔翁得利的阵势做的太过,小心红衣教和马贼反应过来,你们就这几个人,不怕吃亏么?”
      陆明辰神色不变,只答了一句:“教中事务,与外人无关。”
      他说着便要走,谁知两人说话的片刻功夫,维亚里已经从藏身地点追了过来,远远瞧见陆明辰用刀指着一个人的喉咙,当即兴奋地一个幻光步冲过来,及至近前瞧清楚了唐翰的长相,皱眉对陆明辰道:
      “师兄,抓错人了吧?这人既不是马贼也不是红衣教,你抓他做什么?”
      唐翰听着不对,他试探着问道:“陆明砂?你……你不认得我?”
      维亚里扫了他一眼道:“你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汉名?”
      唐翰冷汗唰地铺满了一背,谢飞白一直以为陆明砂恢复了记忆,想起了当年被洗去记忆强留在万花谷的往事,故愤而与他决裂装作不识,几个月来反复思量毫无办法,根本没有与陆明砂解释的勇气,如今更是精神恍惚,身体也差点走到崩溃边缘,谁知陆明砂竟像是完全不认识他一般,神情坦然绝不似作伪。他们在曲江楼上曾有过照面,谢飞白还曾为两人引见,断然没有记不清楚之理,他心念电转却仍无头绪,便继续试探道:
      “我是唐翰,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是你师父谢飞白的义弟。”
      维亚里碧绿的瞳孔在这一瞬间收缩如针,他无视了陆明辰拉扯他想要带走他的动作,谢飞白一人独对几十个马贼仍悍然不惧的身影在脑海中倏忽闪现,几乎像是能听到完成了最后一刀的石刻轰然震落所有尘埃碎屑露出锋利轮廓的声音一般,他的唇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几次张嘴却发不出声音,面部肌肉微微痉挛着颤抖起来,将他精致的眉目扭曲作一种掺杂了极度惊讶与隐约欣喜的奇异表情。
      “他……他是我……师父?怎么……师兄!这究竟是怎么——我不记得……是那三年吗?!是不是?我……你说过,是一个万花弟子受你们所托——是他!是不是?!回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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