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谣》夏枫染

25、第二十五章

　　长孙无垢的到来让素歌愣住了，而李世民则是把人请了进来。
　　门口很快出现一抹身影，身后还跟着一群侍女，素歌远远望去。上身着浅绿色印花宽袖对襟短襦，外面套着浅红色宽袖长衫，裙子是赭色的牡丹花样束裙，肩上披着一道绿色披帛。慢慢走近一看，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梳着高髻，戴着串珠步摇，旁边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步伐优美，姿态雍容。
　　长孙无垢走到李世民身边，李世民伸手去握着她的手，声音轻柔：“无垢，你怎么来了？”
　　“听闻殿下今日带了客人进宫，妾身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够帮的上忙的。”长孙无垢说完就转身打量了一下素歌，眼中闪过一抹光：“好生俊俏的小娘子，瞧这俊秀的眉眼，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个倾国的美人儿。”
　　素歌恭敬的行了一个礼：“素歌参见太子妃殿下。”
　　“不必多礼，快快起来罢。”长孙无垢说着还伸手去扶了素歌一把。
　　素歌起身之后就退到了一边，看着长孙无垢走在李世民身边，同他商量布置宅子的事情。
　　二人看起来很是亲密恩爱，站在一起也很是登对，偶然凑在一起耳语，接着二人都露出会心的笑容。素歌在背后看着，不知怎地有些胸闷，她本想说些祝贺的话，但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得闷闷的跟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
　　李世民命人把素歌的行囊收拾进来，长孙无垢则不断的吩咐着宫女把房子收拾齐整，这里要换个花瓶那里要摆扇屏风，做事滴水不漏。
　　在一大群人匆匆忙忙的收拾之下，宅院很快就被收拾得温馨又优雅，很是适合女孩子居住。李世民打量着这一切，满意的夸赞长孙无垢做事细心，长孙无垢则是表示这都是分内之事。
　　素歌站在屋子一角，默默的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素歌，”李世民同长孙无垢说完了话就转头看着素歌：“你先在这里休息一番，若有什么事情就差宫女通知我，或者你找无垢也行，她会帮你安排的。”
　　他并没有说自己要去哪儿做什么，素歌也不想知道，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就同长孙无垢一起恭送着他离开了。
　　虽然他有意营造出往日那种和睦的氛围，但素歌心里清楚，有些事情终究还是不一样了。
　　待李世民离开之后，长孙无垢又给素歌安排了四个宫女，分别是刺红，绣绿，描粉，绘兰。尽管素歌推脱说自己并不需要这么侍女，但长孙无垢笑着说了一句“你是殿下请来的客人，怎可怠慢呢？若是招待的不周了那就是我的不是了”。她如此一说，素歌反倒不好拒绝，之后应了下来。
　　看着笑盈盈的守在她身边的四个姑娘，素歌有点气闷。
　　她坐在床上抱着膝盖一言不发，那四个宫女也不出声，就跟门神一样杵在床跟前。长孙无垢早前就带着一大群的侍卫宫女回去了，留下素歌在院子了。而在长孙无垢离开之后，素歌就在床上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那四个宫女也就守着她不动。
　　又过了一段时间，素歌终于忍不住了，皇宫里调教的宫女就是跟外头的侍女不一样，还没等她们先开口，她就已经不耐烦了。
　　素歌一下子跳下床，还不等四人开口，匆匆扔下一句话就跑了：“我去外面水榭待会儿，不许跟来！”
　　四人果然没有跟来。
　　素歌坐在水榭的长椅上，倚着栏杆，舒了一口气。她一想到屋子里那四个宫女她就头疼，这名为照顾实则监管的四个人，让她好生头疼，想推脱也推脱不掉，留在身边也不是什么好事。
　　看着外面湖光盈盈，素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想起了方才在李世民面前失控哭出来的事情，她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再想到那下落不明的陆谦，却再也叹不出气了。
　　“二师兄，你到底在哪，师父他们还好吗……”
　　她现在已经能确认当初师父让她下山的用意了，原来师父早已经算到这一步了。只是师父也没算到自己会与李世民相识吧，当初下山时碰见严汉受伤被李世民救起来也不知是福是祸。
　　想到这里，素歌皱了皱眉，当初他救自己真的是凑巧吗？就算是凑巧，那之后呢？之后李世民是否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是说，他是因为知道了自己是谁才接近自己的……
　　素歌一双清丽的眸子黯了下来，她想起了在洛阳的时候李世民这么照顾自己，想必多半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当时他身边也还有人在，总归能查到的。那么那时候的他，对自己的温柔，是本心还有有意？
　　忍不住苦笑一声，素歌笑自己其实从来都没有看清李世民这个人，也许人家早就对自己知根知底了，只有自己傻乎乎的还把人家当自己人看待。
　　有些郁闷的噘了噘嘴，素歌抱着膝盖，把脑袋埋进手臂中。习习凉风吹进水榭，也没能吹散素歌心头的那抹阴霾。
　　在这院里住了三天了，这三天里，素歌没有开口找过李世民，甚至话都没说几句。也不用担心吃喝，横竖东宫不愁，到点了自然会有人把饭菜送来。素歌整日里除了待在水榭看翻阅医书，其他时间都是在屋子里休息。
　　这日，素歌在水榭里用了膳，就继续抱着医书在啃，就连李世民什么时候来到水榭她也没发现。直到头顶一大片阴影盖下来，鼻尖传来那一抹淡淡的龙诞香的时候，素歌才反应过来。
　　素歌抬头看去，李世民今日穿了一身胡服，整个人看来英气利落。
　　李世民低头看着她，眼睛亮亮的。素歌今日穿了一身青绿色罗裙，上面束着嫩绿色窄袖短款襦衫，整个人看起来活泼而不失清丽。他嘴角衔了一抹笑：“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呢？”
　　素歌仰着脖子看着李世民，一时间竟怔了神，恍惚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跳下栏杆，行了一个礼：“参见太子殿下。”
　　李世民看着她低垂的脑袋不说话，她今日输了一个双垂髻，俯下头的时候露出了白皙小巧的脖颈。他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那细瘦的脖子。手指才刚刚触及皮肤，素歌就整个人瑟缩了一下，李世民的手僵在那儿，过了会儿便收回去了。
　　“我说了，你在没人的时候可以不用向我行礼。”
　　“平民见到太子不行礼，那就是不尊。”
　　“那若我命令你呢？”
　　素歌不出声了，二人僵持了一会儿，李世民终于叹了一口气，扶着水榭中央的石桌坐了下来：“你还是那么倔，礼你也行过了，就起来坐着吧。”
　　看着素歌沉默不语的在栏杆上坐了下来，李世民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却也不喝，就端在手里把玩着。
　　“你在这儿住得可还习惯？”
　　素歌看着她那本医术，头也不抬：“东宫之内，吃穿用度皆是极好的，我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问的是你习惯不习惯？”
　　“难不成我跟你说不习惯你就能把我放回山上了吗？”
　　李世民看着素歌，心中有些气。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放你回山上纵然是不太可能了，其他的也许还能满足你。”
　　“那好呀，那你便放我走。”
　　素歌话音刚落，李世民就脸色铁青的看着她。她也不惧，没再看书，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直勾勾的盯着李世民。
　　半晌，李世民才憋出两个字：“你要去哪儿？”
　　“哪儿都行，我要去找我二师兄。”
　　李世民看着素歌，轻轻的冷笑一声：“哼，你二师兄的行踪连我最得力的手下的都查不到，你还能指望你能找到？”
　　素歌闻言脸色微变，她咬了咬唇：“那也许我就能找到呢？”
　　“就算你能找到，我也不会放你走。”
　　李世民慢里斯条的话让素歌气结，她瞪着李世民，气呼呼的说：“现在太子殿下已经逝世了，你还怕我二师兄能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你连他的行踪都查不到，你还想着用我作为人质来要挟我师兄吗？”
　　漫不经心的转着手中的茶杯，李世民抬头看了眼素歌：“你口中的太子殿下已经没了，如今的太子殿下是我。而且你二师兄不用做什么，他的存在对我来说就是一种不利，我不会允许太子的余党还存在。而你，我还用不着拿你做人质。”
　　素歌气得小脸煞白，她跳下栏杆，在李世民面前站着：“兄弟与皇位在你心中，皇位就这么重要吗？如果你说我二师兄是殿下的余党，那我呢？你怎么不把我也抓起来，我还帮过殿下在你的酒里下药，你怎么……”
　　说到这里，素歌心里划过一个想法，她顿住了，难以置信的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看着她的表情，蹙了蹙眉，站起身朝她伸出手去：“素歌……”
　　“别碰我！”
　　素歌一把挥开了李世民的手，她眼中涌上了失望，以及一些怨恨：“我为什么没想到，我怎么可以没想到！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是你的棋子，在下毒的时候你就知道那药是我配的，所以才会不惜对自己下狠手！”
　　她情绪激动，李世民想要制止她，但刚朝她靠近就被她躲开了。
　　“下毒之前，寒食节那天，长安相遇的时候，甚至是洛阳，把我救起来的那刻，你都知道我的身份我是谁的人！”
　　素歌双眼泛红，一颗颗泪珠早已涌出眼眶，滑落脸颊，坠落在地。
　　“我天真的以为你待我好是真的，原来这都只是我自己一番自作多情，在你看来那都是笑话吧！这么大的一盘棋，你是怎么算的，是不是在你眼中，你身边的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都是任你摆布！”
　　“你不是棋子。”
　　李世民冷静的声音打断了素歌，他走到素歌跟前，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声音轻柔却坚定。
　　“我一开始并不认识你，只是我手下认出了萧封，能让萧封护着的绝对不会是普通人。我承认一开始是想要利用你，但后来我改变主意了。素歌，一个主将，是不会让棋盘上没用的棋子存活的。一颗棋子的利用价值一旦没有了，那便失去了它存在的理由。你虽然涉世未深，但你聪颖，看事情透彻，你有那个才能，让我想把你留在我的身边。”
　　“你不是棋子，永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