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惑》永远的无声

4、第四章

　　后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费连钰的乌鸦嘴，天下乱了。

　　费家急招费连钰回家，这可是在费大将军宣布自己和白目在一起时都没发生的事情，可见战事有多紧急。

　　“你不跟我走吗？”费连钰皱着英挺的双眉问道。

　　“人妖殊途，更何况你我二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注定是走不到一起的。”白目淡淡说道，衣袖中却暗自紧紧捏着手上的玉扳指。

　　“你所在的地方，便是我的道。即便是殊途，也注定同归一处。”

　　白目不禁冷笑一声：“何必骗自己呢？我是祸国殃民的狐狸精，而你是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就算再怎么同路，这一纸军令还不是立即将你召回原地？话本儿讲到这里，就该是狐狸蛊惑将军不成，恼羞成怒，暴露真身了。”随即狠狠的看着他：“你当真忘了我是妖，是会吃人的吗？若是把我逼得急了，我现在便杀了你！”

　　“你不会。”

　　“凭什么这么说？”白目硬是梗着脖子。

　　“因为我了解你。”

　　“你了解我？”白目忍不住嗤笑出声，低下头，恨得都快咬碎了牙齿：“你若是了解我，一开始就不该招惹我。”

　　不仅招惹了他，还把他死死拖在用柔情蜜意织成的局里，让他欲罢不能，沾染一身尘埃，狼狈不堪。可到头来呢，他还是要为他的家国天下征战效力，所谓双宿双飞不理尘世看法的愿望仿佛变得可笑愚蠢。狐狸是比谁都自私的，白目此时恨不得断了费连钰的手脚，药哑他的喉咙，把他用锁链永远困在自己手心，一生一世每一丝每一毫都是他的。

　　可他做不到。

　　这泥沼似乎从陷入一寸开始，便让人再也挣脱不开了。

　　“那我便给你个机会。我在北月山等你，若你尘缘了结，想清楚了，甘心背井离乡陪我这小妖在荒山野岭里度过你短短几十年的人生，便来寻我吧。”

　　他等啊等啊，待到白雪沾染了眉梢，待到这天下从兵荒马乱变至国泰民安，可依旧没有再见到那人姗姗来迟的身影。

　　这等的也太久了罢，鬼将军闻言曾道。那人不会来了，定是毁约了。

　　白目只是笑笑。

　　他在石凳上蜷作笑笑的一团，抱着一年四季都在散着热气的茶杯，看着远处沧海桑田的风景。

　　“从前，有个书生上京赶考，路过一个小村庄，到村里的寺庙借宿。夜里有只狐仙找上门，说是和他有前世的姻缘，后来他死了。”

　　“……”

　　“从前，有个富商纳了一房小妾。洞房花烛夜之时，富商撩开新娘子的盖头，发现她格外美艳动人，就像狐仙一样，后来他也死了。”

　　“……”

　　“从前，有个皇帝娶了个狐仙当皇后，后来他不出意料死了。”

　　“这也太苦了。”二狗子不住的往下抹眼泪：“最终他们谁也没能和狐仙在一起，狐仙大人就没有爱的人吗？”

　　“有啊，还是个将军呢。”白目从善如流的回答道：“后来他死了。”

　　“那狐仙大人不伤心吗？”

　　“当然不伤心了，他开心着呢。”

　　“这也太过决绝薄情了。”二狗子眼泪又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了。“那狐仙大人最后和谁在一起了呢？”

　　“谁知道呢，故事已经结束了。”白目耸耸肩，讲完了故事就开始赶人了：“太阳都快下山了你还不回家，小心我半夜里再去你家偷鸡，让你爹拿你出气用竹竿打你屁股！”

　　“哦哦好的！”二狗子刚走两步，突然又停下了脚步，向白目问道：“狐狸精，其实你也是狐仙吧？我知道你想瞒我，可我早就看出来了！”

　　“……”不，这个真没骗过你。

　　“你也是狐仙大人的话，那你原来有什么好玩的经历呢？明儿给我讲讲呗。”

　　“行行行，你现在快回家吧。”白目不耐烦的敷衍着，然后目送着二狗子的背影一点点的化入暮色之中。

　　从前，有一只狐狸，他的双眼天生就是白色的。那双眼眸是上天赐给它的礼物，也是他化作妖怪之后，魅惑人心的资本。

　　他为了修仙长生的目的，祸害了许多国家，祸害了许多人，没有人能挡得住他那双眼眸的力量。可是独独有一次，他没有祸害过的人找上门来了，死死缠住他。

　　他们曾经约定海誓山盟，他们曾经计划天长地久。狐狸再也不想着修仙了，把一切都忘到了脑后。可是后来，俗世的尘缘让那个人不得不暂时离开。临行前，他们约定在北月山再见。于是狐狸就在北月山上等啊等啊，再就没有离开过。后来北月山改名叫了西山，他成了西山一霸，可是那个人还是没有来过。

　　那人是不会来的，他早早便知道。

　　因为他早就已经死了，在战事结束之前就已经死了。就算是最强的捉妖师，似乎也无法违逆天地规则化为尘埃。敌方的将领斩下了他的首级，悬挂在城门之上。后来狐狸偷走了他的首级，偷偷葬在西山山脚了。

　　再后来，狐狸精见过了一个叫青柔的狐狸精，又见过了一个烦恼爱恨的鬼将军。最后，他遇到了叫二狗子的乡下农夫，天天给他讲着不知所谓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