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第二十三章 ...
-
素歌正在赶往幽州的马车之上,她与师兄花了一个月的时候才从幽州到了长安城,没想到李世民的一句话,就让她十天之后就进入了幽州的地界。
与她一同的还有杨若晴,杨若晴知道了她要回山上之后说什么也要跟来,幸而李世民也允了她了。
一路奔波,在上山时素歌心中充斥着强烈的不安,只希望马车更快些,让她早些回到观里。
杨若晴在一旁有些担忧地看着素歌,她伸手握住素歌冰冷的小手,低声说:“素歌,你听我说……”
“姨娘,”素歌打断了她:“我没事,我相信师父他们不会出事的。师父那么厉害,他老人家什么都能算得到,又怎么会没有给自己备一条后路呢。没事的,他们会没事的。”
仿佛在安慰自己一般,素歌不断反复的喃喃道:“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看着素歌这般失神慌乱,杨若晴有心安慰她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不曾知道素歌过去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素歌是在怎样一个环境下成长的。她看得出来素歌师父师兄们对她很重要,但她不曾了解到他们,就算是陆谦,那也不过见过几次面,话都不曾说上几句。
想到这里,杨若晴有些难过。她握着素歌的手,想起小的时候杨若颜安慰自己的时候,更是难过。
她低声说道:“素歌,对不住……”
素歌讶异的扭过头:“姨娘,你在说什么呢?”
杨若晴抬起头,伸手抚上素歌的脸颊,双目盈盈含泪:“这张脸,多像我那逝去的姐姐,姐姐若知道她与单大哥的孩子如此美丽,就像是一朵娇艳待放的月季,想必九泉之下也能开怀,也许也会有些遗憾吧。”
“姨娘……”
“素歌,姨娘以前不曾知道你的存在,所以没有陪在你身边,看着你长大成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姨娘心里有多少遗憾,你怕是不知道的。”
杨若晴看着惊慌的素歌,苦笑了一声:“姐姐唯一的孩子,我们杨家,房陵王的唯一血脉,如今好好的站在我眼前,我如何能不高兴?当初父王因我与姐姐皆是宫女所生,所以并未与我们过分亲近,就连个称号,我们都不曾获得。我与姐姐虽然是公主,但是真正关心我们,将我们看作公主的,也就只有单大哥一个人。父亲死后,我们的名字也不曾进入族谱,谁又会在乎两个不得宠的、身份卑微的公主呢?”
素歌震惊的看着杨若晴,她对自己的生母没有一丝印象,就连自己的身份,也是别人告诉她。她活了十四年,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无父无母的、被人遗弃的孤儿,这个身份伴随了她十四年。如今有人来告诉她她是个皇族之后,她又怎么会在意,所以她对于杨若颜的事情并未有多问,在她看来,那始终是别人的事情。
现在杨若晴在她面前,对她说起她们的过去、身份,那都是跟她有着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她的血亲,这让素歌心里头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她静静的看着杨若晴,没有说话。
“大约就是因为不在乎我们,所以在殿下骗他们说姐姐病逝,我失踪了的时候,他们那么轻易的就相信了,赶着回去复命,我与姐姐也得以活了下来。你看这多么可笑,父亲从不在乎我们,只有母亲守着我们。父亲被杀的那天,母亲也死了,我们却活了下来,成为前朝前太子唯一的血脉。后来姐姐也去了,我当时以为我们杨家的血脉就要断在我手中,可是你出现了,你成了我唯一的希望,素歌,你能懂吗?”
杨若晴情绪激动的握着素歌的肩,她泪眼婆娑的看着素歌,笑得苍白:“素歌你一定要活下去,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为了姐姐,为了我,为了杨家,你都要活下去!”
素歌愣愣的看着杨若晴,片刻之后,她才伸出手去拉着杨若晴的手,轻声的,一字一句的说:“姨娘,你放心,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活下去。你别担心,虽然我武功不怎样,可我还有我师父,师兄,他们一定会保护我的。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他们都特别疼我,不会让我受伤的。”
说着说着,素歌却忍不住,一颗眼泪滑出眼眶,吧嗒砸在了杨若晴被素歌握着的手背上。
温热的触感让杨若晴浑身一颤,她一把抱住素歌,让她埋在自己的怀中,手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头发,哽咽道:“我相信你,我相信你……”
素歌也伸手抱住了杨若晴,这个世上她唯一的血亲。她抱着杨若晴,任由眼泪涌出,一滴滴滑落脸颊。
马车行驶的飞快,车轮子碾压而过的咕噜声很快就盖过了马车里那细细的呜咽声。
根据素歌提供的地图,马车夫很快的就到了山脚下。
在进入小镇的时候,素歌便让他们一路往大师兄在镇上的家驶去。大师兄的家在镇中心,医馆就开在隔壁,所以特别的好找。
当到了医馆的时候车夫还未来得及提醒素歌,就见素歌一把掀了车帘子直接跳下了马车,杨若晴则是紧随在后。
素歌刚一下车,看见紧闭着大门的医馆,心就凉了一半。她走到医馆门前,使劲的拍了拍门,没有人回应。她又走到旁边的大师兄的家,拍了拍门。
心中的不安逐渐被放大,素歌没注意到她拍门的手抖得厉害。
屋内没有人回应,素歌拍门的力道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最后都直接用拳头砸着大门。
杨若晴瞧见她那个模样,急急过来拉住她。手拉过来一看,白嫩的手掌心已经拍红了,杨若晴心疼不已,想说一两句,一抬头就看见了素歌通红的双眼,以及那惊慌又绝望的眼神。
她一下子就心软了,拉过素歌的双手,安慰道:“没事,没事的,说不定他们已经上山了呢?”
素歌紧咬下唇,绝望的摇了摇头。
恰巧一个老人家路过,素歌扭头拦下了那个老人家,急切的问道:“老人家,请问您知不知道这家人去了哪儿?”
这镇子这么小,辰云又是这镇子里出门的老好大夫,他不出诊的话,多少会有镇民会注意到。素歌绝望慌乱之中,好歹是保留了一些理智。
她扯着老人家袖子的手抖得厉害,老人家疑惑的瞧了她两眼,倒是把人给认出来了:“哟,这不是辰大夫家的小师妹吗?怎么着,辰大夫不是早前就上山去了吗?这回还把医馆给关了呢,哎呀小姑娘你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我们这好几个老家伙都等着他回来呢,最近啊这腰又不行啊,别家医馆也没有辰大夫这么好手艺,我这天天都盼着辰大夫回来呢……”
老人家瞧着素歌怔怔的望着他半晌,然后松开了手,心里不解,想问些什么,看着素歌那呆滞的神色却是不好开口的,只好无言离去。
素歌等老人家走远了,才回来急匆匆的拉着杨若晴上车,对马夫吩咐道:“车夫,上山,拜托您,越快越好!”
在上山路上,素歌一言不发,不管杨若晴怎么催问,素歌都是面无表情,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车外。她也没把车帘子放下来,就是静静的坐在车子里,谁都看不出来她在想些什么。
在车夫的催促之下,马车朝上山上急速前进。山路崎岖,又是石子路,路上颠簸得杨若晴都快吐了,素歌依旧不为所动,就是死死的盯着前方。
终于,马车行驶了一段时间之后,远远的能看见道观的轮廓了。素歌命车夫停了下来,然后下车朝前飞速奔去。
素歌一边跑,一边听着自己心里咚咚咚的声音,仿佛都要跳出胸腔。她脑中一片空白,眼中只剩下那一座残旧却又肃穆的道观。
院子里的那棵榕树还在,快入夏了,树冠倒是比素歌下山时茂盛了许多,满树葱绿。素歌眼眶慢慢的就热了起来,视线有些模糊,她抬起手顺手就把眼泪擦了擦,脚步也放慢下来了。
屋子后面的那棵梨树也抽了新芽,素歌想起来在她下山那天,司空遥同她说的,会在梨花开的时候给她留一坛梨花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偷喝。要是他偷喝光了,她就去师父告状,师父疼她,肯定会为她出气罚司空遥的。
素歌一步一步往前走去,院门就在前方,她却感觉那么遥远。
院门上那个窟窿还是那么熟悉,那是在她小时候拿火给烧得。那时候只是见门上有堆蚂蚁在,她没想这么多,就想着用火把蚂蚁给烧了,没想到差点把门都给烧了。还好司空遥发现的及时,拿水把火给浇灭了,却还是在门上留了一个不小的窟窿。
她还央着司空遥把那窟窿给填了,司空遥答应了,却迟迟没动手,到后面就忘了。
手触上那老旧的院门,还是熟悉的感觉。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素歌走了进去,看着院子。
里面什么都没变,还是跟她下山前一样,茂盛的榕树,树下的石桌石凳,边上汲水的井,就连井上绑着的木桶都还在原处。
井旁边有一处小菜地,那是素歌自己种一些花花草草的地方。就算她不在了,司空遥或者师父,也会帮着她打理。素歌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抚着菜地里早已经枯干的药草,眼里的泪一颗一颗往下坠。
这里什么都没变,唯一变的就是人都不在了。
素歌站起身来,走到屋子前,伸手试探的推了推门。门没关,轻轻一推,吱呀一声就开了,一股灰尘涌了出来,在阳光下还能看见灰尘打着转。
踏进屋子,里面桌子椅子都摆放在原地,整整齐齐,只是上面的灰尘显示出住在这里的人离开这里已经有段时间了。
杨若晴在后面赶了上来,她一进屋子就看见素歌站在屋子中间,呆滞的看着这里的一切。
在屋外的时候,看到这里这么整洁她就明白了这里早已人去楼空了,只是她却不知道这屋里的人如今是否还健在。
手搭上素歌的肩膀,杨若晴轻声说:“素歌,我们走吧,你也看到了,你师父他们早就走了,想来……应该是没事的……”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毫无底气,只是她实在不想让素歌绝望伤心。
但素歌只是怔怔的站在原地,口中嘟囔着些什么。杨若晴仔细一听,才听明白她说的是:“一定会有什么的,他会放在哪里?”
杨若晴一脸迷茫,素歌在愣了片刻之后突然抬起头说了一个词:“梨花树!”
说完她就往外跑去,径直跑到了屋子后面的梨花树下,杨若晴看着她发了一会儿愣,然后才跟了上去。
素歌跑到梨花树下,找到了位置就蹲下身来,没多想,直接就用手去挖树下的土,等杨若晴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把土里埋的一坛酒给挖出来了。
杨若晴看着素歌被石头磨出血的十根纤纤玉指,心疼的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了,素歌却毫不在意,把酒坛子放在一边,就去看她挖出的那个坑。
看了一会儿,她又伸手进去摸了几下,接着就从坑里拿出了一张纸。
素歌打开折叠起来的纸,看完之后脸颊通红,眼泪也滚滚落下。她蹲在原地,抱着双臂,把头埋进去就开始大哭。
屋后山林深处惊起一片乌鸦,扑棱着翅膀往上冲。已经到了黄昏,夕阳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将周围的天空也照的快要烧起来了。远远只能看见远处山头的剪影,还有山下的村落,似乎都在这火中燃烧了起来。
斜阳将素歌的身影拉得细长,一阵风徐徐吹来,吹起素歌手中握着的纸张。
上面只寥寥写了几个字,笔锋细瘦潇洒,如同一个人俊逸的身影。
“乖乖等着我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