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谣》夏枫染

10、第十章

　　在洛阳休养了两日，素歌便被陆谦带上了长安，为了照顾素歌的伤，陆谦换了一辆更为宽敞舒坦的马车，让素歌白日里也可在里头歇息。
　　一路上的舟车劳顿不必说，陆谦因为顾忌到素歌，行车速度也放慢了一些，于是乎在十天之后他们才到了长安城。
　　当马车轱辘轱辘的从明德门驶进了这座繁荣昌盛的国都之时，素歌从马车里探出脑袋好奇的打量着周遭环境。
　　长安城作为一代皇城，繁华热闹之盛况自不必说，比起旧都洛阳城也是不遑多让的。如今正是二月中的午时时刻，日头虽不烈，却也遍布城中每个角落，暖洋洋的倒是很是舒服。
　　陆谦并未去找客栈，反倒是在城中转来绕去，最终在一间宅院的偏门前停了下来。
　　凉七上门去敲了敲门，里面出来一个仆役，接过了凉七递的名帖，看了两眼便打开了门。陆谦让素歌下了马车，跟商队交待好，只带着素歌跟凉七十三一块儿进了门。
　　进了门便有小厮从一旁出来，接过他们的行李，领着他们往内院走去。
　　“陆公子，我家主人这几日公事在身，未能空出时间来与公子相见，但他交待了，公子来了便可直接去见我家夫人，我这便领着公子去见夫人，公子您看可好？”
　　“如此便烦请带路了。”
　　在小厮的带领之下，陆谦他们来到了宅子里的正厅门前，小厮弓腰请陆谦他们在门前稍等片刻，自行上前敲了门，喊道：“夫人，陆公子求见。”
　　“请进罢。”里头传来一声很是清冷的女声。
　　小厮推开了门，陆谦率先走了进去，素歌随之也进去了，凉七与十三则是跟在背后。
　　进了厅便看见中央的两排茶几与椅子，椅子后面是两扇高及房顶的屏风，两边各有侍女引着陆谦与素歌在椅子上坐下，凉七十三默默的在他俩身后垂手站着。
　　素歌正晃着脑袋盯着对面屏风上画的仕女图发呆，突然屏风后就拐出了一位女子，素歌抬首打量着她，只见她身着紫色绸绫单衫襦裙，上绣着连枝花样，披着浅色纱披帛，身形轻摇着走到了他们面前，缓缓的福了福身。
　　“贱妾见过陆公子。”
　　陆谦站起身来伸手虚扶了扶女子，“夫人请起。”
　　女子抬起头，素歌盯着她的脸呼吸一滞，本以为十三便已经够美了，没想到这位夫人姿色竟比十三更甚一筹，又比十三多了一份韵味，真正担当得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称，看着如此倾国倾城色，素歌不由得好奇这宅院主人究竟是何人。
　　“公子不远千里赶来本应好好招待，只可惜老爷这几日不得空，只望公子莫嫌贱妾怠慢了二位才好。”杨若晴扭头对身边的侍女吩咐道：“速速去给二位客人收拾出两间邻近的厢房来。”
　　“夫人莫要如此，我二人在此得夫人收留便是万幸，哪里来得怠慢一说。”
　　陆谦转过头对素歌说：“来见过杨夫人，今后你可要跟在她身边了，好好得同别人行礼。”
　　素歌听了吓了一跳，行礼都顾不得，扯着陆谦袖子低声说道：“师兄你要去哪儿？为何我要在这儿住？”
　　“此事回房再与你细说，你先见过夫人。”
　　陆谦一番话让着急的素歌不得不按捺住性子，对杨若晴行了一个礼：“素歌见过夫人。”
　　杨若晴看着素歌含笑道：“这便是公子在信中提及的小素歌？果然是粉雕玉琢，亭亭玉立，想必日后也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她这话一出，陆谦身后的凉七没控制住，平日里握在手中把玩的折扇啪嗒一声掉地上了，素歌回头看他，他睁大了一双眯眯眼惊悚的看着素歌。
　　素歌身后的十三倒是淡定得很，弯腰替他捡起了扇子，塞进他手中，低声说道：“再拿你那俩眼珠子瞪着公子我就把它挖了。”
　　凉七立刻收回表情，一脸肃穆的站直了身子，直愣愣的盯着前方。
　　杨若晴忍不住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素歌的小脸：“如此可爱的一张脸，你们居然真信她是个男孩儿，岂不是暴殄天物了。”
　　一时间凉七不吭声，陆谦跟十三没作任何反应，素歌则是呆呆的盯着杨若晴一张巧笑倩兮的脸走了神。
　　杨若晴看着素歌一张呆呆的脸，有些心疼的说：“素歌是不是乏了？秋颜冬玉，你们带着素歌去她的房间，好生伺候着。”
　　这一声儿，唤得素歌回了神，抬头看着陆谦，陆谦低头对她启了启唇：“去吧。”
　　两个穿着粉色单裙的女子过来签了素歌的手便往门外走去，陆谦一个眼色示意，十三与凉七也跟着素歌出去了。
　　厅内顿时就只剩了杨若晴陆谦并几个侍女，杨若晴看着陆谦弯了弯嘴角：“公子这边请吧。”
　　陆谦没说什么，默默跟了上去。
　　话说素歌被两个侍女领着去了厢房，十三与凉七自觉的没跟进去在门口站成两桩门神，素歌在侍女的服侍之下脱了外衫，穿了中衣便躺上了床，她也确实是乏了，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了。
　　睁眼醒来时，昏暗中先引入眼帘的是雕花的床顶，往旁边看了看，暗色的帐子外隐隐有着光，素歌撑起了身子，掀开帐子一看，秋颜与冬玉坐在房里正专心的打着络子，那光却是摆在床边茶几上的一盏烛台。
　　秋颜冬玉听到动静，抬头一看素歌醒了，赶紧的就放下手中的活儿，站起身走到床前，低声问道：“姑娘可要起床用膳？”
　　这“姑娘”二字喊得素歌一愣，自下山以来就未曾被人喊过姑娘，如今猛地被人一喊，却是有些新鲜。这些心思一闪而过，素歌愣愣的看着烛光中的房间，问道：“如今是什么时候？”
　　“回姑娘，刚用过晚膳不久，陆公子差人来交待了，等姑娘睡醒了再安排用膳，姑娘是否现在就要用膳？”
　　她竟睡了这么久？冬玉的回答让素歌有些错愕，不过很快肚子传来的一声咕噜让她回了神，揉了揉肚子，素歌毫不犹豫地问：“我师兄呢？我要到他那儿吃饭。”
　　秋颜冬玉相对一视，“姑娘，陆公子现如今不在宅子里，他出门去了，就连门口那二位也跟着他出去了。”
　　“师兄这么晚了还出门？”素歌有些惊讶，也有些失落，沉默了一会儿，才从床上下来：“那现在就用膳吧。”
　　秋颜冬玉齐齐应了一声，秋颜出门给素歌传膳去了，而冬玉则在房中给素歌穿衣。
　　素歌发着呆任由冬玉摆弄，等冬玉把她领到梳妆台前让她坐下她才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白色的裙子，愕然道：“这是……女装？”
　　“姑娘是女子，自然穿女装。”冬玉一边手脚麻利的给素歌梳发髻，一边絮絮叨叨：“既然姑娘来了这儿，就不必再着男装了，姑娘这么娇滴滴的小女孩，这么漂亮的脸蛋儿，在这儿再作男子就可惜了。”
　　素歌无言的看着冬玉给自己梳了双丫髻，站起身来，手提了提裙子，有种熟悉的感觉。习惯了路上的男子装扮，此时的女子打扮竟让她觉着有点碍手碍脚的。
　　秋颜很快便端来了晚膳，细心的服侍着素歌，虽然她很是细致体贴，但素歌还是觉得有些别扭，从小在山中长大，哪里有人会服侍自己吃饭，平常吃完了饭也还得帮着师兄收拾碗筷，如今在秋冬二人热情的招待之下，着实有些不知所措。
　　用完了晚膳，问过了素歌，冬玉便差人去打了一桶的热水，还有一篮子的花瓣，便要服侍素歌沐浴。
　　眼瞧着二人手脚麻利的将自己剥光，素歌慌忙捂着胸脸颊通红，话都说不利索了：“二、二位姐姐，我我我，我自己来就好，真的，我自己来……”
　　秋冬二人相对一笑，都晓得素歌害羞，捂着嘴转身出了房门，然后把门给素歌带上，在门外还不忘喊一句：“姑娘，我二人先去夫人那儿报告了，您小心着洗。”
　　确认了俩人都走了，素歌这次慢吞吞的滑进澡盆子，顺手捞了一把花瓣撒进桶中，看着艳红的花瓣在水面上浮浮沉沉，一时间周遭香气四溢。
　　素歌的伤口如今也已结痂了，不妨碍碰着水了，虽然陆谦有叮嘱过她如今体质不比往日强壮，小心身体不要生病了，但素歌也没放心上，倒很是欢快的在澡盆子里玩了起来。
　　沐浴间里热气氤氲，雾气腾腾，素歌在水里泡着，玩着玩着就有些乏了，脑袋靠在水桶边上就有些迷糊。
　　就这么坐着，素歌忽然觉得水有些冷了，没在意，晃悠悠的站起身，拿起一旁的浴巾擦干身子，里衣随意的套在身上，头发湿哒哒的黏在身上也不曾管。
　　到门口喊了秋颜冬玉进来，让她们把水桶搬出去，顺便打听一下陆谦回来没有，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素歌无聊的躺在美人靠上闭着眼让冬玉给她擦头发，没想到躺着躺着就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不安生，总觉得冷，朦胧中大约是冬玉给自己盖了一张毯子，但依旧是冷得发抖，嘴里一直嘟囔着。
　　一只冰冷的大手忽然盖在额上，刺激得素歌打了一个激灵，微微睁开了眼。
　　眼中视线一片模糊，只隐约感觉到有人抱起了自己，将自己放入了床中，还给自己盖上了被子。被子中暖和，那双大手又替自己抚开了颊边的碎发，素歌一时脑中发热，伸出手来握住那只冰凉的大手，闭着眼贴到颊边，如同猫儿一般蹭了蹭，才心满意足的舒了一口气安安静静的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