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往事一首凉凉》岳泳希

6、心惊胆战

　　顾可咽了咽口水，心跳加快。

　　“顾可！”
　　孙博宇嘿嘿笑，跑过去拽了下顾可的辫子。
　　“嘶！”
　　男孩手上力度控制不住，顾可低哼一声。
　　“孙博宇你有病啊！就知道欺负女生。”王奕娇不满意。
　　孙博宇察觉失了手，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顾可单手捂着头发，心里腹诽，拽死我了。

　　陈默川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她看。
　　他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红晕，发梢上的汗被阳光照得晶莹透亮。
　　顾可有些紧张，一手的奶糖纸，不知该藏哪好。

　　她身上的白色校服衬衫有些肥，衬衫拽出来搭在蓝色校服裙的外面，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双手握拳，小脸红扑扑地站在那。
　　此刻，顾可有点后悔，不该贪吃那么多的糖。
　　她满手的奶糖纸，会不会被他笑掉大牙？

　　顾可紧张地抿嘴。
　　孙博宇笑眯眯对顾可说：“下次我们打比赛，你们过来给我们加油呗！ ”
　　顾可心想，我才不去给你加油呢，可想了想，她好像还没看过陈默川打篮球。

　　王奕娇跳着过来，抢先道：“好呀好呀！到时候我们组织一个啦啦队。”
　　“就这么说定了！”
　　孙博宇和王奕娇达成默契。

　　陈默川抬手擦了下额上的汗，道：“走了。”
　　其他几个男同学手里提着校服外套跟着出来。
　　孙博宇走之前还在看顾可，好像有话要说，可最后还是犹犹豫豫走了。
　　顾可双脚并拢，有一种小媳妇的羞涩样。

　　她偷望他们的背影。

　　那个背影，又高又瘦，走起路来慢悠悠。
　　他伸了个懒腰，忽然侧身，回头望来。
　　顾可吓死，迅速回身。
　　她有种做坏事，被人发现的心虚。

　　不多时，顾可清楚地听到身后陈默川和孙博宇的对话。
　　陈默川：“上周我掉了一颗牙”
　　孙博宇：“啊，咋了？”
　　陈默川：“因为吃了好多糖。”

　　顾可低头看手心。
　　满满的大白兔奶糖糖纸。
　　她赶紧都扔到垃圾桶里。
　　她吃得少，牙应该不能掉吧。

　　王奕娇贼笑地看着顾可，上前挽住她，“能不能别那么假。”
　　“咋了？”
　　“有点不像你。”
　　“我紧张。”
　　“知不知道，你那副双手交叉，低着头的样子特像一个动作。”
　　“啥？”
　　“拉不出屎。”
　　“哈哈。”顾可捂嘴笑，“我是生不出你。”

　　走了几步，没忍住，她还是偷偷回头，看到陈默川侧着身和孙博宇说话。
　　这次，她一直注视着陈默川的背影，直到他上了教室二楼的楼梯拐角。

　　蓝天白云，春天的风暖暖地吹在顾可脸上。

　　无法言喻的一种心悸。
　　许多年再回想，这是青春的序幕被高高拉起。
　　一场炙热的暗恋，给了顾可努力奔跑的动力。

　　顾可想，如果当年只是一份简单的心跳，那也是为了给多年后的她，在无数个孤独的夜晚里，留下一份值得怀念的回忆吧。

　　————

　　时间急匆匆地过。

　　五一前最后一次月考成绩公布。
　　顾可总分数排在全班五十个同学中的第二十名，全校中下游。
　　放学后，她留在教室大清扫。

　　这次考试，她的代数和几何都是全班前五名。

　　刚学几何的时候顾可都是不及格，后来顾爸爸花钱给她在外面上了补习班，从初二下学期开始，她像是开了窍，成绩开始名列前茅，连老师都好几次在班上表扬顾可进步大。
　　数学和几何没问题，英语和语文算中上，差就差在物理和化学上。
　　顾可的化学和物理成绩就从来没及格过。

　　打扫完教室，顾可背着书包，一个人孤零零地锁了教室的门，走出教学楼。
　　对于自己的成绩，顾可倒是没有想太多。
　　她心里想的只有一个人。

　　陈默川这次考试失利，全校排到了第六名。
　　这破天荒的成绩，让人大跌眼镜。
　　一向发挥出色的陈默川，为什么会考不好？
　　顾可百思不得其解。

　　过了放学时间，大家都走了，只偶尔看得见几个学生在教学楼里。
　　顾可没从学校正门走，她绕道从小门离开。
　　出了教学楼的后门，就是操场，顾可踢着小石子出了操场的门，去了学校唯一的小卖部。

　　她站在小卖部窗户前，抬头看玻璃窗里面摆的各种零食、文具和明星粘贴。
　　她买了一本还珠格格小燕子封面的笔记本，又买了一只黑色水性笔。
　　最后，拿着手里的两元钱，犹豫了好久，狠下心，又把几天前已经看好的一大张赵薇的粘贴，买了下来，小心叠好，夹在了笔记本里。

　　顾妈妈是不允许顾可买这些的。
　　如果知道顾可这次的考试成绩，又发现她买了和学习毫无关联的东西，肯定会当着顾可的面，撕了那张粘贴。
　　之前姥姥送的那只小猫，顾妈妈就因为顾可考试没考好，第二天就给送走了。
　　打从顾可记事起，妈妈对于顾可来说，就代表着严厉。
　　相比，顾可更喜欢爸爸，她会和爸爸谈心，像朋友那样聊天。

　　顾可花最后一元钱买了雪糕。
　　她吃着雪糕，沿着学校后面的弄堂回家。

　　这条弄堂是一条老街，青砖白瓦的老房子，有几家居民门口还生着炉子，有老人坐在凳子上正煽火烧水。
　　绕过居民区，就是一条狭长的小道，两边发黑的墙面上还有小孩用粉笔画的画。
　　巷子狭窄又潮湿，墙头有一处水管正不断往外冒着脏水，脏水沿着水泥缝隙流向下水道。

　　拐了弯，胡同尽头的两处矮房子夹角，围着个圈站了几个人。
　　走了几步，顾可发现那几个人穿着统一的校服，校服款式和顾可身上的一样，有几个身上还背着书包。

　　距离近了，顾可这才看见，原来在那几人中间，还跪着一个男同学。
　　那男孩子身上的校服和他们不一样。

　　校园暴力。
　　顾可已经听说过好几回，他们学校和别的学校之间存在一些‘江湖仇恨’。
　　本着不管闲事的原理，顾可撒腿就想跑，可距离太近了，她没跑几步就被身后那群人发现。

　　“给我站着！”
　　听着声音都能猜到说话这人脾气有多火爆。

　　顾可有些害怕，她可是乖孩子，从没经历过这种事。
　　战战兢兢地回头。
　　这一回头，她一声惊呼差点卡在喉咙里。

　　居然有她认识的人！还不止一个！

　　孙博宇同样张着嘴，满脸惊诧。

　　让顾可最惊讶的还不是看见孙博宇。
　　而是站在他身旁，蹙着眉，正凝视她的陈默川。

　　“站那别动！”
　　说话的，是头发中间染了一撮黄毛，混混模样的男同学，叫陶仁波。
　　一个在学校臭名远扬，人品很差的学生。
　　他很爱挑事打仗，专门欺负老实人。

　　陶仁波走路八字步，两只脚往外撇。
　　他嘴里叼着烟卷，眯眼打量顾可。
　　“几班的？”
　　顾可感觉手里的雪糕化了，粘液顺着雪糕棍流在手心，黏兮兮。

　　她动了动手指头，没回话。
　　“操，我哥问你话呢，装什么耳聋！说，哪班的！”旁边一个不知名，瘦得像麻杆，有点营养不良的小男生呲牙骂一嘴。
　　顾可拿眼撇他，继续不说话。
　　“你妈的…”瘦麻杆最受不了被人无视。

　　“阿嚏！”
　　不知是谁不应景地打个喷嚏。

　　陶仁波回头，顾可也探头，顺着声源望去。
　　一个身着校服，又圆又矮的男孩站在陶仁波身后，双手捂鼻。
　　见自己成了焦点，露出一副做错事后的心惊，连忙擦了鼻涕。
　　“哥，我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妈的！让你给我教训这小子，你他妈…”
　　未说完，陶仁波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拍小胖子的后脑勺。

　　小胖子赶紧踢一脚地上的男孩。
　　“我哥让你唱歌，快，唱歌！”
　　男孩跪在地上吓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慢慢唱道：“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你妈的，谁让你唱国歌了，唱征服！”
　　这下轮到陶仁波直接上脚，一脚踹在男孩心窝上。

　　男孩一个后仰，直接倒地，捂着胸口大喘气。
　　眼泪彻底流下来。

　　“不许欺负人！”顾可脱口而出。

　　话一出，四周都安静了。

　　孙博宇张着嘴巴，回头瞪顾可，五官都快扭曲到一起。
　　顾可心一惊，放下手，意识到说了什么。
　　完了，这下怎么办？

　　从看见顾可，到刚才，陈默川都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那。
　　顾可说完那句话，他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缝，眉头促成一个川字。

　　顾可注意到，陈默川浓密睫毛下一双黑眸闪过警告的眼神，紧接，朝她摇了摇头。
　　他在告诫她，不要说话。

　　顾可懊恼。
　　可为时已晚。

　　陶仁波烟头一扔，挑着眉毛，问：“你刚刚说啥？”
　　顾可闭上嘴巴，摇头。
　　陶仁波指她，“你他妈给我重复一遍！”
　　顾可瞪着眼睛继续摇头。
　　“哑巴了你！”陶仁波怒骂。
　　顾可死也不开口。

　　陶仁波被彻底激怒，‘操’了一句，“当我放屁啊！”撸着袖子就要上来。
　　顾可心猛地一跳。
　　她要挨打了？
　　不，她害怕！

　　“妈的，老子倒要看看，到底是不是个哑巴！”

　　陶仁波一把揪起顾可的衣领，顾可整个身子瞬间被提起，被迫仰起脸，迎面一阵风…

　　“救命！”
　　她闭上眼大喊，手里的雪糕也顺势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