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血泪史：北朝遗曲》雪阡篱

15、第十五章：苦下功夫学百艺

　　熹微的晨光透过薄薄的纱帐照射在织花锦褥上，一缕晨风吹来，帐角垂着的金色流苏微微拂动着，就像拨乱的心弦一般，丝丝缕缕的漾开。
　　床边的香梨木梳妆桌上摆着的雕花铜镜上，反射出着明晃晃的光芒，映着房间摆着还开的盛好的粉色芙蓉花，潋滟生姿。
　　杜玉蘅今日换了一身红色衣装，精致的绣领紧贴着雪白的玉颈，华丽的裙摆拖地，乌黑的发髻上的一支银雀钗光彩夺目，雀口噙着的一串明珠垂在耳边，纹丝不动，看起来高贵大方。

　　正替我梳妆的红香一身水粉色的纱衣披在身上，雪白的抹胸若隐若现，秀发半挽，斜插玉簪，一缕发丝静静垂在胸前，看起来淡雅又不失风流妩媚。

　　看着红香帮我穿戴好，杜玉蘅没有做任何评价，只是道了一句，“转过身来看看！”

　　我依言照办，缓缓展开宽大的衣袖，慢慢转身。随着我的动作，像天空一样轻盈而又纯净的蓝色衣裙轻轻拂动，裙摆上绣着的栩栩如生的白色玉兰花也似要从裙上抖落一般，在身子周围翩然飞舞，让我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温婉恬静。

　　“女子最注重的是仪容声色。仪要端正稳雅，容要秀丽媚婉，声要软柔清细，色要妖冷艳魅。不管怎样，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无情的男人也能心猿意马……今日，我们就从仪容开始学起。”杜玉蘅动作优雅地坐下，语声轻淡，“宫中同品一级的女子穿戴和发式均相同，一眼看去，如果不是特别惊艳，将很难在众人中脱颖而出，所以，在看起来都差不多的时候，得有些细微的地方与众不同才好。”

　　我恍惚听懂了一些，便试着举了一些例子，“比如，身上配戴的挂饰和香囊，要别人所没有的；一样的发髻，可以悄悄做些小动作，弄得别出心裁一些……我说的对吗？”

　　“不错，正是如此。”杜玉蘅满意的点点头，“对于仪容，可能很多人无法将妖艳和清雅联系到一起，总觉得两者之间有着矛盾，可我们就是得让这种矛盾很好的结合起来，既不能显得突兀，又要做到能营造出让人一眼难忘的感觉。”

　　“就是将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或者其他某些方面完美融合到一起，让人印象深刻却不让人觉得突兀？”我想了一下，“就好像一个人看起来平易近人，但想接近时却觉得遥不可及？”

　　“没错，看起来似乎触手可及，却又若即若离，他们越想抓住，就陷得越深，不知不觉就落入美色的陷阱之中。”她嘴角弯了弯，敛着一丝淡然随意的笑，“有些时候，还得很好地伪装自己，尤其是对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一定要先掌握他的喜好，行事小心，千万不可轻易让自己真实的感情流露，只要稍稍不谨慎，就会功亏一篑。”

　　我微微颔首，“我大概有些明白了……”

　　“听起来简单，其中的学问深着呢！”她轻轻拂袖，将桌上的茶盏推向我，“你去帮我沏杯茶来。”

　　想着看过的野史杂记中女人因不满或嫉妒另外一个女人，总会借用倒茶的机会故意将茶水泼洒到那个女人手上或身上，我心想，她应该不会像书中描述的那般将茶水泼我罢？

　　我虽捉摸不透她的意图，但还是听她的吩咐，拿起桌上的青瓷茶壶，为她倒了一杯茶。

　　很明显，我想得有点多了，因为我拎起茶壶倒茶时，她在一旁连连摇头，道：“动作不够优雅美好，姿势有些僵硬。”

　　我顿时明白过来，原来杜玉蘅是在查看我日常的礼仪。于是我认真了些，双手端起茶杯，站直身子，微低着头走向她，将手里的茶杯递向她，柔声道，“杜姐姐，请用茶。”

　　杜玉蘅还是不够满意，“红香，你来给她示范一下罢。”

　　“是。”红香缓缓步向桌边，抬起衣袖，一只手敛住宽大衣袖的边缘，一只手拎起精致的茶壶，往桌上的茶盏里倒茶。一边倒茶一边解说道，“沏茶时，不可用普通的水来泡茶，水温不宜太烫也不宜太凉，茶具也要与茶相般配。奉茶时，手要稳，身要直，步要小，在每一个细节都要做到完美让人无可挑剔。”

　　说话间，茶壶在红香的手中缓缓倾斜，清透的茶水慢慢盈满茶盏，香气四溢。沏好了茶，她端起茶杯，袅袅婷婷地走向凝碧，半蹲下身子，将茶杯高举过头，“姑娘，请用茶。”

　　我惊讶问道：“沏茶竟然还有这么多讲究？”

　　“沏茶的学问可多着呢！”杜玉蘅接过茶杯，随手搁在一旁，开口问道，“你可知茶的种类以及沏各种茶的方法？”

　　我摇头道，“不知，未曾留意过。”

　　“难怪……”她低头望着茶水中上下起伏的茶叶，目光清浅悠然，“阮姑娘，你就在我这里练习沏茶吧，待你沏茶功夫过关我再教你其他的。”

　　我想了一下，问道：“依你这么说来，泡寻常的茶岂不庸俗了？既然花可以酿酒，何不尝试着用各种花搭配着来泡茶？”

　　“现学现用，你倒是领悟得挺快，正巧我这里有几张花茶的配方，就让你拿去慢慢研究吧。不过，你说到用花泡茶，我就想到用花制香了……”她垂下长长的眼睫毛，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要学的东西很多，也不便一一教于你，晚些我让红香取来几本书来赠与你，让你仔细仔细琢磨。白日你跟着我学习一些基本的宫廷礼仪，晚上你就抽空看看书，多多研究其中的奥秘，对你会有好处的。”

　　“笑云不胜感激，在此先谢过姐姐了。”

　　她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态度，“永远不要对我说谢字，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继续练沏茶吧。”

　　“是。”

　　不知不觉间已是入夜了。

　　从杜玉蘅房间出来，此时半轮月正挂在柳梢上，望着霓歌坊的方向，灯彩如虹，一片明光灯影，霞彩云蒸的一般。弦歌徐引，笙歌盈耳，说不尽的风光旖旎。

　　我揉了揉酸痛的胳膊，无声冷笑，紧抱怀中杜玉蘅送我的几本书，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掀起珠帘，我摸黑走到桌边挑亮烛火，将怀里的那几本书在桌面上一一摊开。

　　《茶道》，《霓裳》，《媚妆》，《制香》，《医经》……

　　真是好书呢！我一边自嘲笑着，一边缓缓翻开《制香》那本书……

　　几日后，为了考察我辨别各种香料的能力，杜玉蘅在桌上摆放了各种香料，蒙上我的眼睛让我一一说出它们各是什么香料。

　　“沉水香，丁子香、鸡骨香、兜娄婆香、甲香，薰陆香、白檀香、熟捷香、零陵香、藿香、青桂香、白渐香、青木香、甘松香，雀头香、苏合香、安息香、麝香、燕香……”一味香又一味香区分开来，我的头不觉有些晕晕的。

　　杜玉蘅伸手帮我解下蒙在眼前的丝帕，“一味不差，看得出你下了不少苦功。”

　　我平静道：“我只想早日学有所成。”

　　“急功近利可不行。”杜玉蘅了然一笑，轻轻摇了摇头，“这些香料按一定的分量混杂一起，再添一些别的东西，就能制成百和香。虽说香气可以怡人，但用香一定要切忌，就像麝香，接触多了就会对身体有害，当然，香的用途还有许多，我给你的那几本书上记载得很清楚，你应该也琢磨出一些门道了罢。”

　　“是，香既可以怡情，又可以害人，比如那些迷香和媚香……”

　　“迷香和媚香，只有那些不入流的女子迷惑男人的心智才会用，事后很容易会被发现，这些在我眼里未免都太小儿科了一些。”杜玉蘅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以香惑人不敌以身媚人，我教你识香，可不是让你将它用在这些小把戏上，而是让你提防着身边会不会有人害你。”

　　“姐姐说的是。”

　　“好了，香料闻多了也不好，你先回去吧。一会儿高大人要来我这儿，我知道高家仇视阮家，你最好不要与他碰面，以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谢姐姐提醒。”

　　我福身退下，出门时，想到爹娘的惨死，我不禁心痛难抑。

　　爹的死，背后关系如此复杂，追根究底，到底是冯氏之过还是南梁之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