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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第9章 ...

  •   萧家的势力在河洛,现在跑河东去圈地,说远也不远,跨过河就到了,说近也不近,萧初过是要去挖梁逍的墙角,梁逍的老巢在营州,从洛阳发兵,可真不近。
      这事儿吧,怎么瞧都有失厚道,且师出无名,就不是正规军的做派。
      还真不是正规军,这一万人,用苏捷的话讲,这么多年攒下的家底,全在这了。现在正藏在太行山里。
      我觉着自己上了贼船,苏捷说这是他第一回当贼。

      就这样,我们上路了,去学草寇打家劫舍。
      停下来歇息的时候,我问苏捷:“你砍过人吗?”
      苏捷不屑,“笑话,老子砍人的时候,你还不晓得在哪喝奶呢。”
      我更不屑,“真正砍过人的人是不会这样给自己壮胆的。”苏捷一记爆栗种在我脑门上,我直跳脚,“瞧瞧,被说中了吧。”苏捷就追着我打。
      萧初过发话了,“等我们凯旋归来,苍苍你把今天的问题再问一遍,顺便再问问砍了多少人。”

      “哦好。”我应声停下,我看着萧初过,有些愣愣的,看得萧初过好大的不自在,我说:“只是很久没有听别人叫我名字了,嗯,很久了。”仔细想想倒也没有多久,不久前独孤楼一直是这么叫的,但那时候没放在心上。
      陆然有些呆,问:“那之前都怎么称呼?”其时他已经知道我和萧初过先前的纠葛。
      苏捷笑,“独孤楼叫你心肝?”

      我咬了咬牙,最终决定不去理他。苏捷笑得愈发得意,凑过来,压低声音和我说:“想不想知道那日独孤楼都说了些什么?”除了段天涯,都是耳清目明的年轻人,又离得不远,他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传了出去。
      我倒有些哭笑不得了,斜眼看了眼苏捷,好笑道:“有绯闻说明我足够红,你看你,都多大人了,依然是籍籍无名一介小卒,七尺男儿,连人都没砍过。”我用了和他一样恰到好处的低音。
      余光扫到萧初过嘴角的笑意,我嘴角也忍不住地上扬,挑衅地看着苏捷。
      苏捷怔了下,也笑了,“苍苍,我们和好吧。”他表情无辜,把所有人都逗得大笑,连一向冷面的柳濛都扯了下嘴角。

      我们一路急赶着路,中途短暂休息时,因为有苏捷在,倒也不沉闷。我的马术,在残酷的现实里,进步非常快,我也逐渐爱上了这种马上翻飞的感觉。
      这一带属于高原,我们脚下的官道都是依山而开,所见之处,基本上都是山,山峦起伏,抬头望去,山和天挨得极近,山上就是云。不管前路如何,现在只要抬头看,看到的就是万里晴空。
      就这样吧,一路往前。

      我们和大部队在临城会师,要夺取的第一个山头是永州,萧初过在做着各方面的布置,我和段天涯、陆然两个文弱书生经过一路跋山涉水,都到了极限,各自寻了个地儿就歇下了。我醒得最晚,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吃好饭,我自己去寻了点吃的,回到营帐里,萧初过和段天涯正在交谈。两个人看上去都已经进入角色,仔细看萧初过,和在平城时也无甚区别,但有那么点统帅的意思了。

      我问:“需不需要我回避?”
      萧初过摆摆手,我就在他们不远的地方啃着馒头,忽然听萧初过道:“以后你就是我帐下亲兵。”
      我意识到是跟我说的,赶紧“哦”了声应下。

      他们接着说话,段天涯道:“若是给你二十万去打营州,你怎么打?”
      萧初过不假思索,“直接攻城,顺带把永州邢州这些瓶瓶罐罐的,一并敲了。”
      “现在也一样,先把瓶瓶罐罐敲了,最后去攻营州。”
      萧初过沉思着,段天涯道:“是怕到时候没那么多兵?”
      “我不需要二十万,十万就够了。”
      “给我多少时间?”
      萧初过伸出一根手指,段天涯笑了,“一月我够了,可你就没有养兵的时间了。”
      “养兵需千日,怎么都来不及。”
      “也就是一月后就要攻城。”段天涯倒是犹豫了,萧初过笑道:“想把梁思道摁在营州城里,我只有一月的时间。不消一月,平城就该见真章了。”

      段天涯离开时,我的馒头也啃完了,我刚想跟着一块出去,突然想起刚才萧初过说的“帐下亲兵”,这才反应过来这意味着什么。
      我对萧初过道:“我去给你打点水来。”
      萧初过点点头,我打水回来,他洗刷完,对我道:“以后睡觉警醒一些。”我还没吱声,他抬头看我,我赶紧应了声“是。”
      我是他帐下亲兵。
      我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我出去找了个地方将自己简单洗刷了下,回来的时候,他视线还落在面前的舆图上,一只手轻轻地敲着,我扫了一眼,他的手正好落在平城那里。

      我问他:“你觉得独孤楼有几成胜算?”
      “你很在意?”
      “不算很在意,只是有些好奇。”不说就算了,我简单铺了个床,准备和衣躺下。
      萧初过开口:“以十万对抗百万,你觉得呢?”
      “战争的成败从来不取决于兵力的多少不是吗?”我躺下,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他嘴角挂着轻蔑的笑,升调“哦”了一声,问我“那取决于什么?”兴致盎然。
      我最受不得他这样的表情,便撇撇嘴,无所谓地道:“很多因素,统帅、将领、士兵的战斗力、士气、战场的环境,还有武器装备、后勤的供给,很多时候非常非常重要的,还有运气。”

      营帐内一时静了下来,我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太逞一时意气了,正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萧初过开口了,他道:“你在燕军中待过几天,你觉得燕军统帅如何?将领如何?士兵的战斗力如何?士气如何?装备如何?粮草如何?”
      提起在燕军中的生活,我叹了口气,“统共不过几天,先是发热,后来又受了惊吓,再然后就中了自己下的毒,我上哪知道那些?要是知道我还问你?”
      听到我说自己这么悲惨,萧初过一下子乐了,笑个不停,最后还不忘揶揄我:“你之前肯定欠了很多孽债,在将这些孽债偿清之前,阎王爷他不收你的。”

      他不是苏捷,极少有如此戏谑的时候,所以我一时也没想起反驳他,听他继续说:“你说的没错,兵在精不在多,如若对方虽有兵力百万,却是一群乌合之众,十万精兵,足够用了。”
      “你是说,独孤会赢?”萧初过不是个话多的人,我将他的话琢磨了下,仍然有些不确定。
      “你不也说了么,还要老天眷顾才行。”
      “那也极厉害了。”连萧初过都这么看好独孤楼,我还是颇感意外的,虽然之前连段天涯都夸赞独孤楼是个鬼才,我总觉得有些夸张,是出于“后生可畏”的心理。独孤楼太年轻了,如此年纪,做一名悍将,胜任有余,可作为三军统帅,在生死存亡之际绝处逢生,我深表怀疑。

      我坐起身,跪趴在萧初过面前的案台上,萧初过有些好笑地看着我,“你不相信?”
      “我没有想明白。”萧初过更是哭笑不得的表情,我明白他的意思,我要是想明白了,那真是女相之才了。我斟酌着说:“独孤楼现在是孤守无援,他肯定不能死守,只能野战争胜,可独孤楼再妙计绝伦,他的铁骑再所向披靡,绝对实力上的悬殊是显而易见的,勤王大军从三面围上来,插翅也难飞吧。我不相信独孤楼能通天彻地。”

      “独孤楼孤守无援?”萧初过沉思半响,反问。
      我怔住,萧初过盯着我的脸,缓缓地道:“你的意思是,慕家和独孤已然决裂?”
      我头脑中轰得一声,眼前血肉模糊。
      独孤楼恨慕家,我开始以为他恨慕苍苍,可后来发现不是,他老是提慕家,提慕非,我想,他和慕非之间一定有什么过节。
      而我不知道,独孤楼和慕家的恩怨,外人其实并不知晓,外人只当他们君臣一体,如果两方里应外合,平城一役,独孤楼怎会没有胜算?

      我有些呆滞,萧初过忽然站起身,道:“既然你对独孤楼的事这么有兴致,让我们来理一理。你担心独孤楼会败,没有慕家这个外援,他缺兵少将,只能突围,可突围又受制于兵力,总而言之,独孤楼死定了,可对?而在我看来,只要他能和慕氏联手,就算在兵力上并不占优,当然,当下慕氏父子手上的兵力也充裕不到哪儿去,可良将精兵,只要打得妙,从王师的人山中突围,并非难事。”
      他总结得没错,我和他的分歧,其实在于,对独孤楼信息不对称。

      我郁闷地开口:“慕家和独孤有没有决裂我并不知道,我只是感觉他们的私人感情不是很好,可这些人应该是不讲私人感情的吧。独孤楼现在需要慕家,慕家要是在这时候背弃独孤,岂不陷自己于不忠不义?”
      萧初过嗤笑一声,“慕氏投诚的那天,就已经陷自己于不忠不义了。”
      “好吧。”我被萧初过堵得没有话说,有些颓唐,萧初过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片刻笑道:“不用担心,独孤楼死不了,他和你一样,命硬着呢。没有外援没关系,只要拓跋皇帝认为有就好,前狼后虎,先前拓跋皇帝就在令尊那里吃过这样的大亏,他肯定会让三路大军合为一路,正中独孤楼下怀。”

      其实萧初过倾向于相信,我就是慕苍苍。
      我说独孤楼和慕家已经决裂,就真的决裂了。他是这么以为的,而不管我在说到慕家时,是如何的疏离。
      所以先前在平城,他没有杀我,现在又接纳了我。

      “你要是放出风去,说慕家已经背弃了独孤,独孤岂不是真就孤立无援了?”我道。
      “这个主意不错,不过以谁的名义?慕郡主?”萧初过手指敲了敲舆图上平城的位置,“那郡主以为,若此,独孤楼会如何做?”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萧初过看着舆图,“平城并不是不能守,有个得力的守将,守个三年五载都是可以的,可天下兵马聚于平城,三五个月都不能将平城拿下,王师必定溃散,到时攻守异位,一方积数月怨气,另一方纵有雄兵百万,都不可敌。”
      “所以你还是觉得,独孤楼胜券在握?”

      萧初过笑了,“苍苍,在你看来,独孤楼是个怎样的人?”
      我想了想,“他很难捉摸。”
      他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浅笑道:“段先生说这正是他令人胆寒的地方,没有人能猜透他的想法,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可能是吧,我不了解这个人,不晓得他是否能攻城亦能防守,有没有那个本事把那群骄兵悍将摁在山沟沟里几个月不动弹。”我觉得他的笑意中夹杂着轻视。
      都说文人相轻,武人也相轻。
      我明白地告诉萧初过:“他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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