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谣》夏枫染

7、第七章

　　萧封跳下船之后立刻被一个浪往后推了好一段距离，这附近水流湍急，萧封探头出水面，深深吸了一口气，再一个猛子扎下水里。
　　素歌摔进河里，因为水流的原因，并未马上沉下去，反倒是被水流冲了出去，于是等萧封找到她并带着她游出水面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严汉的船的踪影了。
　　萧封托着素歌的脑袋浮在水面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扯着嗓子大喊了几声：“十三！！十三！！十三你在附近吗！”
　　没有人回应，附近只有哗啦哗啦的水流冲击声，萧封焦急的低下头去看素歌，却发现素歌一张小脸已经变得惨白，嘴唇毫无血色。
　　萧封不由得大惊失色，把素歌搂起来一看，右胸的伤口因为水流的关系一直没办法止血，大股大股的血正在汩汩的往外冒，再这样下去，素歌非要死于失血过多不可。
　　千万不能让素歌死，萧封咬紧了牙，却又毫无办法，托着素歌浮在水面心里开始有点绝望。
　　突然之间，萧封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影子，萧封先是一愣，定睛一看，不由得狂喜，那是一艘船，正在向他们开过来的船！
　　“喂！救命啊！”萧封想不想就扯开嗓子大喊，一只手伸直了不停着摇着。
　　船只是一艘很普通的小船，只是船上的三个人却不简单。
　　李世民坐在船舱里，房玄龄坐在他对面，两人正静静的坐着对弈，谁也没有说话，杜如晦则是坐在一旁观战。
　　突然，船夫闯了进来，慌慌张张的说：“公、公子，前面有人呼救，咱们要不要……”
　　未曾等李世民回应，一旁的杜如晦便起身说道：“我去看看。”
　　不一会儿，杜如晦便掀开帘子进了船舱，低声在李世民耳边耳语了几句，李世民一挑眉：“人可救上来了？”
　　“救上来了，如今正让大夫看着呢。”
　　“伤势如何？”
　　“当胸一剑，伤及肺叶，失血过多，情况不容乐观。”
　　“交待下去，务必要把人救活了。”
　　“是。”说完杜如晦就弯着腰退出去了。
　　房玄龄在一旁听着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的衔着棋子静观棋面，李世民低头看了一眼棋局，笑道：“这盘我认输了，在棋艺我还需多向房老学习。”
　　“殿下谦让了。”房玄龄微微一笑，顺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围棋始终是围棋，终究还是比不上在战场上厮杀。”
　　“如今谈这些又做什么？走吧，让我们去见见船上另外一位访客。”
　　李世民出了船舱就看见了在甲板上焦急的踱步的萧封，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萧封，脸上温和的表情不变，静静的走到萧封身边，安抚道：“兄台不必着急，我这位大夫虽然不是什么名医，但是医术不输于名医，定能把你那兄弟救活。”
　　萧封自李世民出了船舱便注意到了，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见李世民打了招呼，赶紧的就朝着李世民作了一揖：“如此便要多谢恩公了，本来恩公能让我与我家公子登船便是天大的恩情了，万万没想到恩公还愿替我家公子救治，真是让我萧封豁出性命去也难以报答恩公的救命之恩。”
　　低着脑袋，萧封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李世民，脚下是一双黑布靴，紫金色暗绣云纹襴袍衫服帖的穿在身上，腰上束着白玉扣腰带，旁边还吊着白玉雕刻的组佩，玉佩下面打着红色的络子。
　　一头乌黑的长发简简单单的用白玉簪子束在头顶，五官硬朗英气又不是俊美，龙凤之姿，实在是难得的美男子一名。
　　李世民任由着萧封打量着他，脸上依旧是一抹淡淡的微笑：“萧兄不必多谢，救人一命本胜造七级浮屠，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萧封还想说些什么，眼角瞥见大夫从船舱里出来了，急急忙忙的冲过去拦住大夫问道：“大夫，我家公子现在如何了？”
　　“伤势已无大碍，只是伤及了肺叶，日后定要好好休养生息，不能受寒，幸亏年纪尚小，根基不错，多吃点补药慢慢把元气补回来便可。”大夫偷偷看了一眼李世民的脸色，见他没什么表情变化这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那我进去看看他！”萧封说完就冲了进去，李世民拦他不住，只好跟在后面也进去舱里去了。
　　李世民跟着萧封进了船舱，就见较为昏暗的舱里萧封站在床边仔细地打量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走过去一看，才看清楚了床上那小人儿。
　　没有一丝血色的苍白小脸，眼睛紧紧闭着，乌黑的发丝垂在脸颊旁，更是显得那张小脸楚楚可怜。
　　看着仍旧在昏睡之中的素歌，李世民微微一挑眉，这是……公子？
　　萧封看到素歌脸上表情没有什么异样之后松了一口，想起她右胸的伤，伸手就想去掀开素歌身上的被子察看。
　　眼看着萧封就要掀开被子，李世民赶忙开口阻止：“咳、萧兄，既然你家公子已无性命大碍，我们便让她好好休息吧，我会让人来照顾她的，你就放心吧。”
　　“不劳恩公忧心了，我来照顾他就好。”萧封一是觉得不能麻烦对方，二也是不放心对方。
　　李世民多少也能理解萧封话里的意思，只是他觉得由萧封来照顾素歌实在是不太好，“……萧兄不必觉得不好意思，相识便是缘，这很快便能上岸了，令公子的伤，还是有大夫在身边看着比较好。”
　　“……”萧封略微一思忖，想到上岸之后自己还要想办法与商队取得联络，这样一来就不能好好照顾素歌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那好吧，那就麻烦恩公了。”
　　“不必叫我恩公了，显得生分，我姓……黎，你叫我黎兄便好。”
　　萧封一听，赶紧站起来身来朝着李世民抱了抱拳：“如此便多谢黎兄了。”
　　“好说。”李世民微笑着点头，眼神轻轻地落在了素歌脸上。
　　不出一个时辰，船靠岸了，一行人上了岸，李世民差人备了马车，让船上的侍女给素歌穿戴齐整了才看着萧封把素歌由船上抱到马车，然后一行人由建春门进了洛阳城。
　　进入洛阳城之后，车夫驾着马车轻车熟路的就找到了城内最大的客栈，杜如晦上前去给众人订了房间，萧封便带着素歌到她的房间去了。
　　一路奔波下来，素歌都没有苏醒的迹象，这让萧封有点担心，李世民看他的神色，贴心的把大夫叫来又给素歌把了一回脉。
　　大夫把着脉，摸着胡子摇头晃脑，然后在纸上写了一张单子，交给一旁的药童：“照着单子买，然后三碗水煎作一碗，让病人喝下去。”
　　小童应了一声就退下去了，李世民在床边负手站着看向床上的素歌，问旁边的大夫：“可是有什么大碍？”
　　“无妨，不过是路上颠簸了一些，气息有些不顺，修养些日子便可。”大夫说完便也退下了，只剩李世民与萧封在房内看着沉睡的素歌。
　　待到傍晚时分，素歌才悠悠醒来，一睁眼就看见萧封那张大脸悬在她上空，吓得她张嘴便要叫，可是口中干涩，竟一下发不出声儿来，倒是呛到咳了起来。
　　这一咳起来，便牵扯到胸腔的伤口，一下子疼得素歌一张小脸儿扭曲了起来，煞白煞白的很是惹人怜。
　　萧封吓了一跳，站直身看着素歌在床上咳得整个人都蜷起来，一下子不知该做何反应，愣愣地站在原地。
　　听到动静的李世民敲了门进来，一看到这场面，赶紧坐到床边拍着素歌那瘦弱的背，给她顺着气，一边拍一边皱着眉轻斥萧封：“萧兄，你也太不小心了，你家公子都咳成这样儿了你还在旁边傻站着。”
　　“我、我……”萧封不知道作何辩解，只好挠挠头看着李世民给素歌拍着背。
　　素歌咳得两眼发黑，胸腔生疼，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整个人软软的趴在李世民的臂弯里喘着粗气，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世民见素歌一直捂着嘴巴，察觉不对劲儿，伸手掰开素歌的手一看，手上赫然是一滩血迹！
　　眉头一皱，李世民转头对萧封厉声喝道：“去让大夫进来。”
　　萧封二话不说扭头就出了房门，扯着大嗓门嚷道：“大夫！大夫！”
　　李世民扶住素歌让她躺下来，素歌抬起脑袋一看才发现这是个不认识的人，想到刚才俩人的动作，脸微微红，沙哑着嗓子问道：“你是谁？”
　　“在下姓黎。”李世民看着素歌那一双大大的杏眼，嘴角抿出一丝笑容。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素歌稍稍冷静下来之后就发觉了自己已经不在船上了，却到了一个极为陌生的地方。
　　陌生的人，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事物，让素歌那迟钝的脑瓜子终于警惕了一点，挣扎着要起身：“十三呢？萧大哥呢？他们都没事吗？”
　　“别着急，你先别慌，等大夫来了看过了再慢慢跟你说。”
　　李世民轻轻按住素歌，以免让她扯到伤口，没想到惹来了素歌更为激烈的挣扎，一下子就挣脱他的手扑到他怀中。
　　一下子扑到一个宽阔却陌生的怀抱，鼻尖还隐隐能闻到一股龙诞香的味道，素歌还来不及脸红，伤口撕扯到的疼痛让她的小脸一下子又变得煞白：“疼……”
　　听见怀中的人儿呼疼，李世民下意识的就搂住人：“你没……”
　　“黎兄！大夫来……你们在干嘛呢？！”
　　李世民回头一看，眉头一跳，很是淡定的松开了手，素歌自他怀中抬起脑袋，看见萧封那张惊愕的脸，眼眶一热，“萧大哥……”
　　终于见着熟人了啊！素歌感动得泪眼汪汪。
　　但这感动得热泪盈眶的表情在萧封看来就是良家男子险遭猥亵后的委屈表情，一时之间勃然大怒：“姓黎的你干了什么？！”
　　“……”李世民有些头疼的按住了额角。
　　“啊？？？”素歌完全状况外地眨眨大眼，顺势还眨落了一颗眼泪。
　　只有大夫默默的提着药箱跟在背后默默的看着这场闹剧脑中的幻想早已飞到九千里外去了。
　　一时之间房内静谧无声，谁都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