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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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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亚里在这场战斗中甚至还没有出刀,自然不愿就此收手,但陆明辰并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随命令同时到达的还有一股极轻巧然而无法反抗的力道,将他手中弯刀强行拗过一个角度,维亚里不防,弯刀转眼间脱手,他精致的眉目极迅速地涌上一股怒气,眉心重重拧了一下,碧绿的瞳孔猫一般凝出一道刀锋似的弧光,这个表情在他脸上显得奇怪极了,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醇中暗藏凛冽的杀气,与他本人毫不相搭,像是个年幼的孩子在假扮大人的模样。
这是属于谢飞白的表情,来自于三年朝夕相处耳濡目染,他的脑子忘记了谢飞白,但他的身体没有忘,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肌肉每一根血管都没有忘,他愤怒和疑惑的表情原原本本的复刻自谢飞白,融进了骨髓化进了血液,就算外貌更改记忆重塑,这些细节也将一生都无法抹去。
但他还是听从了陆明辰的指令,眼前这个人传达出来的悲伤和疲惫令他觉得某种意义的窒息,他感到有不知来源和目的的推动力在促使他向前,这样的感觉令人惶恐不安,与其在这里继续僵持,不如暂时走开去理一理思绪。
谢飞白注视着维亚里隐去身形随着一小队明教弟子离去,那灿烂的金发像一束跳动的阳光一样消失在黑暗之中,自然而然他感到深切的痛苦,但同时他也被迫去正视一个他逃避了三年的问题,这个问题在某一日他推开门看到陆明砂被夜露浸透了衣裳,然而却抱着满满一怀他在找的那种药草时开始,经过一千多个昼夜辗转的思量和无数的琐碎小事,经过长安合欢树下白止铭那振聋发聩的一席话,经过花海深处他的房间里被欲望,汗水和情话笼罩的一夜,最终止于方才指住自己咽喉的那一刀,这样长的时间里他始终没有面对这个问题,他知道它无法解决,无法抹去,无法一直逃避,但他还是选择了逃避。
他倾尽一切,愿为之付出自由和生命去爱的人,究竟是否是陆明砂?或者说维亚里?
是一个真实的人,还是仅仅是自己一手制造培养的作品?以维亚里这样张狂恣意的性情,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喜欢,至少不会爱上他罢?
少年那颗年轻懵懂的灵魂驱使唇舌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不知收敛,充满了年轻人特有的自负的词语,都会使自己想起从前的谢飞白罢?自己制造了那样一个牛乳一样温吞沉默的少年,其实是扭曲迷失了他的本性,让他变成了一个空洞虚弱的偶人罢?
这个问题折磨了他太久,就在他决定无论答案是什么他都不会对维亚里放手时,少年甩开了他。
然后自欺欺人的伪装轰然倒塌了,露出了难堪的真相。你瞧啊,那样难看的表情!你施加于他的那些影响,不过是给乐曲中横插上不和谐的旋律,给画卷上添上不和谐的色彩,你所爱的其实是他所没有的,他所永远不会有的。
谢飞白觉得自己荒谬地像一个笑话,他慢慢弯下腰去,极为僵硬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太过惨淡,以至于刚刚从房间里潜出来寻找他的程青羽竟自愣了一愣,伸出去拉他的手悬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