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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看着他一个人在雪中渐行渐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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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堡窗外热烈的阳光温和起来,禁林墨绿的树叶变成金黄落了满地,黑湖幽深的水渐渐泛上寒意,城堡里的壁炉里开始燃起温暖的火焰。不经意间,哈利发现自己即将迎来在霍格沃茨的又一个冬天。在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中,他和熙攘的同学们一起来到了霍格莫德村,在所有的朋友都选择了温暖明亮的三把扫帚时,他却像往常一样独自一人来到了脏兮兮的猪头酒吧。
猪头酒吧一如既往地聚集着各形各色的奇怪人物,此刻的气氛却一反常态,这些旅行者、小偷、小商贩、空谈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高谈阔论,或是鬼鬼祟祟地进行一些不干净的交易,而是挤在一起异常认真地读着一张预言家日报。哈利凑上前去,借着脏兮兮窗户透进来的浑浊光线,他看到了粗体字的大标题:格林德沃攻陷巴黎,下一个目标会是英格兰吗?
哈利和众人一起分享了这长久的沉默。在灰尘飞舞的浑浊光线里,他看到了这些平日里怪诞狂放的人们面孔上明明白白的忧虑。直到留着乱蓬蓬赤褐色胡子头发的酒保走过来抹了抹桌子,嘟嘟囔囔地骂了几句格林德沃这个卑鄙懦弱的渣滓,众人才渐渐散去,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哈利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的桌边,拿起一张预言家日报,要了一杯火焰威士忌,慢慢小口啜饮着。他能够真实而深切地体会到这些人们对战争的恐惧,那种对未来的不确定感,那种对所爱的人们的担忧,那种不敢相信任何人的恐慌,在空气中弥漫四散,无孔不入,凉透骨髓。他看着报纸上张狂地大笑着的格林德沃,那风中飞扬的耀眼金发和睥睨万物的傲岸眼神,让他想到了他在记忆中看到的,那个像只快乐的大鸟的少年。他的心底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驱使着他把火焰威士忌的杯子慢慢倾斜,看着格林德沃火一样纷飞的头发和英俊逼人的面孔被杯口的火焰吞噬,慢慢扭曲变形成枯黄的纸片,然后化成黑色的灰烬。
然后他听到酒吧那扇沉重而破旧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的声音,纷纷扬扬的雪花随着拖地的深红色长袍飘进了灰蒙蒙的酒吧,只是听到那优雅得与周围嘈杂环境格格不入的脚步声,哈利不用抬头就知道这次进来的人是谁。
是那个他一直在等待的人。
嘈杂的酒吧里响起了一阵向受人尊敬的霍格沃茨教授打招呼的声音,以及彬彬有礼的回应。
哈利用剩下的预言家日报遮住了自己的面孔,沿着报纸的边缘,他看到酒保向他的哥哥走了过去。
乱糟糟褐发下明亮的蓝眼睛向天花板翻了翻,“阿不思,你来这里干什么,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这里不欢迎你。”
“阿不福思,你知道的,我只是想来和你待一会。”阿不思·邓布利多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温和地回应他弟弟粗鲁的问候。
“那你随便坐吧,不要影响我做生意,饮料一杯十个加隆。”阿不福思把手里的抹布重重地摔在他哥哥面前的桌子上,无奈地看着他坐下来温和地笑着指了指酒水单上的火焰威士忌,气呼呼地走了,过了很久才端上来一杯杯口有一块可疑污渍的火焰威士忌,而哈利惊讶地发现阿不思居然连擦都没擦就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然后露出一个微笑:“这真是一个进步呢,阿不福思,这次的火焰威士忌没有上次的那么辣了,上次那杯我喝过后整整三天吃不下任何东西呢。”
阿不福思轻轻地哼了一声,转身端着托盘走了,然后飘过来一句话:“还是管管你的德国朋友吧,他也许马上就要打到英国来和你团聚了。”
阿不思脸上的笑容像失血一样褪去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地看着桌角上报纸头条那张恣肆张扬的面孔。有那么一瞬间,哈利觉得门外的漫天漫地的风雪仿佛都汇聚到了他的周身。在昏暗浑浊的光线中,他两肘支在桌上,十指尖托着下巴,面孔柔和的线条被勾勒得格外地深刻,低垂的眼睛里的神情看不分明。
不知坐了多久,他站起身,一饮而尽桌上那杯火焰威士忌,慢慢地走向门口,然后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向他的弟弟温柔地说道:“阿不福思,愿意邀请我一起来过圣诞节吗?”
阿不福思没有回答,只是一遍又一遍擦着同一只杯子,尽管它已经光可鉴人,他瘦消而结实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里固执地沉默着。
阿不思轻轻地叹了口气,整了整身上的长袍,缓缓踱进门外的风雪里。
哈利静静地跟着他走出门去,门外的雪比来的时候更大了一些,冷风斜斜地吹着,冰片雪花簌簌地飘落下来,把霍格莫德裝裹成银白色的村落。哈利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他没有用任何温暖或遮蔽的魔法,就这样慢慢地一个人在雪里走着,把长袍拉得更紧了一些,任凭雪片静静地落满他的周身,缀满他深红色的长发和长袍,让他看起来像是漫天风雪里一抹渐渐微弱下来的火焰渐行渐远,只留下皑皑白雪上一行浅浅的足迹。
凝望了整整三分钟后,哈利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小步追上前去,举起手中的伞遮住比他高了一头的男人,明亮的绿眼睛迎上对方微怔的目光:“抱歉教授,我和朋友们走散了,不记得回霍格沃茨的路了,你能带我走一程吗?”
阿不思·邓布利多怔了一会,然后凝重的脸上慢慢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当然,哈利。”
哈利忽然觉得,周身的冰雪刹那间在暖阳中消融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