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谣》夏枫染

8、第八章

　　在众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的时候，还是李世民先开声打破了僵局：“咳，萧兄你先别急，事情并非你想得那般。”
　　萧封也冷静了下来，瞪了一眼仍旧呆呆的缩在李世民怀中的素歌，沉声说：“你说。”
　　素歌被萧封那一眼瞪得莫名其妙，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就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还在别人怀里，惊得立刻弹了起来，不免得又疼得一阵呲牙咧嘴。
　　“这位小兄弟不过是身上伤口疼，所以才会不慎趴到我身上，萧兄你刚才实是误会了。”李世民用十分诚恳的目光看着萧封，看得萧封一阵头皮发麻。
　　萧封本想求证素歌，可看到素歌那一脸迷茫的表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估计这里头最为迷茫的就是这位主儿了，傻不拉几的，被人卖了还乐呵呵的替别人数钱。
　　这时，一直被众人忽略的老大夫弱弱的开口了：“请问老夫可以替病人看病了吗？”
　　李世民跟萧封这才醒悟，赶紧的就把大夫请到素歌床边，盯着他给素歌把脉。
　　大夫给素歌把了一会儿脉，得出了结论：“唔……约莫是醒来时受到什么惊讶才会扯到伤口，没有什么大碍。”
　　“惊吓？！”萧封转头盯着李世民。
　　“……”李世民倒是一脸无奈的看着萧封。
　　“惊吓？对啊！就是萧大哥你离我太近了把我吓到了！”受害者素歌道出了真相。
　　萧封盯着李世民的眼神由愤怒变成了尴尬，抬手挠了挠头，半天才吭哧出一句：“对不住啊黎兄，我误会你了……”
　　一场闹剧过后，大夫命人煎了药端来让素歌喝下，萧封这才得以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素歌。
　　素歌听了，心念一动，看向李世民的眼光有些耐人寻味，李世民倒是淡然的接受了她的打量，由此素歌便可确认了，李世民看出了她的女子身份。
　　即便素歌再迟钝，但毕竟是个女孩儿，心思多少比萧封这大老粗的细腻一些，要猜出李世民识破她真实身份并不难，只是这让素歌面对李世民的时候多少有些尴尬。
　　两人互相认识之后李世民便找了借口离开了房间，素歌等他关上了房门才回头问萧封：“我们要怎么找到十三她们？”
　　“等吧，一早便说好了是在洛阳相见，他们应该会找到十三并来到洛阳与我们会合，我们只要在这儿安心等待，把你的伤养好了就可。跟十三她们会合容易，倒是你的伤，到时候我可就没法儿跟二爷交待了。”
　　素歌瞅着萧封苦眉愁脸的坐在椅子上，歪着脑袋冲他甜甜的一笑，安慰道：“我会给你说好话的，不会让二师兄罚你罚的太狠的。”
　　“哼，你说这话倒是容易，二爷走的时候人还是完整无缺的，回来一看，肩膀上多了一个窟窿，他能放过我吗？”
　　“可这也不能怪你啊，再说，严汉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不也还是惨败在我手中。”
　　“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那毒霸道，现在我就该到河里捞你的尸体去了。”萧封瞪了一脸得意的素歌一眼。
　　“用毒是我唯一会的本事，师父别的没教我，只教了我这个。他教了大师兄医术，教了二师兄用剑，教了三师兄占星坎卦，却唯独教我用毒。我也猜不透师父的想法，不过这却成了我如今的保命手段了。”
　　素歌坐在床上，偏着脑袋看着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呆呆的。
　　她想家了，想山上的师父跟三师兄，下山大半个月了，没收到山上的任何消息，二师兄不在身边，她连个撒娇的对象都没有。
　　若是以前的她，别说右胸被穿了个窟窿，就算是跌了跤，磕破了皮，都要跑到三师兄跟前嚎半天，然后乐呵呵的看着三师兄一边嫌她娇贵嫌她烦，一边小心翼翼的给她涂药。
　　素歌想着想着就红了眼眶，赶紧扭头到一边不让萧封看到自己掉泪。
　　萧封注意到了，知道小孩儿想家了，没说什么，一时之间房里就静了下来。
　　休养了两日，这日晌午素歌正在房里歇息，突然窗外就扑扑的跳进来一个白花花的东西，把素歌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居然是陆谦送她的那只海东青！
　　素歌一下子就愣住了，自从在船上被人带走之后就再没见到它，还以为它自己飞走了，谁知道它居然能找到这儿来。
　　海东青飞进房间里后就扇了扇翅膀，然后转身朝着素歌扑过来，准确无误的落在她的肩膀上。
　　“小胖！”素歌高兴的喊着它的名字，伸手过来抱它，而它很不情愿的挣扎着。“小胖原来你还活着，我还担心着你这么胖，会不会被人捉住烤了呢！”
　　小胖悲愤的长嗷一声，扭了扭它圆滚的身子以示愤怒。
　　这边素歌揪着小胖腻歪着，那头客栈楼下走进来了一个人，引起了大厅内众人的瞩目。
　　十三冷着一张脸走到柜台前，还未等掌柜说些什么，一个钱袋就轻轻搁在了柜台上，“这儿有没有一位十四五岁，面容白皙容貌俊俏的小公子跟一位身材高大长相粗犷的男子？”
　　掌柜低头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钱袋，结结巴巴道：“这这这、客官您这意思……”
　　“您放心，我不闹事儿，我就是来找人的。”
　　掌柜还盯着钱袋，心里头纠结着要不要说，突然就听见楼梯上一个大嗓门喊得：“十三！”
　　十三猛地一抬头，嘴角难得弯起了笑容，一把收回柜台上的钱袋，无视掌柜心疼得悔不当初的眼神，大步迎上前去：“萧封！公子呢？”
　　“楼上躺着呢，等了你们两日了，你们可算是找来了。”
　　“这也多亏了二爷那只海东青，就是它找到了小公子的房间我才过来打听一下的。”
　　十三跟着萧封上了楼，敲了素歌的房门，得了应之后推门进去，素歌看见门口的十三，整个人一愣，十三奔到床前，浑身上下打量着素歌，再抬头是满眼的愧疚：“十三无能，竟让公子受伤，还望公子责罚！”
　　素歌呆呆的看着十三，情不自禁的咧开了嘴巴，喃喃道：“十三，太好了，你还活着，我好担心，好担心没及时解毒……”
　　说着说着素歌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一头扎进十三怀中蹭着脑袋不说话，十三则是欣慰的拍了拍素歌的背。
　　两个人正相拥着默默无言，突然门口有人敲了敲门框，俩人同时抬头看去，原来是李世民。
　　李世民站在房门口，今日的他着一身普通的白色常服，乌黑长发只束起一半，剩下一半随意松散的垂着身后，一双眉眼雍容自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这位是？”李世民注意到房内多了一位面生的人，开口问道。
　　“在下是公子的随从，十三。”十三站直身，朝李世民微微抱了抱拳，因她今日仍作男子打扮，故而自称“在下”。
　　李世民抿唇一笑，笑而不语。
　　素歌在床上探着脑袋看着李世民，笑了笑：“黎公子，这两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如今十三也找到我了，日后也不便再麻烦你照顾我了。”
　　“云公子这话便显得生分了，如若云公子不介意，黎某还在这洛阳城的这几日里，闲暇时可与云公子相伴解解闷。”
　　“黎公子忙里还愿抽空过来与我作伴我自是高兴的，不过不知黎公子打算何时离开？”
　　“约莫三四天后吧。”
　　素歌的笑容快速闪过一抹失落，她眨了眨眼，“黎公子既然不是洛阳人氏，那敢问家住何处？”
　　“长安。”
　　李世民话音一落，素歌便怔了怔，长安？会有那般巧吗？
　　十三既已找到了素歌，晚饭时素歌自然是跟着十三与萧封一块儿在房中吃的，只是素歌身上的伤势未好，忌重口，只能吃一些清淡的，这让素歌很是郁闷，戳着碗中的米饭不愿多吃。
　　萧封跟十三看着素歌，明知素歌在闹脾气却又无可奈何，劝也劝不来，哄也哄不好，反而让素歌耍性子一把扔了筷子闷闷的说不吃了就坐到窗边看楼下熙熙攘攘的集市了。
　　没奈何只好让人收了饭菜，萧封自行回了房，十三看着素歌倔强地小背影无法，唯有先下楼亲自给素歌熬药去了。
　　素歌自己闹着脾气不愿吃饭，心里头也不舒坦，一番小心思纠结来纠结去也没能纠结出什么，反倒是咕咕叫着的肚子让自己体会到刚才那番别扭的后果。
　　既委屈又有些愧疚的素歌正窝在窗边郁闷呢，门口有人敲了房门进来了，素歌猛地抬头一看，是李世民正站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她。
　　郁闷的素歌不愿开口，嘟着嘴巴又硬巴巴的回了头，倒是李世民安安静静的走了进来，坐到桌子旁边，开口道：“听萧兄说你嫌饭菜太清淡了不愿吃饭？”
　　“……嗯。”素歌憋了半晌才吭哧出这么一个字儿。
　　“肚子饿吗？”
　　“……饿。”
　　“坐在那儿你伤口不会疼吗？”李世民突然又换了个话题。
　　“疼。”素歌已经哼唧着。
　　李世民看着素歌委屈的小嘴巴，实是憋不住笑出了声儿，耐心的哄道：“我让小二给你做些小菜上来？”
　　素歌想了想，小声的哼哼：“我不想吃清淡的，我想吃肉，想吃点辣的。”
　　“你若想吃肉那还简单，只是那辣的委实不能吃了，等过几日你伤口长出了肉，结了疤，我便差人给你弄些烧烤的来吃可好？”李世民多少也看得出素歌就是小孩子心性，嘴馋。
　　“嗯！”素歌这才回过身来，乖乖的坐回桌子等着小二上菜。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李世民站起身来点了蜡烛，房间内亮堂起来，素歌就在烛光彤彤之中看着李世民神色温柔的侧脸，心里某些东西悄然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