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五章】 ...

  •   我把百花凝露带给瑶歌,她喜滋滋往我脸上狠亲几口。
      “恶心死了。”我白目道。
      她笑嘻嘻毫无羞赧之意,随口问我进展如何,我颓然描述了那日小院里的情境。她蹙眉道:“那小院可是遍植琼瑶?”
      “是。”解夏上仙算是花神,种一院子琼瑶有什么可稀奇。
      “乖乖,我原本以为那是个谣传。”她谨慎而沉默地看我一眼,思量道,“这谣传我原本不热衷,也许并非实情,你听了别往心里去。”
      我受不了她卖关子,亦清楚她三思后行的姿态并不常见,也不好表现得过于急切。
      她酝酿道:“解夏上仙风流多情的名声在九重天上不亚于你。”
      见我表情未变。她续道:“他每每留情,便种两株琼瑶。一株在自家院里,一株在情人院里。”
      我脸色有点苍白。她小心道:“他赠与每任情人一方云锦,以便情浓时题字留恋。”
      我突然觉得头晕,支颐强笑。她最后道:“解夏上仙的风流典范,曾引得九重天上不少男仙效仿,所以…咳…你没事吧?”
      后来她殷勤要送我回苍梧渊,我执意不肯。她正当值,倘若将我这副失魂落魄模样送回去,岂不坐实我伤情于解夏。纵然多日来,我已明了,我于解夏的非分肖想,早就是传遍仙界茶余棋后的秘辛了。
      只感叹我如今的玻璃心,益发脆弱了。
      脚步兜兜转转,没留神过了天门,绕进一方府邸去了。
      我正奇异,到底谁家的仙府,居然连个门卫侍从亦不得见。九重天上的神仙,穷成这副德性,不可谓不稀罕。等我穿行于府中殿堂,不禁为我的陋见羞愧不已。究竟是哪位神君,担得起这样大的手笔?整座昆山玉砌成幢幢高阁,缠绵与霞光万千;霞光背后竟逶迤引来一段雄伟瀑布,水中无数星辰熠熠生辉。我认得那是银河。
      我拼命回忆是否认识这位神君,我们做个朋友可好?
      漫步走过一条玉桥。浓荫盛处,栖息着一座白玉小屋。屋外玉桌,一位玄衣神君依稀背坐向我,和他仙友静默对弈。
      此情此景,我似乎在哪里见过?无奈我神识迟钝,半会想不起来,就丢开不想了。
      “有客来了。”好生熟悉的声音,然而玄衣神君遮挡我视线,我望不清晰。
      “嗯,无妨。”指间落下一枚黑子,玄衣神君冷淡道,“阿音,待会得劳烦你送她回去。”
      我又走近些,瞧得真切,惊喜唤道:“师父!”撒开丫子奔向他。
      师父接住我,笑道:“眄儿原谅师父了?”
      我将忧愁抛出九霄云外,不迭点头,道:“不见师父日久,徒儿挂念得紧,专程上九重天寻师父来的。”
      师父笑而不答,宠溺地安抚我跑乱的鬓发。我撒了谎,亦是羞赧,脸红不敢看他。
      “既然是专程寻你师父,你可知这是哪里?”我忽略了下棋的玄衣神君,经他冷声一问,不免呆了片刻。
      “这…”我答不出来,自然转过脸去看他。
      可惜他那张冷淡俊秀的面孔,我甚觉眼熟,怎么也叫不上名。
      “陵游上神,小徒劫后余生损了魂魄。”我一犯难,师父尽心尽职替我圆场。
      我哭笑不得。一时大意,我竟闯入我那便宜得来的未婚夫府里。
      陵游上神叶梦枕专心致志将黑子堵住白子的活眼,道:“阿音,你输了。”他唤我师父洛音神君阿音,唤得自然而然,师父果然与他关系不浅。
      手谈毕,师父欲带我告辞。叶梦枕一手扣着杯沿,一手慢悠悠将棋子收入棋盒,微微抬眼对我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东西?”
      叶梦枕那含义诡谲的一眼,很难得地让我做了半宿噩梦。
      凤冠霞帔着身,洞房花烛夜。我掩着盖头欣喜若狂,这是我与解夏上仙的婚礼。我惴惴不安等来挑我盖头的如意郎君,入目是陵游上神笑意诡谲的脸。他烂醉如泥,垂涎三尺状向我扑来:“解夏让我告诉你,若无天君赐婚,哪怕三生石上注定的因缘,亦是不作数的。”我被酒气熏得发昏,而他丧心病狂蹂躏我,一面残忍笑道,“你是我的,别痴心妄想挣脱我,我不会如你所愿!”门外有仙侍高唱:“…陵游上神叶梦枕仙格异禀…值火凤族七公主辛眉生待字闺中…特此赐婚…布告六界…钦此!”我尖叫一声,不顾衣衫零乱,狠命推开他跑出门。开门却堕入万丈深渊。“尔本妖孽!…灭尔妖魂!毁尔妖身!灭尔妖魂!毁尔妖身!!”魔音贯耳,放大千万倍,仿佛捆缚的绳索死死困住我。无数面目可憎的人形在头顶盘旋,一会肃穆宣读旨意,瞬息变幻成高举利刃的凶神,雪亮的刀锋发出狰狞呼啸,挟着凌厉刀风向我面门劈来。我发出凄厉绝望的哭喊,霍然惊醒——
      床头夜明珠冷静的柔光,祥和安宁。
      我将手指揉上太阳穴,心有余悸地舒气:只是做梦罢了。
      我重新换了身睡衣,只因噩梦惊出我一身冷汗。
      陵游上神还我的云锦帕子,从我衣袖滑出。我的心尖一颤。
      这帕子勾来今日瑶歌说的那番话,牵我往窗外怒放的琼瑶花那儿看去。我扶额思量了一会关于解夏上仙的谣传,越发觉得雪白光滑的云锦扎手。
      诚然,我与他是有私情的。只是这帕子没送出去,大抵我和他没处到情浓时刻,也许是我一厢情愿?
      这个认知极端丢脸,比把我灵尾拔光佯装家鸡要丢脸上一万倍。难怪我故意将字迹隐去,原是为着这个缘故。
      我一双眼通红,心头火起,找来把利剑杀气腾腾站在琼瑶花前。那花在苍梧渊吸收天地灵气百余年,又吸食过我的凤血,很有灵气地畏缩成一团,花枝乱颤,嘤嘤哭泣。
      我用三昧真火将云锦帕子烧得一干二净,挫骨扬灰。而琼瑶花泫然一声,竟吓晕过去。
      花灵有仙识,也是活物了。我伤它性命到底于心不忍,叹口气,蹲在尚无知觉的花前,在手心划拉开一道口子,洒了几滴凤血。
      横波杖化了形,长成一条逐流的长舟。我再抬头已经不是苍梧渊的月色了,这里是苍梧与九重天的交界地,也是银河与日月的终点。月亮在这里还要更低些,也更亮些,与漫山金枝玉叶交织出重叠阴影遮掩行踪。
      我这个凤族小公主失忆前应是个爱哭鬼,我对着河波里映出的一双盈盈秋水目出神。失恋于我这样骄纵惯了的公主好比天塌下来的大事,值得寻处风水宝地痛哭一番。于是我寻了这处妙境,撸起袖子准备大哭一场。
      “你一人在那干嘛?小心栽下河去。”
      我环顾左右,警惕道:“是谁?”
      他呵呵笑着,从离我背后的金枝里跃下。我未绾起的发丝受了惊动,随我回头的动作跳了段弧线。他在我面前,同时脱下了斗笠。
      刀刻般冷硬的轮廓,本该无情的薄唇扬出有意的弧度,那双与整张脸布局相悖的眸子,坦荡不失暖热地注视着我,道:“小七几时变得这样呆?”
      “是你…你叫…”我磕磕巴巴想了一会,玄女宴上他替我辩解过,师父当时亦告诉过我他的名讳,“什么…什么…叹。”
      “萧生叹。”他看似随意地接口道,“‘倘若惜前尘,何须叹半生。’的萧生叹。”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