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藤）心》青森月

9、九

　　一个周五下午，南烈打来电话说自己要回大阪的学校办点事，问藤真要不要在周末一起去大阪玩，两个人周一都没有课，因此可以等周一南烈去学校办完事再一起回横滨。藤真非常高兴地答应了，国中时修学旅行去过大阪，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所以对于这次的大阪之行，藤真内心还是充满了雀跃。
　　周六上午到达大阪时已经接近中午了，南烈先带着藤真回家去。南烈的家在一片旧城区，那种很典型的日式社区，房子一看就是有着年头的旧式宅院。
　　家里没有人，虽然整洁，却显得有些太过冷冰冰的了。藤真一边走一边随口问道：
　　“你家人去哪了？”
　　“父亲在药房，他一年365天都在那里。”
　　“哦，那你母亲呢？”
　　“很早就去世了。”
　　藤真惊讶地转过头来看着南烈，南烈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呃，对不起啊，南。”
　　“没什么，母亲在我一岁多的时候就去世了。”
　　“那么，南你是独子吗？”
　　“不是，我有个哥哥，大我七岁，药房的事都是他在帮忙。”
　　“那，你父亲有再娶吗？”
　　“没有，一直就我们三个人。”
　　藤真有些了解为什么南烈可以随着自己的兴趣去读建筑了，也明白为什么这个房子显得有些冷冰冰的了，缺少主妇的温柔与操持，这个家里只有三个男人。
　　南烈的房间非常简单，作为装饰用的摆设一件也没有，只有必需品，像个军营一样，藤真不由得想。
　　下午，南烈带着藤真在大阪四处闲逛，大阪果然和横滨很不同，南烈的关西口音并不重，但是当随处都充斥着关西腔的时候，藤真还是忍不住想笑，也许他可以理解为什么关西人不喜欢关东吧。
　　晚上他们回家吃饭，可是藤真看到家里还是一个人也没有，难道南烈这么久回来一次，父亲和大哥也不想看看他吗？
　　南烈解释说药房要营业到晚上九点，所以父亲他们一般都是在店里吃饭。逢周天，他们会六点关门，所以父亲和大哥明晚可以回来一起吃顿饭，今晚没有必要破例赶回来。
　　南烈做了章鱼烧和乌冬面火锅，藤真觉得在大阪吃着大阪人做的大阪美食真是一大享受，而且还不用洗碗。饭后藤真看着南烈包揽了从洗碗到擦地的一切家务，忍不住说：
　　“南，你真是贤妻良母啊。”
　　结果换来了南烈的一阵白眼。
　　玩了一天的两人都有些累了，就早早铺床躺下了。藤真看着篮球杂志，突然想起了北野教练。
　　“北野教练现在好吗？”
　　“嗯，在小学教篮球。”
　　“还是那种打法吗？”
　　“那么小的孩子，其实也谈不上什么打法，让他们玩得开心就好了。”
　　“那你现在还在坚持吗？”
　　“如果说那种打法的话，其实已经不那么坚持了。我那个时候，太过极端了，我以为，只有那种打法才能代表老师，才能让老师回来。结果，不论是想法上，还是现实里，我都错了。不过对于老师和篮球，我一辈子都不会变的。”
　　也许在人生的每个阶段，我们坚持的东西都不一样，但似乎总有一些东西贯穿始终，为我们一直坚持，所以我们才能够成为我们。
　　夜里，藤真醒过来一次，明亮的月光越过树梢照在房间里，藤真转身看着熟睡中的南烈，紧紧抿着的唇，还有蹙起的眉，怎么在睡梦中也开心不起来吗？藤真想，年幼时做了噩梦的南烈，会去哪里寻求安全与抚慰呢？也许，是自己握着拳，流着泪，缩在墙角捱过去的吧。所以才那么不喜欢说话吗？因为从小到大，也没有人会来倾听吧？
　　第二天早上，南烈叫了岸本一起出来，有了岸本这样的大嗓门和聒噪，好像变得更有旅游的气氛了。当藤真正四处看着的时候，突然被南烈一把拽住了，
　　“怎么了？”
　　“过街。”
　　为什么突然要过街？正当藤真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耳边响起了岸本的大嗓门：
　　“啊，幸子小姐，好久不见啊。”
　　藤真看见前面走来一位年轻女孩，非常漂亮的女孩，匀称丰满的身材，绝对是一般男生的梦中情人。而身边的南烈明显僵硬了一下。
　　“幸子小姐，你也来逛街吗？什么时候把上次那位津村小姐介绍给我认识吧，这样等南明年回来，我们就可以四人约会了。”
　　“可是津村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呢，岸本。”
　　“什么？！”
　　岸本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他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被南烈狠狠地踹了一下。
　　“南，你怎么回大阪了呢？”
　　“有点事。”
　　“南他回学校办事，周一又要走了。”岸本插嘴道。
　　“还有三个月啊，一年怎么会这么漫长呢。”
　　藤真听着幸子这样直白的话，已经隐隐猜到了南烈和她的关系非同寻常。
　　“抱歉，我们先走了。”
　　走出了很远，岸本还在絮絮叨叨地责怪南烈太不近人情了。对着那么漂亮的女生也这样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南烈又一肘子砸了过去。岸本才闭嘴。
　　中午吃饭时，岸本几次不小心又提到幸子，趁着南烈去洗手间的时候，藤真忍不住问起了幸子的事。
　　“藤真也忍不住好奇了吧，那么漂亮的女生。你看不出来吧，南烈这家伙会有女人缘，而且还不少。幸子小姐是我们大阪的大户人家，她喜欢南烈的事大家都知道，不过自从她出现了以后，其他喜欢南烈的女生好像就没了。可是南烈啊，这个混蛋，居然毫不领情地直接拒绝了幸子小姐，不过，幸子小姐也没有放弃就是了。真不知道阿南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混蛋，你又在废话什么。”
　　南烈回来以后，岸本乖乖地不提幸子了。但是幸子这个名字却像扎了根一样，刺进了藤真的心里。
　　晚上，果然南烈的父亲和大哥也回家来吃饭了。南烈的大哥和父亲非常像，更加粗犷些，相比之下，南烈也许更像妈妈吧，藤真想。
　　不过父子三人的性格倒似乎很像，不爱说话，静静地吃饭，除了偶尔和藤真聊几句。饭后兄弟俩包揽了家务，父亲则坐在院子里静静地抽烟。
　　晚上下起了小雨，南烈的房间正对着院子，藤真拉开拉门，看着雨飘落下来，打在院子里的各种花木枝叶上，滴滴答答，夜晚反倒显得更加宁静了。
　　藤真正在发呆的时候，南烈递给他一杯热茶，问他：
　　“冷吗？”
　　藤真摇摇头，南烈也坐下来，两个人并肩听着雨声。藤真想到，也许几年后，南烈和他的妻子也会在这样的晚上吃晚饭，并肩坐在院子前休息，他的妻子，会是那个幸子吗？还是，会是一个更加温柔安静，理解南烈的女孩呢？
　　就这样一直下去该多好，藤真想。什么都不要改变，南烈就坐在他的身边，永远不会有其他人。单独霸占某个人的念头也许每个人都会有，儿时是对父母，以后可能对朋友也会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若稍稍理智一点就会嘲笑自己的幼稚，不会把这种念头当真的。可是，藤真发现，他对南烈的这个念头当真了，那种不由自主想伸手一把抓住的感觉。
　　周一他们回去的时候，岸本来送行，他递给南烈一条白色的围巾，
　　“昨天晚上幸子小姐来找我，叫我把这个给你。”
　　大概幸子知道如果自己来送，南烈一定不肯收下的吧，所以才委托岸本。藤真转头看着南烈。
　　“我不要，你还给她吧。”
　　“喂，人家女生亲手织的，你不要这么无情好不好。”
　　“车来了，我们走了。”
　　南烈拽着藤真就上车了，剩下岸本在车外无奈的吹胡子瞪眼。
　　藤真发现自己很高兴南烈不要幸子的围巾，他甚至想到自己可以买一条黑色的围巾作为圣诞礼物送给南烈，他相信他一定会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