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羽令》阿奺

65、柳月携铃声自现

　　两人相互打着掩护，终于甩开了穷追不舍的契丹将士钻进了营寨外的密林里，借着婆娑的树影，一晃不见了踪迹。
　　契丹将士不甘就此返回，他们摆开了阵仗誓要搜遍这林中的每一寸土地
　　颜初瑶和喜琛就猫着身缩在相邻的两棵树的树杈上，看着树下的契丹将士举着火把，一步一步地往森林深处搜去。喜琛注意着树下的动静，没发觉对面树杈上的颜初瑶眉眼微微扭结在一处，捂着右臂的左手指缝间正不住的往外渗着血。
　　等确定契丹将士走远，喜琛朝颜初瑶打了个眼色，两人才赶往与另外十余人约定的集合地点。
　　那处隐蔽的石壁前，只有零星的三个人正焦急的等候着，看到颜初瑶和喜琛终于赶在定下的时辰前到达，几人松了口气。
　　颜初瑶站定在石壁下，无力的靠着石壁，皱着脸看向身边的喜琛，“撕衣服。”
　　“什么？”喜琛不解，疑惑的看去才觉她的脸色白的过分，再看见她顺着手指滴落的血珠，猜出是方才躲闪不及，让箭矢划拉开了口子。本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问题，不知怎的他一时却慌了手脚。
　　喜琛替他简略的包扎完毕后，五个人又等了一阵，许久过后，颜初瑶抬头望了望星辰，眼神黯淡了，“时辰到了。”
　　其中一个士兵舔了舔干涸的唇，犹豫着看了过去，他虽不知颜初瑶的身份，但临行前也是被上头交待过，这位看着年纪轻轻的女子才是他们这趟中的头。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浓的伤感，“其他的兄弟恐怕——”
　　“回去了。”颜初瑶收敛了眼底的情绪，沉声招呼着众人，“去牵马来。”
　　闻言，喜琛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对她眼中来不及收回的落寞只当没瞧见，他径直绕过石壁去牵马。另一个士兵听着这话意识到什么，错愕的看着她，情绪激动的质问，“你是想将马全牵回去？万一他们只是被耽误了过会儿就能到了怎么办？你这是要绝了他们的活路！”
　　“沙场上哪里来这么多的万一。”颜初瑶捂着右臂的手指收紧了，紧紧的抓着伤处，疼得自己身子都在微微发抖也不愿停下，她的声音却是平静的毫无波澜，犹如一潭死水，“行事前约定过时间，也都知道没赶上的后果。不浪费一匹马是出关前唐轶将军应承了巡抚的，我不过奉命行事，你这样迁怒于我有何用？还是你想让将军在巡抚面前难堪？”
　　她直视着前方，似是看着什么又似什么都没有看，其余两个士兵也明白道理，收拾了心情，默默跟在喜琛后面也绕到了石壁后。
　　说话的士兵低垂着头，眼中暗火闪动透着不甘，他的双手垂在身侧紧握成拳。他不是不明白颜初瑶的话，但那些都是他同一个什中朝夕相处的好兄弟，无论是谁离开了都叫人心里难受，要真有个万一，他怎么能够放弃！
　　颜初瑶侧目将他脸上的神情看在眼里，这个样子莫非是个新兵？一个新兵被安排了这样残酷的差事也确实够呛。
　　不多时去牵马的三人都回来了，几人动手将马匹按一加二的方式相互拴好后，便纷纷上马，牵动缰绳调转马头，蓄势待发。
　　看着那新兵仍站在地上不动作，一个老兵耐不住回头瞪着他，恶狠狠地训，“磨磨唧唧的像什么样！你一大男人还不如人一女娃子，将军的面儿全让你给败了！这还没开打呢，要真打起来你还不得在窝里哭去啊，滚回家抱女人睡去吧，少在外丢人现眼的！”
　　另一个士兵看了看颜初瑶不太好的脸色，也算是看出了心在痛的不只有他们几个士兵，这个女娃子的心里许也不好受，便也催促那新兵，“快上马，你该庆幸自己不会没能的回来的一个。”
　　等那新兵咬着牙终是扯过缰绳翻身爬上了马背，才坐稳，他的手一扬促马发力往前冲去。余下几人也急忙跟了上去，一路上马蹄笃笃中夹杂着老兵的咧咧骂声，“狗娘养的小疯子！”
　　一路疾驰，按照唐古安排的路线，几人虽是绕了一圈，倒也没有惊动四处搜寻的契丹将士。即便是喜琛这样不明白个中厉害的，也看出了唐古的本事。
　　契丹营寨就驻扎在嘉峪关外不甚远的地方，两处相距不过百余里，其中一路坦荡，没有丝毫阻碍视野之处。当营寨那处火光浓烟一起，嘉峪关方面站在城楼上眺望敌阵的众将领便知派遣出去的人，得手了！
　　城楼上正中的位置视野最佳，本是唐古专用的位置，此时却是一个身穿华服的姣好女子站在其上——那不是颜柳月还能是谁？
　　程锦侯站在颜柳月的左侧，他面带浅笑提醒着站在颜柳月右侧的唐古，“唐将军，等会儿可千万别顾念了私情，给自己惹上了大祸。”
　　唐故目不侧视不搭理他，倒是他身后的唐轶有些咽不下这口气。虽知颜初瑶身后有人在跟着，但他们是怎么也没想到那人会来得这样快，更让人料想不到的是这个人的身份。堂堂天子第九女不好好在深宫中养着等陛下赐婚，一路奔波劳累跟在颜初瑶身后跑来这偏远的地方，究竟是为了什么？
　　没有理会身边的暗流涌动，颜柳月眯了眯眼，就着微弱的星光，看着远处宽阔的大道上急速靠近的黑影，交握在腰间的右手一翻，掌心向上，掌中躺着两只小铜铃，没有丝毫晃动，她掌中的铜铃却越响越欢。铃声这般的大，但除了她，周围的一圈人却似乎什么也没有听见。

　　“铃——”
　　遥遥的依稀有一声陌生又熟悉的铃铛的轻响掠过耳际，正专注于策马狂奔的颜初瑶倏地环顾周遭，却没看见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
　　“铃——”
　　又是一声急促的轻响，颜初瑶寒了脸，她辨出这声铃响较之前的一声清晰了不少。她头一抬便见城楼上，在一群将领中间，一个衣妆华美的女子站在当中最为抢眼。待她看清了颜柳月映着火把的光亮，笑意盈盈的恬静面容时，颜初瑶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抽出马刀斩断了拴着另外两匹马的绳索，扯动缰绳，在电光火石间扭转了方向，要往来路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