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年华》高晓升

6、第05章 三亚之行

　　到了星期天早上，我与妈妈一早就起了床。走到公路边，一阵寒风吹来，有些刺耳，我不禁把带帽的衣领高耸起来，然后戴在头上。妈妈以为我冷，就过来搂着我的肩膀，为我遮风避雨。其实我身上的确不冷，因为我穿着的是爸爸一个月前邮寄过来的厚毛衣。当时老爸也同样给妈妈寄来一件，可是妈妈至今连那包裹都没有拆过，连那衣服是什么颜色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当时我要帮妈妈拆开，妈妈满脸不悦的命令我别拆，没有征得她的同意，以后谁也不准拆。我只好让这衣服呆在衣柜的一个角落里。在这南方的都市，早晚的温差还是有点大，即便是暑假里但还是会有一点点的寒意。而柜子里的衣服却苦苦等待着它的主人早日回心转意，将它青睐和宠幸。可是它的主人好像真的把它遗忘了似的，不再看它一眼。
　　远远的站台处，爸爸已经到了，爸爸今天穿的是一双人造革皮衣，油光发亮。真是三分人样，七分装！望着爸爸这套仿真高档皮衣，望着他从平时不修边幅摇身一变而成今天的楚楚绅士的样子，我在心里赞叹道。其实爸爸的脸部也属于长得英俊的那类男人，五官分明，皮肤不是很白，但也不是过于黝黑，眉宇间常透出一些男人的聪慧和刚毅，虽然刚刚一米七的个子略使他美中不足，但是在这南方的都市里，在六七十年代出生的那些人群中，一米七的身材也已经算是长得不错的啦，在加上皮鞋底的高度其实已经很高了。
　　上了火车，于是我们前往那个熟悉并且幸福过的海南三亚。
　　到了海南三亚，站在青山绿水之间，看着高耸入云的层林叠翠的南山，倾听着从远处飞溅而来的海浪，我心旷神怡，无声地赞叹：“好美丽的大海哪，真是天水相连！”
　　吃过晚饭，华灯初上，海边四周夜色斑斓，树木纷纷在黑夜中变得黑黝黝的，掩映在昏黄的灯光之中。远处，绰绰人影，穿梭其中，偶尔还会听到一些情侣的呢喃；走近海边处，只见海岸上男男女女，大人小孩，都在尽情地享受着由大自然带来的温暖和幸福。虽然那凛冽的山风像一只只刺猬一样，一阵阵的钻进我宽大的泳裤里，在我半赤裸的肚皮上狂踢乱舞，让我感到刺骨寒冷。望着我那种正在抒情而又缩手缩脚的样子，爸爸妈妈都哈哈大笑起来。
　　在海滩上，我们一家三口走了不够三分钟，就浑身发抖，终于看到了一个无人浸泡的海岸，迫不及待地跳了进去。下到水里，温度自然升高，三个人都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啊，多温暖，多舒服啊！”
　　……
　　我靠着妈妈并排地躺在一起轻声的说着话。看我如此高兴，妈妈内心的情感就不断地泛滥起来。她情不自禁地拉过我的手放到自己的嘴边亲了又亲，然后又轻轻地搂过我的肩，几乎要把我抱在怀里。妈妈抱着我，一股母爱一种柔情如同这海水一般从她的心中涌起，穿过她的体内，她的咽喉，直达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片刻间就泛滥成灾，泪水溢了出来，滴到海水中，与温暖的大海融为一体。
　　爸爸此刻正在静静地享受着由海水带来的温暖和惬意，躺在水海岸的另一边一动不动，头靠在海边的一块石头上，看上去是在闭目养神。其实他的内心并不像外表这样平静。看着前妻美丽凸凹的身材，过去那些熟悉的情景历历在目。他那颗久违的男人的雄性之心早已热血沸腾得像这奔腾的海水。
　　我看着妈妈，妈妈也时不时的把目光投向爸爸的方向，在妈妈的心中，对前夫念之愈深，爱之愈深，便恨之愈切。于是妈妈干脆闭起眼睛，对前夫不屑一顾。可是无论如何，妈妈还是要面对前夫，为了我，她要自己深受委屈面对孩子的亲生爸爸。有时候我觉得这是她作为一个女人莫大的耻辱！妈妈就是这样的默默地承受着。人世间有时就是这么无情，明明是黑白颠倒，厚非薄是，却叫人百般无奈。
　　在旁人看来，我们三个人与所有的游客一样，纵情于这一片海洋，这一片夜色之中，忘记了所有的忧愁，忘记了所有的不幸。这是多么幸福的一家子！可是有谁知道我们这时有着三颗离异破裂的心呢？
　　泡够了，玩够了，在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我们便回房休息了。上了床，我不一会儿就睡得很香，香得如婴儿一般。第二天一早，我们又去大海里泡了一次，然后又在景区里逛了两个大大的圏。第三天接近中午时分，我们吃过午饭，就踏起了归程。上了火车，不一会儿的功夫，我就沉沉地睡着了。爸爸将我的头抱在自己的怀里，双膝向上撑起，虽然他觉得脚有些累，腿有些麻，但是他还是没有放松。他生怕惊醒了我，或者怕我睡得不够舒服。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父性大发了。这样抱着儿子的感觉让他既幸福又愧疚。他觉得自己深深地、深深地对不起自己的儿子和妻子。在骨子里，他还一直把妈妈当作是自己的妻子。想着想着，他的眼眶湿润了。
　　此刻老妈与我一样睡得正香。
　　有的时候，妈妈会变得更加淡泊明志。看透了这个世界，看透了这个社会，使她也看透了爱情。使她对什么都无所谓，她的心里面只有我。为了我，她受再多的苦，受再多的累，就算遭受再多不公平的待遇，她也在所不惜。
　　我醒了，我用手揉了揉矇眬的睡眼，看看车窗外，天很快就要黑了。火车在高架桥上疾驰。两旁的青山正在随车在窗外迅速地往后退。我看到车上的人几乎都睡着了。也许大家都是周末出来游玩的人，都玩得太累了，一上车就会昏昏欲睡熟了。
　　突然，我发现左边前面第三行的座位上坐在外边的那个长发青年鬼鬼祟祟的，一时向左侧低头，一时向右向后斜着眼睛看，好像正在偷里边那个人的东西。由于一只手可能偷不到，又伸出双手在操作。我稍稍站起从高高的座位上方还是看不见被偷的那个人的头，我想那个人肯是睡得正死。我看看妈妈，妈妈也是半睡半醒之中，一副疲惫的样子。再看看坐在左边位子上的爸爸，也睡着了。
　　“怎么办呢？总不能让小偷得逞呀？”
　　忽然，我灵机一动，计上心头，大声地喊叫：
　　“哎呀，这火车真热，空调也不开，列车员阿姨！”
　　我的声音又尖又响，惊醒了很多人的黄昏梦。那小偷听到有人在喊，连忙停了手，然后用恼怒的目光瞪着我。这时很多人也看着我，面带愠色。我并不害怕，对着前面又喊了一声：“列车员，开空调呀！”经我连续这么一喊，把被偷的那个人吵醒了。他站起身来，向我望了望，同样向我投来恼怒的目光。我心里想：要恼恨你就恼恨吧。没有我，你今天就要破财啦。于是我就冲着他笑了笑。妈妈伸手搂了搂我的肩头说：
　　“高文，干吗你喊这么大声，吵着别人休息，多么没礼貌呀。”
　　我附在妈妈的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妈妈才恍然大悟，对我笑了笑，用双手把我搂得更紧，奖给我一个温暖的甜蜜的怀抱，仿佛在说，你真是我的心肝宝贝。
　　下车之后，我又把刚才这件事告诉了爸爸。爸爸又竖起拇指称赞我机智勇敢。回到昆明火车站，已是晚上七点钟了。爸爸叫来了一辆的士，我们上了车，爸爸对司机说：
　　“到滇池酒店。”
　　“我们先到滇池酒店吃饭吧。”然后转过头对我母子说。
　　“滇池酒店？那可是四星级呀。”我惊喜地叫了起来。
　　“对啊。”爸爸说。
　　妈妈沉默不语。下了车，爸爸带着我们穿过豪华的大厅，来到了餐厅里。爸爸叫我点了自己喜欢吃的菜，又叫妈妈点。吃完饭，爸爸买了单，走出酒店，来到路边。爸爸又叫来了一辆的士，对我说：
　　“儿子，你与妈妈打的回去吧。路上小心。”
　　我们母子俩还没来得及想，爸爸又催促我快点上车。我们上了车，爸爸又向司机付了钱，对我们说了声“我已付钱了。”我连忙说：“爸爸，再见。”刚说完，车就走了。
　　我与妈妈同坐在后座上，一时间都默不作声。此时此刻，母子俩之间能说什么呢，就算有一肚子的话要与对方说，也不能在这时说，那些属于伤心的话语，家庭不幸的隐私，怎么能让别人听到呢？看起来是一家人却又不一起回家，这已经让的士司机感到非常奇怪了。我心里很悲伤，我想不到今天我与爸爸妈妈快快乐乐玩了一天之后的结局竟然是这样悲惨，这样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