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劫》季非白

3、第 3 章

　　青离没等苏言好好看看这帝都风光，就急匆匆离开了，去了个边陲小镇。苏言虽然有些不开心，但还是乖乖跟着他走了，只是心里想着下次一定要再去帝都好好玩一番。
　　这里风沙大，名字里也有个“沙”字，来往的人不似帝都人娇生惯养，这里的街道也不如帝都的热闹繁华，只是塞外风光别有一番意境。苏言也不是从小被宠到大的，没几天就适应的这里的环境，整天求着青离带他去玩。
　　从小长在山里，舞刀弄剑他行，骑马却一窍不通。刚上马时吓得一动不动，青离怎么说都没用，死活不敢向前。等学会了，闹着要去大漠。
　　说是沙漠，其实也不算，只是周边没什么人烟，植物也少，偶尔能看见几点绿色，也是一闪而过。当真是“平沙莽莽黄入天”。
　　这地方曾是战场，不过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战役了。将士都化作白骨，白骨深埋地下，还有几个人能记着他们？
　　城镇再萧索，到底是城镇，哪里有在这里骑马来的无拘束？刚开始时苏言还小心翼翼地，后面跑的比青离还快，差点叫他追不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片黄沙中竟然瞧见一间房舍，方圆十里之内并无其他人家。苏言勒马，回头对青离说：“青离，这里也有人住，想必生活比镇子里的人更困苦。”
　　青离也注意到了，“困不困苦我不知道，不过那里曾是军队驻扎的地方，也许是死去将士的后代，住在此处纪念先人吧。”若是如此，他不介意给那人一些银子安置，毕竟是为他出生入死过将士的家属。
　　二人下了马，把马拴在树上。朝那房子走去。还没进去，就看见一个穿红衣的少女推开门。当真是少女，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看见他们，愣了好久。苏言以为她是害怕他们不怀好意，忙辩解道：“我们只是路过……”话还没说完，就是那个少女扑过来抱住，大哭起来。苏言从未与女子相处过，一时有些手忙脚乱，“你……你别哭啊，有话好好说。”
　　“玄墨，我终于等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那红衣少女，青离也认识，是玄墨从前救下的一直狐狸，修为尚浅，不能化成人形，在夜里遇见了狼，差点被一口吞了，幸好被玄墨救下来，帮着她修炼，还取了名字叫“璎珞”，被当成妹妹一样照顾，玄墨死时，差了一步就要帮他挡下那支箭。却没想到在这里住了两百年。
　　苏言应付不来，用求助的眼光看着青离。青离把璎珞从苏言身上拉下来，“先别哭。”
　　璎珞才看着青离，“季淮安，你还敢缠着他，嫌玄墨被你害得不够惨么？”
　　对着她，青离有愧疚，难得得好脾气，“璎珞，他不记得那些事了，你等我回头好好给你解释。”
　　璎珞勉强忍住揍他一顿的冲动，拉着苏言进了屋。屋里有三间房，两间住人，一间厨房，收拾得干净整齐。若不是没有别人在这，青离都怀疑是别人收拾的，这个刁蛮的小狐狸竟然也会做这些事了。想来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璎珞拉着苏言在院子里坐下，“玄墨，你还记得我么？”
　　她一脸期待的表情，苏言几乎不忍心摇头，“我确实不是玄墨，你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呢，怎么会认错呢，”璎珞几乎要哭出来，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竟然认错了，“我是璎珞啊，你不认识么？”
　　苏言只能重复“抱歉”二字。
　　青离拉开苏言，“别说了。”
　　璎珞只好作罢。

　　能住人的房间就两间，璎珞一个人一间，苏言和青离一间。
　　青离本以为苏言会问他什么，却没想到他一言不发，什么也不提，觉得有些奇怪，“你不问我什么？”
　　“问什么？”苏言反问他。
　　“没什么，睡吧。”
　　一夜无梦。

　　第二天，苏言和青离收拾好了东西，看见璎珞站在门口，背了个包袱。还没等他们开口问，她自己就兴高采烈地先说了要跟他们一起走。苏言有些头疼，他不会应付女人，两个男子上路，带上她，确实不便，可看着璎珞的样子，又说不出个不字。
　　算了，她要跟就随她。

　　青离觉得，苏言最近有些不对劲，可非要说的话又说不出来究竟哪里变了。人还是那个人，一样的安静，青离却觉得这人是在躲着自己，帝君几乎以为自己成了什么洪水猛兽。问他怎么了，那人只说“无事”，更叫他觉得奇怪。
　　青离陪着璎珞买东西，她在边塞住了几百年，许久没见过人世间的繁华热闹，硬拉着他们逛街。苏言站在另一边，不知道在看什么。青离忍不住去看他，也只看见一个背影。
　　那边，摊主正不遗余力地向苏言推荐货物。
　　摊子上的东西不少，女子饰品、水粉胭脂、玉佩香囊，应有尽有。苏言挑挑拣拣许久，始终没看见称心的，那摊主也不着急，陪着他挑。做生意的，哪能看不出哪些客人是舍得花钱的？
　　“公子，你看这玉佩，成色多好啊，前面秀玉坊买一个这样的可得十两银子，您在我这儿买就只收您五两，够划算吧？”
　　苏言看了眼玉佩，做工不算精细，样子也不是他喜欢的，没吭声，继续在那堆货物里翻找。
　　水粉盒子下面埋了个古色古香的檀木盒子，上面雕着花，一看就知道出自大师之手。里面放着根玉簪，男子束发用的，极好的材质，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苏言觉得熟悉，拿在手里不愿放手。
　　摊主见他有意要买，连忙说：“这可是压箱底的好东西，几百年前的古物。瞧这玉的成色，公子您可是有眼力的，一定是好东西。您一表人才，用它来衬是再好不过了。”
　　苏言把簪子放回盒子里，“多少钱？”
　　那摊主报了个价。苏言拿出一锭银子给他，说了句“多谢”便走了。那摊主还在那千恩万谢，这回可是走了财运了，就这么一笔生意，比他苦苦推销一个月赚的都多。
　　青离回到客栈时，天色都暗了。璎珞倒是买的开心，欢欢喜喜抱着那堆东西回了房间。青离同苏言住一间，推开门时苏言早已回了房间，背对着房门喝茶。听见了推门声，只当是店小二，回过头来才看清是青离，随口问了句“怎么这么晚”，却没听见他说话，一个人站在门口发呆。
　　苏言同青离在一起十六年，头一次看见他露出这种表情，心理疑惑，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
　　青离怔怔地看他，苏言头上那根白玉簪是两百年前他亲自买的，也是他亲自给玄墨戴上的，只是在玄墨死后再也寻不着。如今苏言这样站在他面前，同两百年前一样的容貌，一样的衣着，像是回到了两百年前。
　　又或许，这一切都是一场黄粱梦，什么帝君，什么轮回，都是梦里的虚幻，他只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然后从梦中醒来，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
　　青离抓住他的手，用力将人拉进自己怀里，力气之大，差点勒得苏言喘不过气，像是抱着最珍贵的东西。
　　怀中的人是真的，耳畔的气息也是真的。
　　“玄墨……”
　　怀中的身体变得僵硬，然后他便看见自己养大的那个人露出了从未见过的冷漠表情，狠狠推开自己，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认错人了，我是苏言，不是玄墨。”
　　青离瞬间就清醒了。

　　璎珞也发现不对劲了。原本苏言虽然安静少语，但也不是不说话啊，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得像哑巴一样，和青离更是形同陌路。问苏言，苏言说“没什么”；问青离，青离连话也不说，只是摇头。三个人的路程，还不如来时只有青离苏言两个人的时候热闹。
　　幸好，在璎珞受不了之前，他们到了碧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