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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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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了,便去追了。没有什么是求不得的,只是你求的不够多,这是费连钰的想法。
所以当他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了个无恶不作的狐狸精之后,并没有认为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想法,也没有搬出来“人妖殊途”、“何必固执”之类捉妖师最喜欢对常人说的几句话来劝说自己。喜欢这人一日就求这一日的缘,喜欢一年就求一年的相伴,一世都喜欢这一人的话,就来求这一世的果。
能被人妖殊途这四个字劝说看开的,都不是真正爱着的。爱之一字在几大欲中本就是最为深刻难解的,岂能随随便便就能顿悟释然。
即便承认了这爱,就相当于完全放弃了成仙的可能。
修行者未成仙的理由有几千几万,有因为功利心太重的,也有因为太过多情的。这因为割舍不下家国天下和割舍不下妖怪的理由可以说是百年难遇,而白目偏偏两次都撞见了。
为什么要去招惹那太守呢,白目简直追悔莫及,不仅是那太守,甚至连城门他都不该进!
“你喜欢我什么?”这辈子都没有好好听过别人说话的白目,突然学会了劝说这两个字。
“不知道。”
“那你何苦对我这么纠缠不舍?”
“不知道。”
“我是害人的,你是要捉我这样的妖孽保卫天下太平的正义之士,为什么不捉我反倒要跟我同流合污了?”
“不知道。”
……
去你的不知道!怎么一个个讨厌的家伙都喜欢这三个字!
看着白目气得跳脚磨爪霍霍的样子,费连钰不知怎的心情格外的好了起来:“如果你能够接受我,我就不会让你再去害人,这可是造福天下人的好事,怎么能说是同流合污呢?”
义正言辞,正气凛然。
“那我要是抵死不从呢?”白目眯起的狭长的狐狸眼,表情变得危险起来。
“反正我也舍不得伤了你,那就只能一直跟在你身边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舍得放弃守护这大好山河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天下这么大,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更何况现在国泰民安四境之内无战事,天下兴亡与我又有何干?”
当初让老道士烦恼了那么久也没能摆脱的责任重担在他眼中便是如此简单明了,但或许正因为费连钰如此的心境,所以他才会爱上一只自私的狐狸精,还毫不后悔的坚持下去。白目毫不怀疑,如果此时有战事发生,这厮一定会先去找个瓶子把自己给封印了然后随身携带,且他足有那个本事。其实自己此时能够随心所欲地在外界行走,也只是仗着费连钰的一句“舍不得”而已。
了解自己的处境、害怕无法掌控的事物的白目,一直都在恐慌。但是当费连钰说出“天下兴亡与我何干”的时候,它不得不承认,自己动心了。
可他并不认为这一时的心动能够变成一辈子的喜欢。
狐有千变万化,不分性别不分男女。不过万变不离其宗,无论变成什么模样,都逃不离一个媚字。
这是狐的优势,可也是劣势。
因为变化太多,所以狐狸最是无情,是没办法抛去其他,干干净净的爱上一个人的。
狐狸都是没有心的,所以他们不会悔过,只会在你没用的时候拍拍屁股走人,留下身后的一地狼藉。就像白目曾经做的那样。那才是真正的狐狸,也是狐狸的祸害之处。
只是白目没有想到,那一时的心动好似变成了投入湖水的石子,荡开一层层涟漪,让他曾经自在无虑的内心再也没办法平静下来。
“为何你从未讲过狐仙和书生的故事呢?”二狗子好奇问道:“我爹说了,茶楼的说书先生天天都讲这个,可多人都听入迷了。”
“胡说八道,狐仙和书生怎么会有交际?”白目闲适的嗑着瓜子。
“说是书生在赶考的路上借住一家破旧客舍,晚上就有狐仙娘娘来到他面前,说是什么前世姻缘今生来报,然后……”
“打住打住!你才多大你爹就和你讲这个?”白目顿时有点头大:“人妖殊途,狐仙怎么可能和人有什么姻缘之说?最多是为了骗那书生吸他的阳气,再就是那书生自己吹牛。”
“狐仙不也有什么七情六欲吗?为什么不能和人有姻缘?”二狗子有些纳闷。
实在是因为白目在他面前吹牛吹的过了,所以他自动将狐仙代入了大英雄一般的形象,思维也就和那话本儿越发的相近了。
为什么不能有姻缘呢,为什么人妖殊途呢?
答案还要问吗,因为人和妖是不一样的。
白目只有鬼将军这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可鬼将军并非是他唯一见过的妖怪。几百年下来,他的见识也不浅了,不仅见过各式各样的妖精鬼怪,也见过和他一样的狐狸精。
她叫青柔,常年穿着一袭鲜艳的大红嫁衣,流离在大江南北之间。她说她有一个爱人,叫张符生。他们曾经山盟海誓,说要携手白头。后来有个道士发现了她的身份,将她打伤,逼他们两相分离。等她修养好再去寻找她的夫君时,那人已经死了。
她在找爱人的转世,她说他们这一世一定要一直在一起。
后来她找到了,那人也再次爱上了她。她带着张符生的转世去了世外桃源,逃离那些危险的道士。白目就是在这时候遇到青柔的,那时的她因为从未害过凡人而法力不足,在寻求白目的庇护。
“我只是想和他好好的过完这一辈子!”青柔撕心裂肺的在他面前哭喊着,仿佛这一生压抑的不满与痛苦的情绪都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
她求了这么久,他们的生活自然甜蜜幸福,令人艳羡。
直到张符生开始衰老,直到他青春不再,而青柔依旧娇艳动人的时候。
他们开始争吵,看起来像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实际是对时光逐渐将他们两相分离而产生恐惧。
后来,白目再次看到青柔的时候,张符生已经死了,是青柔亲手杀的。娇艳动人的青柔满面沧桑,仿佛一下子老了三十岁。
为什么杀了他呢?
“因为……他逐渐衰老,而我受不了啊!”
后悔吗。
“当然后悔了……可是……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可能还是会这样做。”
你还爱他吗?
“爱吗……当然爱啊。”青柔渐渐的已经泣不成声:“我还爱他啊,可是……可是人和妖是不一样的啊!是不一样的啊!”
我能做到的最幸福的事情,不是和他白头到老,而是和他共赴黄泉。这是何其残忍的事实。
白目再次见到青柔的时候,她只剩下一具骸骨,干枯如同抽干水分的枝杈。
“人妖殊途,你为什么执迷不悟呢。”白目啧啧的摇了摇头:“同为狐狸精,你看我多好,就从不像你一样惹祸上身。”
还是谎言。
白目比青柔要幸运的地方,只在于他惹祸惹的早,所以瞒下来没能让她嘲笑罢了。
荒村古道的客舍中,一盏摇摇欲坠的油灯下,白目第一次尝到了和凡人交合的滋味。
“你不是想要我吗?”白目软着身子,只穿着一件玄袍,恨恨的抓住费连钰的衣襟,拽到自己面前,咬牙切齿道:“想要就快点。”趁他还没清醒的时候。
那是什么滋味?
……
疼死了。
费连钰将白目紧紧抱在怀中,手自上而下的梳过长及腰腹的发丝,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终于是求得了他想要的东西,那人的爱。
而他呢?
他不敢预见下一世的事情,但他肯定,只要他还在这一世,只要他还活着,他就会爱着白目,永远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