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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沈浪的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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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了,接连走过两个街口,舅舅都没有说什么话,只问我觉得那女孩如何。我如实而答:“吃了一顿饭,我对她没有什么感觉。”
舅舅又陷入沉默之中,似在思索着什么。过了许久,他突然问我:“你那个朋友是叫沈浪去,对吧?”听得这话,我这时心里暮地一惊,相亲结束,舅舅支走母亲,现在又无缘无故提及沈浪,该不会是知道了什么?
我在心里打着鼓,却仍是强作镇静地说道:“恩,他是我很要好的朋友。”
“朋友?”舅舅突然转过身来,直视我双眼,又接着说道:“意成,舅舅问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
我看着舅舅无比严肃的神色,心想这下完了,舅舅难道知道了我和沈浪的关系?还来不及想好托辞,就听舅舅说道:“你和那沈浪,不是一般的朋友关系,是不?”
果不其然,舅舅真的是知道了,我瞬间只觉得仿佛五雷轰顶,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同志在未出柜之前,都活得小心翼翼,可舅舅却不知从何处得到的消息,这让我手足无措。
我未开口说话,可我的表情却已说明了一切。舅舅看了我半晌,叹了口气道:“意成你为何会选择这条路呢?”
为何会选择这条路?我也不知道,我从小便喜欢男生,只感觉那是天性使然,可是,同性之间的恋爱,真的就那么不容于世么?突然间我有一种想要开口承认并辩驳的冲动,可是舅舅却继续说道:“开始我从别人那里听说时,根本就不敢相信,可现在,我是不信也不行了。这事我还没有告诉你妈,怕她担心,唉,你说你啊……”
我终还是没有开口,既然舅舅已经知道了,我也无须再去辩驳什么,只是,我在心里肯定了要和沈浪在一起的想法。这条路对于我们而言,本来就无比艰难,尤其是来自家里的压力,不过若是我因此而退缩,那么对自己和沈浪都不公平,对我们的感情更是不负责任!
“有可能转变回来么?”我正思索之中,舅舅又问道。这次我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想转变,在我的情感世界中,沈浪便是我的所有。
我虽然沉默,可是却表现了一种坚决的态度,这种态度,与传统观念背道而驰,可我义无反顾,要背负它一如既往地走下去。舅舅见我不愿说话,也没有在多问我什么。回去的路上,我听他说:“这事先不要告诉你妈妈。”我心下顿时一松,舅舅不提,我自然也不会说,我想这可能也是大多数同志的选择吧,拖得了一时是一时。
这一夜我辗转反侧,想了很多,关于出柜,关于未来,可是脑海里却始终是一片混乱,理不出一个思绪。突然间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究竟舅舅是如何知道的呢,公司里就只有许铭知晓我的事,是了,一定是他作的梗!我心头突然无名火起,许铭啊许铭,你这次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始终无法入睡,我只得给赵小满打去电话,约他明天上午出来喝茶。
第二天,赵小满如约而至,我们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刚点好饮品,我便开始倾倒自己满腹苦水。
赵小满听得又惊又奇,待我说完,他一个劲地骂我笨:“你为什么不否认呢?你舅舅是公司老总,你不承认,他就会认为那个许铭是在诬陷你,说不定还会将他开除,这样你就不会惹得这些麻烦,同时也可以除去许铭这个隐患!”
我细细一想,赵小满说得确实没错,只可惜当时我脑袋混乱,哪里能想到那么多?我说:“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没用了,现在我想的是怎么才能让家里人坦然接受我是同志的事实。”
赵小满却是摇摇头道:“坦然接受?说得倒是容易,可现在还没有哪个家庭的思想能开放到那种地步。”
“那怎么办?”我愈加心烦意乱:“难道我就不去理会家里人的反应,任由事情自行发展?”赵小满又是摇头道:“我看啊,依你舅舅的脾性,肯定会想办法拆散你和沈浪,你应该做好应对才是真的。”
听赵小满这样一说,我更加烦躁:“若舅舅真这样做,我绝对不会坐以待毙,肯定会奋力抵抗!”
“那可不一定!”赵小满呵呵一笑道:“你什么时候没有对你舅舅唯命是从过?”我瞪大双眼,气愤地说:“赵小满你到底是来给我想办法的,还是来给我添乱的。”
看着我的模样,赵小满却是笑得更开心了:“当然是给你想办法,不过我说的这些也很现实,你可得考虑清楚。”
聊了一上午,到最后也没什么结果,我们分析了许多种可能,可是在这些可能都未发生之前,我不知道具体该去做些什么。
悻悻然地回到家里,母亲正和舅舅闲聊,我心里紧张,生怕舅舅有意无意间透露出我的秘密让母亲知道。不过母亲见我回来,只是笑着问我去了哪里玩,我只说与赵小满去喝茶,便兀自进了房间。
吃过午饭后,舅舅便要离开,走的时候他对我说:“放你两天假,你就在家里好好陪陪你妈。”我暗忖这样也好,便利用这两天的时间好好想想自己到底该怎么做,于是就答应下来。
之后的两天里,我都在纠结要不要就真的对母亲坦白,然后好好谈谈,我无时无刻都在寻找机会,可每次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母亲倒未发觉什么,仍是像往常一样,把催促我耍朋友的事挂在嘴边,不时提醒。我浑浑噩噩地过完这两天,便逃一般地离开了家。
带着一身疲惫,我回到了合租屋,进门之后听不到半点动静,一想沈浪还在上班,心里顿时打起精神,今天一定要多做一些好吃的,然后等他回来。
可是当我推开卧室的房门,却发现有些不对劲,卧室内少了很多东西,而且少掉的那些东西全是是沈浪的,他最喜欢的那盏夜灯不见了,他放在床头那本还未看完的书不见了,他从丽江带回来挂在墙上的那副画不见了。我心中顿时一紧,赶紧拉开衣柜,衣柜打开,我顿时懵了,沈浪的一切,如同蒸发了一般,毫无半点痕迹。
情急之下,我掏出手机拨打沈浪的电话,可是却提示用户关机。这一瞬间,我只感觉整片天都已倒塌,脑海里回响的,是世界分崩离析的声音。我颓败地坐在沙发上,眼泪不自觉地夺眶而出,却在这时,瞟见了桌上的一张便条,安静地压在茶杯之下。
我迫不及待地拿起便条,认真的读了起来:“意成,对不起,我没有给你打声招呼,便这样走了。其中的原因你也不用再想,也不要再寻找我,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生活,能记得无论在什么地方,我都永远爱你……”
便条还未看完,我已是嚎啕大哭,沈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到底去了哪里,我们不是说过,要永远在一起么?你怎么可以走得这么不明不白?
不知哭了多久,我才站起身来,发疯一般往门外冲去,朝着沈浪公司赶去。可到了公司打听,却被告知沈浪已经辞职了。我不甘心,站在公司门口,挨个给认识沈浪的朋友打电话,可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眼泪无声流下,我的心痛得无以复加,沈浪,你答应过我,你说过永不离开,可现在的你会在哪里?你的话,难道真的就这么儿戏?我想了很久,始终不得答案。突然,我想到一个人,许铭!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手脚,但我清楚,沈浪的失踪定然与你脱不了干系!想到这里,我又往我上班的地方跑去。
冲进了公司,我已是怒不可遏,任谁与我打招呼我也不予理会,径直冲向了许铭所在的办公室。“哐当”一声,我用力推开门,瞧见许铭正悠闲地坐在椅子上,玩弄着他的手机。
“你说!沈浪在哪里去了!”我冲过去一把揪住许铭的衣领,大声地吼道。估计许铭也被我的愤怒吓了一跳,他想要推开我,可我却将他拽得更紧:“沈浪到哪里去了?”
“我怎么知道?”许铭一脸不屑的表情,却引得我更加愤怒,毫不犹豫地,我第一次对他动手了,重重一拳击在他的脸上。他也不甘示弱,挥拳和我打在一起。
办公室内吵闹嘈杂,而门外堵住了许多人,见我俩的阵仗,却没有一个人敢上来劝架。我们都负了伤,但打架却未停止,我心里想的,是要将他按在地上狠揍,逼他说出沈浪的下落。
“够了!”一声怒喝突然穿透办公室,震得我俩同时停手,愣在了当场,回过头去,只见付经理气得脸色铁青,对我们怒目而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我们推开彼此,杵在原地,目光回转,却都把愤怒留在了对方身上。付经理见状又说道:“你们跟我来!”付经理说完又遣散围观的众人,便要转身离开。
我无可奈何,总不可能当着付经理的面再赏他几拳,只得随付经理而去。而许铭也一言不发地跟在了后面。片刻功夫,我们便到了付经理的办公室,进门之后,付经理亲自将门关上,待我们都站定了,他才郑重地说:“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只要是在公司里,你们就给我本份些!”
我们答应得都很快,可我心里的怒意却是无法熄灭,我已打定主意,就算离开了这里,我依然不会放过许铭。
付经理兀自说了一通,便先后放许铭和我离开。从办公室出来,我正要去找许铭,却突然被人叫住了,回头一看,竟是舅舅的司机小刘。他三步作两步地跑上前来,说道:“你舅舅让我来叫你,他正在下面等你!”小刘一说完,我便又想到一种可能,难不成沈浪是被舅舅逼走的?我不待多说,赶紧下楼。
出了公司,看见舅舅的车正停在街边,小刘让我单独上了车,刚到车上,便看见舅舅闷声抽烟,烟丝已燃烧到了尾部,可他还未丢掉。许久,他才叹道:“你怎么能跑到公司来闹?”
我没有回答,反倒是问向舅舅:“沈浪是舅舅你逼走的?”谁知舅舅一听这话,立时喝道:“哪有你这样跟长辈说话的?”我无言以对,泪水又开始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舅舅见状又是一声叹息,说:“你说得没错,是我将他逼走的,本来我打算给他钱,但他没收,我给他讲明了利害关系,应该是说通了,所以他便走了。你就忘了他吧,找个好女孩认认真真谈恋爱,你和沈浪在一起,是不会有将来的。”
将来?我的将来便是沈浪,沈浪不见了,我才是真的没有了将来。虽然我不敢过多地辩驳,但无论舅舅如何苦口婆心,也动摇不了我半分意志。我的脑海里全是沈浪,舅舅的话我再也听不进半句,也不知他到底说了多久,我始终沉默相待。更何况我知道,哪怕我再怎么求舅舅,他也不可能告诉我沈浪的行踪。
舅舅说得累了,终还是放我离开,我昏昏沉沉地回到家,全身瘫软地倒在了床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过往光景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放,沈浪啊沈浪,舅舅到底对你说了什么,值得你就这么放弃?
我的泪水打湿枕头,累得再也哭不动的时候,我终于沉沉睡去。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沈浪回来了,梦见他对我说:“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我用力地将他抱住,开心的笑了。
可是当我醒过来的时候,也已经深了,四周清净孤冷一片。还是那间屋,只是住在屋子里的人,从两个变成了一个。我多么希望沈浪会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他会突然开门进来,大大咧咧地问我饭做好没有,可是,我知道这不过是幻想,沈浪,他是真的走了。
不过,我还是不甘心,我又一家酒吧一家酒吧地去找,期望能发现沈浪酒醉的身影,然后带他回家。可我找了很久,找到我累得坐倒在路边时,我又开始失声痛哭。
许久,我才给赵小满打去电话,电话那边,赵小满听到我的哭泣,不安地问:“你怎么了?”
这句问话令我更加伤心,好一会儿我才稳住心绪,抽泣着回答:“沈浪……沈浪他不见了……”
“什么?”赵小满有些着急道:“你别哭了,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把事情说清楚,我们才好想办法啊!”
我一五一十地说了,赵小满听罢,立即安慰我道:“你先回家,我先和其他同学打听打听,看有没有人知道。”
赵小满好说歹说,我最终还是听了他的话,回到了家里。可是熟悉的场景,只会令我更加疯狂地想念沈浪,我的心,一系已多年,如何能在一瞬间将它解开?我打开冰箱,里面还有不少沈浪的存酒,我通通抱了出来。
第二天上午,赵小满便放下工作赶了过来。而我,喝了一整夜的酒,醉得一塌糊涂,上次赵小满离开的时候,我特意给了他一把钥匙,以备不时之需。而赵小满开门进来的时候,屋子里脏乱得不成样子,满地的易拉罐和卫生纸包围了我。
“打你电话也不接,你看看你,这个时候就只会折磨自己!”赵小满踢开那些易拉罐,满脸责备地说道。而我却是揉了揉迷蒙的双眼,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说道:“我还有什么办法……我还有什么办法!”
赵小满皱起眉头,好一会儿才说:“你喝再多也无济于事,你要真想把沈浪找回来,就振作一点!”说完他便开始清理一大堆垃圾。我呆呆地看着,毫无任何动作。赵小满把屋子彻底收拾干净后,才坐到我的身旁,他递给我一杯茶,说道:“现在我们来谈谈怎么把沈浪找回来!”
一听这话,我的眼里顿时有了光彩,激动地问他:“小满你有办法了?”赵小满一敲我的脑门说:“办法是靠想出来的,照你这么哭下去,怕是这一辈子也找不到沈浪。”
我没有多说,只一个劲地问他有什么办法,却见他摇了摇头道:“你怎么这么糊涂?以前沈浪不是说过吗,他家在青狮镇,虽然我们没去过,但我们可以到那里去走一走嘛!再说,沈浪临时辞退工作,哪里可能这么快又找到新工作,这段时间内,他除了回老家,恐怕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经他提醒,我一个恍然,为什么我就没想到这点呢?我赶紧点头说道:“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动身赶往青狮镇!”赵小满笑道:“你现在不哭了么?”我使劲把赵小满从沙发上拽起:“不哭了,找人要紧!”
我们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出门了。到了车站,看着车开车往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在心里默默叨念,沈浪,我一定要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