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往事一首凉凉》岳泳希

7、少年救美

　　“救命！”
　　顾可闭上眼大喊，雪糕也扔了出去。

　　“擦！”
　　“大哥！”

　　雪糕正好打在陶仁波脸上，陶仁波抹一把脸，雪糕化成一摊浆糊沿着他的脸一滴一滴，往下淌。
　　“我操了你妈的！”
　　他举手就要打。

　　“啊！救命！”
　　“住手！”

　　又是一阵安静。

　　意料之中的耳光没有落。
　　顾可吓得浑身发抖，好半天才缓缓睁开眼。

　　“陈默川，你他妈别在我面前装B！”
　　陶仁波扬起的手被不知什么时候跑上来的陈默川从身后死死掐住。
　　少年骨节发白，白色皮肤下尽显青色筋脉。

　　“你放手！”陶仁波怒吼。
　　“放开她。”陈默川语气冷冽。
　　“我他妈不放！”
　　“放不放！”
　　陈默川猛地举起另只手，手里握着一块红砖。

　　陶仁波的两个小弟顿时吓傻了。
　　孙博宇捡起地上一根铁棍，冲上来。
　　矮胖子男生第一次参与这事，指着孙博宇和陈默川，磕巴道：“你，你们想干啥！”

　　陶仁波也不是吃素的，他怒视陈默川，面露凶恶。“想打我？来，往这打！打啊！”
　　顾可吓得发抖。
　　她双手死死揪住陶仁波抓她衣领的手，差点哭了，求救地看陈默川，心想，她不想参与学校暴力，这样会被叫家长，被记大过的。

　　陈默川握住陶仁波的手腕更用力。
　　陶仁波嗤笑：“没想到好学生也会打架啊！”
　　陈默川两边腮帮咬得紧紧的。
　　他说：“你今天要是动手，那咱俩谁都不怕谁！”

　　顾可咬紧牙关把眼泪逼回去。
　　爷爷告诉过她，不能在敌人面前流泪。
　　她紧张地目光梭巡在陶仁波和陈默川之间。

　　“哥…”
　　“他妈给我闭嘴！”
　　矮胖子男生在身后怯怯地喊了一句，陶仁波脸红脖子粗地吼他。
　　谁都知道，在学校门口打仗，要是闹大了，谁都别好过。
　　陶仁波今天就是想抢几个钱去打个游戏，也没想怎样。但是，他万万没想到，先是被陈默川阻拦了抢钱，现在又被逼到这个节骨眼。
　　他印象里的陈默川可从没这么暴躁过。
　　陶仁波不想惹事，可俩小弟还在这，他也不能怂。

　　陈默川开口：“你不就想要钱吗？”
　　差点把正事忘了，提到钱，陶仁波眉头一挑，竟缓缓松了几分力气。
　　“你有钱？”
　　“你要多少？”

　　陶仁波使了个劲，松开顾可的衣领，顾可脚面落地，整个人惯性地倒退几步，险些摔倒。
　　孙博宇扔掉铁棍跑过去拉住顾可，小声问她有没有事。

　　陈默川也松开了陶仁波，但手里的砖头还没扔。
　　陶仁波问他，“你有多少？”
　　“你要多少？”
　　陶仁波眼珠子一转，摸了摸下巴，挑眉，“包括那小子的？”
　　他指着不远处那个还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男生。
　　陈默川说：“包括。”
　　“你俩啥关系，你这么护着他们？”陶仁波不怀好意地斜眼瞧顾可。
　　陈默川直视他，“你管不着。”

　　都知道陈默川家里有钱，这可让陶仁波逮着了机会。
　　他伸出三个指头。
　　“300。”
　　身后那个瘦麻杆立马屁颠屁颠跑上来，小声在陶仁波耳边说了句什么。
　　陶仁波立马改了话，“不，400……算了，500！你给我五百，我和这个死丫头还有那个臭小子的事就一干二净。”
　　五百？这么多？
　　顾可一时没反应过来。

　　陈默川也是个半大的孩子，哪会有那么多钱。
　　可他眼神坚定，丝毫没有犹豫。

　　陈默川对陶仁波说：“我今天没有那么多，一周后，我给你。”
　　“操！谁知道你会不会耍鬼！”陶仁波立马不干了。
　　孙博宇不让了，“那你想怎样！”
　　陶仁波说：“今天没有钱，我就得揍那小子！”
　　“你…”孙博宇不敢惹陶仁波，他求救似地看向陈默川。

　　陈默川从校服兜里掏出几张人民币。
　　顾可大致看了一眼，估计能有二三百。
　　“今天我就带了这么多，剩余的，下次给你。”
　　瘦麻杆那小子一见到钱，眼睛都变大了。

　　他一把夺过那几张百元大钞，数着钱。
　　“哥，这小子在咱们学校那么有名，他要是敢不还，咱们就找李哥在学校门口堵他！”
　　陶仁波见到了钱，面色也有所缓解。
　　“谅他也不敢。”

　　陶仁波走回到先前的角落，矮胖子男孩狗腿地拿出不知藏在哪的书包，替陶仁波拎着。
　　地上的男孩低着头，下颚几乎都能碰到胸前，整个人几乎是缩在那，跪在地上。
　　陶仁波上去就是一脚。
　　“以后记住了，看见爷给爷绕道走，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地上男孩忍着痛，不敢出声。

　　顾可躲在孙博宇身后，陶仁波从他们这边走过，孙博宇展开双臂，像老母鸡护小鸡崽子似的将顾可护在身后。
　　陶仁波哼笑一声，指顾可，“晚上好好伺候人家少爷，别让人家浪费了这几百块。”
　　“有个有钱的爹就是牛逼，什么妞都能护。”他身后的瘦麻杆小子也贼笑，眼神在顾可身上上上下下游走。

　　顾可脸涨得通红，手指头死死抠手心。
　　怎么会有这样坏的学生！
　　真是坏透了！

　　陈默川一言不发，扔掉砖头，去扶地上一直跪的男孩。
　　男孩显然吓坏了，实际上顾可也被吓得不轻。
　　她可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流氓学生。

　　“起来吧。”陈默川替男孩捡起书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他一手拿着书包，一手扶起男孩，男孩趔趄一下，差点又跌倒。

　　“谢谢…谢谢你…”
　　男孩抹着眼泪，顾可看见他嘴角有一处明显的淤青。
　　陈默川从男孩书包最里层的口袋里掏出了不到一百元钱，留下十元，其余的直接塞进自己兜里。
　　顾可怔住。他这是......？
　　男孩哭的有些喘不上气，陈默川说：“给你留明天的饭钱，其余的给我，回去就说骑自行车摔了一跤。”

　　可怜的男孩用胳膊抹脸，一张白皙的小胖脸被擦的红了一片。
　　顾可看见，他身上的白校服全脏了，额头上还有血。
　　看样是被打得不轻。

　　陈默川什么都没再说，捡起自己的书包。
　　孙博宇跑过去，“现在咋办啊？能不能被老师发现？你真要给他们那些钱啊？”

　　陈默川检查好自己的校服和书包，抬头，见顾可还站在不远处。
　　看样也是被吓得够呛。
　　他指被打的男孩，“孙博宇，你送他回去吧。”
　　孙博宇一愣，问：“那顾可呢？”

　　顾可赶紧说：“我自己能回去…”
　　“我送她。”
　　陈默川单肩背起书包。

　　陈默川要送她回家？！
　　砰砰砰的心跳！
　　顾可心里有十个不好意思，可一百个又想让他送。
　　她为这样的自己感到丢脸。

　　陈默川今天骑了一辆自行车。
　　他把书包放在自行车前座的车架里，用手拍了拍车座上看不见的灰尘，推着自行车，走出胡同。

　　夕阳染红了半个天空。
　　谁家的烟囱里不断冒着白烟，远处传来一阵阵饭菜的香气。
　　陈默川身穿校服的身影，被夕阳斜斜地照射，倒映在旁边的青转白瓦上。

　　“愣着干嘛？”
　　男孩回头的面容被身后的红色夕阳笼罩，看不清神情。

　　“啊？哦...”
　　在孙博宇不情愿的眼神下，顾可迈着碎步跟上。
　　陈默川站在那，侧身等了她一会儿。
　　见她上来，他才回身，推着车，继续往前。

　　相比他的影子，她的个头矮小。
　　顾可低头，看着地上的倒影。
　　一高一低，并排挨着。

　　“你家在哪？”陈默川扭头问她。
　　顾可指指前面，小声小气地回答：“就在前面。”
　　“需要我骑车载你回去吗？”
　　“不用！会麻烦你的。”顾可连忙摆手。
　　骑车不到十几分钟就能到，而这样慢慢地走回去……

　　“那走吧。”
　　走了几步，陈默川想起什么似的，再次回头。

　　他从书包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
　　他刚刚看见了她手心里的雪糕渍。
　　“谢谢。”顾可用他的纸巾，一点点擦手。

　　他还站那看她。
　　看得顾可红了脸。

　　“你，这里……”
　　他用手，指向她的嘴角。

　　陈默川的手伸过去，差点碰到顾可的嘴唇。
　　就在0.01米的距离，他蓦地停下，收回手，有些尴尬地转过身去。

　　顾可纳闷，他这是怎么了？

　　“你嘴边，好像沾了雪糕。”
　　雪糕化了，成了一道白色的印渍，印在顾可的嘴角上。
　　顾可赶紧用手背抹，抹了几下，才想起手里有纸，就用纸巾擦。
　　她脸热得像火球，不敢看他。

　　转弯的时候，她用余光偷偷瞥他。
　　他侧身对她，竟微微弯了嘴角。
　　“喏，给你。”陈默川从兜里掏出几颗糖，递给顾可。
　　是大白兔奶糖。
　　“不是说糖吃多了，牙容易掉吗？”顾可还记得这话可是他自己说得。
　　陈默川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那是逗你玩呢。”

　　啊？！

　　“赶紧吃吧。”
　　陈默川直接把糖塞到顾可手里。
　　顾可剥开一颗，放进嘴里，就听陈默川对她说：“我还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懂么？”

　　他笑着朝她眨眼，左手轻落到她发尖上，轻拍一下。

　　少年的笑容既俊朗又灿烂，顾可被闪得迷糊，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她觉得像做梦一样！
　　他居然摸了她的头发！

　　少年满意地又对着顾可笑。
　　顾可害羞地低头。
　　要不要笑得这么好看！

　　刚刚他说，他还是一个好学生？意思是，即使他和陶仁波打仗，即使他拿走了男孩的钱，他也依旧是个好学生？
　　算了，顾可越想越乱，反正就觉得陈默川给的糖好吃。

　　咂咂嘴。
　　唔...好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