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谣》夏枫染

12、第十二章

　　陆谦与素歌在宅院里呆了三天，这三天，陆谦一直在照顾着低烧的素歌，而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宅院的主人，也就是陆谦在等的人，终于回了宅院里。
　　素歌身着轻纱白衣百无聊赖的坐在池子中央一处凉亭里，盯着池塘上零落漂浮着的荷叶出神，二月春风徐徐吹来，池岸边的柳树刚抽的新芽随风而摆，佳人美景，委实是难得的好景象。
　　秋颜冬玉坐在亭子的石椅中手指灵巧翻飞的绣着丝帕，素歌则在凉亭之上凭栏而坐，，徐风吹起她的轻纱轻轻摇摆，摇碎了一池的好春光。
　　当陆谦跟在李建成身上慢慢从远处踱步而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赏心悦目的美人凭栏图，陆谦有些许的晃神，直直地看向那里忘了往前迈步了。
　　李建成注意到身后人的异样，回头看了一眼陆谦，再往他所注目的方向看去，眼中一抹惊艳划过，斟酌道：“那位便是，让你一直放心不下的人？”
　　陆谦淡淡的收回眼神，语气稀松平常：“因着自小看着她长大，自然多少挂念些。”
　　“呵，看你平日里淡薄的模样，我还以为这世上诸般红颜都进不了你的眼，原来是心目中早已有了眷恋。”李建成负手与陆谦一同往池塘的凉亭走去，忍不住揶揄了一下。
　　陆谦并未搭腔，只是一路随着李建成走进凉亭，看着秋颜冬玉手忙脚乱的行礼，看着素歌回过神扭头看见他时眼中迸发出惊喜，直接就忽略了他身边的这尊大神。
　　“师兄，你可算谈完了，我等得可无聊了。”素歌几乎是蹦下栏杆，一路蹦跶到陆谦身边，一张小脸笑得腻歪。
　　“莫要胡闹，先来见过殿下。”
　　素歌闻言扭头一看，这才察觉原来在她师兄身边还有一个人，正挂着高深莫测的微信直勾勾的打量着她。
　　李建成看着素歌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脑海中蓦然划过一个人的脸庞，脸上的笑容瞬间有些僵住了，执扇的手一紧，僵硬的开口：“她……”
　　陆谦略略瞟了一眼李建成，心中叹一口气，他果然同杨若晴一样，一下子便能发现。脸上依旧波澜不惊，淡淡的开口：“殿下，事实一如您所想。”
　　啪一声，李建成收紧了纸扇，抿紧了唇盯着素歌，眼中一片深沉翻涌。素歌被李建成盯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的往陆谦身后缩了缩，避开了李建成利刃般的眼神。
　　陆谦不露声色的把素歌往身后藏了藏，李建成这才回了神，收回眼神，嘴角扯出一抹笑，转过身往前踱了两步，幽幽的吐出一句话：“我答应你，你只管放心前去。”
　　李建成那句话没头没尾，素歌听不懂，陆谦低下头看了素歌一眼，看中多了几分她看不懂的东西。
　　“如此，素歌便托殿下多加照顾了。”
　　素歌有些慌，扯了扯陆谦的袖子，轻声问：“师兄，你又要去哪儿吗？又要留下我一个人不管？”
　　陆谦定了定，深沉的眸子依旧看着素歌，柔声道：“留在这里跟着殿下，殿下会照顾好你的，师兄日后定会来接你。”
　　呆呆的看着陆谦英俊的眉眼，素歌脑中一空，竟不知该做何反应。她连是不是要放声大哭，是不是要让陆谦把她带上都不知道，只能是看着陆谦静静的与她对视。
　　李建成回头看着素歌那清丽的侧颜，心中闪过某个绝色的身影，原来她还曾留下一个让他能够回忆的念想，他曾经以为她决然离去时，世上便再无属于她的分分毫毫了。
　　不管素歌是否会伤心哭闹，陆谦最终还是离开了宅院，还把凉七与十三一同带走了，独独留下了素歌一人。陆谦临走前只对她交代了李建成是当今的太子殿下，让她好好跟在他身边服侍。
　　当素歌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不肯出去的时候，怨恨的想，她才不管李建成是太子还是皇帝，她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她要逃出去！
　　素歌那么想着，便那么行动了，当晚冰轮高悬，她背着自己的小包袱，从窗口跃出，爬到房顶，却不曾想，房上早已有了一个人影在等着她了。
　　“你师兄临行前与我说，你定然不会乖乖的呆在我身边，如此看来，你师兄倒是把你琢磨个透了。”李建成背着漫身银光，手执纸扇，身影修长挺拔，立在屋脊上静静的看着她。
　　她搂紧了怀中的包袱，咬唇不语。
　　李建成施施然走到屋脊一边坐下道：“莫怕，来坐下吧，我备了些许小酒小菜，赏我个面子与我一同对月共饮可好？”身边果然搁着一个盘子，盘子上是一壶酒与些下酒菜。
　　素歌半晌不语，却还是默默的挪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却道：“师兄们不让我喝酒。”
　　他一愕然，接而抿出一丝笑容，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如此便我一个……”
　　话还未完，手中的酒杯便被素歌一把抢了去，只见素歌仰头便把酒全数倒入喉中，却被重重的呛了好几口，顺了气儿才忿忿说道：“但今日二师兄对不住我，我才不愿听他的了！”
　　李建成忍不住笑出了声，素歌回头狠狠的瞪了他几眼，仿若在问他笑什么，他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凑到唇边浅酌一口才道：“为何说你二师兄对不住你，他把你留在这儿也是为了你好，不想让你碰到危险罢了。”
　　“可我们约好了不会再扔下我一个人！”她说出这话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憋了一下午的气儿就被这一小杯酒给彻底激出来了，“他不守信用，他又留下我一个人，明明答应了我的……”
　　他又往她杯中倒了一些酒，她端起来，看着杯中的月影晃荡，一时间有些失了神，默然不语。他看着她呆呆的表情，举着酒杯的手顿了顿，斟酌道：“你……可还记得你的父母？”
　　“啊？”素歌回过神，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曾记得，听师兄说，我是自襁褓之中便被抱上了山里，自小被师父与师兄长大，师父也未曾与我提及我父母。”
　　她的回答让李建成有些失望，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回头时却又看着她睁着一双闪烁的大眼在望着他：“你认识我父母？”
　　他愣了神，手指指腹在杯面无意识的摩擦着，脑中是某个也这样抬头将他望着的身影，与他面前的素歌何其相似，让他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碰一碰她的脸，却被她皱着眉躲开了，这才苦涩的收回了手，淡淡的说：“……不认识。”
　　她没注意到他失落的表情，自顾自的喝着酒，可惜她高估了自个儿的酒量，没几杯下肚，眼中的世界就已天旋地转，再喝一杯，咕咚一声栽下身就睡过去了。
　　第二日醒来自是头疼欲裂不必说，杨若晴收到通报急急忙忙的来看她，又是送醒酒汤又是在床边守着她，让她有些感动，对陆谦离开的伤感算是淡了那么一些。
　　李建成在宅子里呆的时间很少，在秋颜冬玉口中得知原来这是李建成在宫外的一处住所，因是瞒着宫里，所以也没多少时间在这边，多是在宫中忙。而在宅子里，杨若晴对素歌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好，怕她不高兴，约她一起在池边垂钓，教她做胭脂。
　　许是因着陆谦的关系，宅子里的奴仆都称她一声“四姑娘”，杨若晴对她的生活用度听说也是按着世家小姐的来，吃的喝的用的穿的，没有一样不是精挑细选的，这十来日下来，素歌渐渐的也就习惯了没有陆谦陪伴的日子。
　　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正是阳春三月春暖花开的好时节，整日躲在宅中与杨若晴一同游玩的素歌终是忍不住了，央着杨若晴要出门玩，杨若晴却说宅中事务繁多，不便出门，让素歌很是郁郁寡欢了些时日。最终还是杨若晴央不过素歌的哀求，答应了让她上街玩儿去。
　　于是素歌心情畅快的换了男子打扮，大摇大摆的上街去了。
　　本来杨若晴说要差人跟着素歌以防出了什么意外，但素歌死命推脱，说一旦有护卫跟着就没什么意思了而且自己也是有些身手的人完全不用担心别人会伤到她巴拉巴拉的，杨若晴只好放弃，给她一些碎银子，让她一个人去街上逛去了。
　　长安城朱雀大街上各色各样的人来来往往，新奇玩意儿琳琅满目，丝毫不比洛阳城的差，素歌在街上逛了半日也是累了，便转到附近一间客栈里歇歇脚。
　　因为不喜在大厅与人同坐，素歌便毫不犹豫的选了雅座，上楼梯之时却没注意到与擦身而过的人碰撞了一下，她也不甚在意。在雅座里点了些许的点心果子，酒是不敢喝了的，坐在窗口边上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边吃糕点一边看热闹，好不惬意。
　　吃饱喝足了拍拍屁股刚要结账走人，一摸腰间，没摸着钱袋，素歌一愣，接着又摸袖子里，还是没有，顿时一身冷汗便下来了。顶着客栈小二不善的眼神，素歌满头大汗的把全身都摸了个遍儿，最终还是悲剧的发现，钱袋不见了！
　　她简直欲哭无泪，自己明明把钱袋系的好好的，怎么会不见了呢，眼看着小二的眼神越发的不善了，她咽了咽口水，艰难的开口道：“小、小二哥，我，我钱袋不见了，能否……”
　　“本店概不赊账！”小二毫不犹豫的就开口回绝了，并且有喊人将她撵出去的迹象。
　　素歌这才想起了刚才在楼梯间的时候被撞得那一下，幡然醒悟，激动得捉住了小二的胳膊大喊：“我、我记起了那位偷我钱袋的小偷了，你能不能容我把人追回来？”
　　小二只是看了她一眼，毫不留情的说：“那可不行，客官您走了谁把钱给我们？您该不会是借机吃霸王餐的吧？”
　　她焦急的百口莫辩，正在抓狂当中，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天而降，仿若是一股甘露浇灌了她：“小二哥，这位公子的饭钱，我替她付了罢。”
　　素歌惊讶的朝门口看去，想看看是哪位大好人居然这么及时的出现替她解了围，一看到来人，她愣住了。
　　李世民站在门口，一身白衣儒雅身材修长，正微笑着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