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歌散尽似归来》林起

11、锦书难托山盟在（三）

　　世事总是难料。就好比看月亮，你一心想在十五看又圆又大的月亮一解愁情，怎料风云突变下起雨来，结果就是不仅没看成月亮反倒淋了一身雨，隔日还躺在床上成了病号。这都是你不曾想过的事情。但是偏偏发生了。阴晴圆缺自有时，花好月圆不可求。可人生在世，求不求是一回事，得不得又是一回事。即便是妄求，即便使心动，要的总归不过一个念想一份慰藉罢了。
　　陆云舒是游医。
　　他做游医的原因很简单。年少时患病被游医从生死边缘拉回，从此一心拜师学医，励志悬壶济世。虽然得到与付出不成正比，但陆云舒觉得值得。
　　这就够了。
　　陆云舒遇见徐珞，是在一个下雨天。说变就变的天气，方才还晴空万里，一瞬就乌云密布大雨倾盆而泻。彼时，陆云舒刚刚医治完一伤风寒的男童，家里人没钱付医药费便想留他吃几顿饭。陆云舒看四周环堵萧然，只是温和的笑笑，之后便不辞而别。行至黄昏时分，正巧就遇上这突来的大雨。跑到附近的破寺庙躲雨，又正巧遇上了这个穿着鹅黄丝衣的女子。
　　这却不是徐珞第一次见到他。
　　徐珞第一次见到他是在洪府县令的大宅门口。他被人摔倒在地，任拳打脚踢，只是用身体护着一个旧木箱。一群打人者骂咧着：“庸医！竟然还敢来治病！”围观的路人指指点点，说是县令的二夫人身患重病，许是未能救活，便拿医者出气。其中还有人叹息着这医生是个好人，怎得糟了这种罪。打到最后，人群散了。男子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衣服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他只是仔细检查了木箱，才一瘸一拐的离开。
　　徐珞这才看清他的脸，觉得他很傻。又觉得，这应是她一生都忘不掉的脸。
　　如今再次见到陆云舒，她真正明白，她果然忘不掉他。
　　后来，在徐珞软磨硬泡下，陆云舒无奈地答应两人一起上路。
　　“真是个倔姑娘。”陆云舒摇头叹道。
　　徐珞讨好的笑着，问道：“那——你喜欢这样的倔姑娘吗？”
　　陆云舒惊得张开了嘴，红着脸不理会她，自己急匆匆地朝前走。
　　徐路在后面偷偷笑，也赶紧跟上去，边跑边大声喊：“陆神医，等等我！”
　　陆云舒一直觉得，做医者，特别是游医，孤独和寂寞本就是常事。一直以来，一个人走一个人笑，似乎早就习惯了。可当身边多了一个人，陪你走陪你笑，填补你生命中的所有角落里的空白，你才发现，似乎永远代替不了现实。你依赖她。你爱她。你只想留住这个人，留下这朵娇艳而又倔强的花。
　　再后来，在那有山有水的小村庄里，两人有了自己的家。陆云舒不想花儿再受苦受累，执意留下她生活在这安宁的村庄里。
　　重回一个人走一个人笑的日子，但他知道那里有家有他生生世世愿意珍爱的一朵花。所以，他不会孤独不会寂寞。只是在每个寂静的黑夜里，思念总会漫上心房涌出眼眶，打湿他棕木医箱。
　　听闻枇罗谷一事后，他决心进谷行医。却未曾想到，这一去，便是诀别。
　　经一番医治，谷人的病情得到控制。但他心中明白，这病无法根治。那时，他注意到了枇罗谷内土生土长的植物。谷人称之为枇罗，是常被用以麻醉的药草。但这种草药他曾听学识渊博的师父说过。虽名字不符，但貌状用法相同。而这种草，是不存于人世的传说中的妖草，百年扎根，百年生长，百年积毒，一百年内，可将毒素尽溶于地下水，将土地尽毁。妖草只惧火烧，永远拔除不尽。但这只是传说，没人见过，无法求证。等到后来，妖草妖体乍显，人心惶惶，谷中再无安宁。谷人决心，放火烧谷，与谷同灭。而那时，他也染上那奇病。
　　也是在一个下着大雨的黄昏，他提笔写了那封休书，不知怎地想起他们在破庙相识的情景。女子朝他莞尔一笑，声音好听得不像话。她说：
　　“又见到你了。”
　　彼时火光漫天。陆云舒站在蔓延的火海中，感觉到身体上弥漫开来的疼痛，那一瞬脑中轰然想起的，却还是那个笑得灿烂的女子调皮却又真诚的问他：
　　“那——你喜欢这样的倔姑娘吗？”
　　他其实从来没有告诉过她，从那次县府外见到她的第一刻起，他就再也没能忘掉她。

作者有话说

　　篇幅虽然挺短的。。。但是自己却挺满意。。。再说一句，陆云舒真的是大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