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散尽似归来》林起

10、锦书难托山盟在（二）

　　近日来地府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一路亡魂，一边排队过奈何桥等喝孟婆熬的黑汤一边呼天抢地大声哭喊。但唯一不同的，是近日这哭喊声颇大了些，常常扰得阎王不能入睡。阎王睡不着觉，自然就得下地儿走走。顶着两个黑眼圈，从头走到尾，从第一层散步到底十八层再回来。一见到不顺心不入眼的就嚷嚷两句。因而这几日，地府小鬼们提心吊胆，走个路都轻飘飘的，讲个话也是左顾右盼多了个心眼，生怕惹了阎王本就不怎么愉快的心情。
　　“哎，我说小左，”小鬼一号随着哭喊的亡灵一起缓缓走着，小心道：“这几日怎么多了这么多亡魂？吵吵嚷嚷的，弄得我耳根一点儿没个清静。”
　　被称为小左的小鬼二号朝四周瞧了瞧，发现远处阎王正怏怏地走进了轮回道，才安心回答：“小右啊小右，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不知道？”
　　小右很感兴趣的望着他。
　　“枇罗谷那地儿的凡人放火烧妖，全都命丧于此。”
　　“全死光了？”
　　小左正经地点点头。
　　“这还真是件奇事。我押送亡魂也有些时日了，不知凡间竟还有这等人。我看天上有些神仙都不如他们这般有气魄——那阎王知道吗？”
　　小左把小右的脑袋一拍，小声骂道：“废话！押送小鬼不能和亡魂交谈哪里会知道这种事情。可见，如果阎王不知道我们又怎会知道？”
　　小右摸摸拍疼的脑袋，恍然大悟道：“也是也是。”
　　小左满意地看看他，又说：“这事儿是黑白无常从阎王那儿听说，又被大左从白无常大哥那儿听了去，才又告了其他小鬼的。我知道这事儿还算是晚的了。看样子——你大概是最晚知道的……”
　　小右见阎王从轮回道的大门出来，面色稍稍柔和了许多，估计是逮着个倒霉蛋骂了几句，心里畅快了些。又见阎王朝奈何桥这边走来，赶紧用肘子掇了掇一旁说着话的小左，两人这才住了嘴，有一下没一下地向还在哭喊的亡魂喝两句抽两下鞭子，摆摆样子。
　　阎王神清气爽地路过，见两个小鬼那合格的工作态度，心中更觉顺畅。正欲离开，忽然脸色一变，大喝一声“出来”，声音浑厚粗犷，在地府中回响不断，吓得这一秒还在哭闹的亡魂立马止了声一把跪下，颤颤地反复求饶：“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两小鬼见亡魂跪了一地，却是不知所措，望向对方，不知到底应是谁该出去受骂。
　　正当两人犹豫之时，一旁生出几缕白烟，隐约出现了两个人影。一红一黑，都生得十分好看。
　　只见那红衣女子小声骂着白衣男子：“都怪你出的馊主意。”
　　男子只是青着脸不理她，恭恭敬敬地朝怒气外露的阎王作了一揖，缓缓道：“天族三太子黎笙擅闯冥府，扰了阎王清静，实在失礼，还请阎王息怒。”
　　小鬼互相对着眼交流，庆幸原来出去的不是他俩，真真是幸运。
　　女子也止了骂，随着作了一揖，道：“凤凰谷谷主颜苏，无意冒犯阎王，请阎王息怒。”
　　阎王一向不喜天上一伙神仙，又因为凤凰会飞所以把颜苏也归为“天上一伙”，见了二人，碍于脸面不好发火，只想赶紧将两人赶了去。面色便暗下不少，没好气道：“何事？”
　　颜苏看了看黎笙，见他一言不发，便自己将事情说了遍。
　　“你要找谁？”阎王皱着眉。
　　“陆云舒。”颜苏笑着回道。
　　阎王又是一喝：“陆云舒。”便见众魂皆跪之间惟一白衣男子鹤立鸡群般站着。
　　阎王摆手示意两个小鬼去将陆云舒带过来。
　　陆云舒的白衣已沾了不少污迹，但面容苍白没有血色却依旧从容，他缓缓鞠躬，毫不畏惧柔声道：“大人所谓何事？”阎王让他去向对面。
　　黎笙递给他装信的包袱。
　　陆云舒从容竟卸，惊讶地看向他俩，低头颤抖地打开一封封信，便是泪如雨下。
　　可怜天下痴情人，不知早已阴阳相隔。
　　“是珞儿……请二位仙者来找我的么？”
　　颜苏点头。
　　陆云舒无奈地笑道：“珞儿的倔脾气，我是知道的……我就知道……当时我已身染奇症，思及远方爱家，只觉除了休妻别无他法……我想她幸福，但是我给不了……我是医者，不能自私为了己欲而抛却天下因病痛受尽折磨的人们……可是我想她幸福……我真的，别无他法……”边说泪水又开始往下流。泪已决堤，心若泉涌，滴滴成血，字字是玦。
　　颜苏知道他难过，不想打断他，黎笙却是反常的多话起来，他轻声问道：“为何放火除妖？”
　　陆云舒的眼已通红，也还是断断续续的说出了那不为人知的故事。
　　两小鬼看着眼前之景，十分有默契的互相瞧两眼，欣然地想这下，我俩便是最先知晓的了。

作者有话说

　　陆云舒是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