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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旧人重聚 ...


  •   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甄珞只觉胸腔中那颗激烈跳动的心在重重的坠落,胳膊后背上已是升起一股凉意。对此人的恐惧已是深入骨髓,甄珞唇角微动,露出自嘲的苦笑。她拼命的给自己打着气,在被揽入那个温热的怀抱时,却仍是不争气的浑身颤抖。

      “就这么惧我?”曹子桓好笑的看着甄珞微颤的身体,唇角略弯,面色柔和,竟露出个孩子似的微笑。这不是废话,甄珞又好气又好笑,只觉这魔王也太没自知之明,不知不觉间,那种如影随形的恐惧淡了不少。早已有从人上前,在地上铺上了厚厚的蒲席,曹子桓箕踞而坐,他伸手一拉,将甄珞拽入怀中。

      曹子桓轻轻抚摸着甄珞的颈项,如同爱抚着琅轩美玉般:“甄珞……”他顿了顿,犹疑了片刻,轻声道:“那晚……我并不知你有孕在身。”一改往日阴沉的腔调,清朗的声线显得愈发柔软。甄珞身子僵住,拼命压抑着的血腥之气顿时涌上心头,她急忙从案上端起一杯菊酒,一饮而尽,散发着菊香的酒气让她微感眩晕,将适才浓浓的杀意压了下去。

      曹子桓脸色微沉,却是不肯放过她,他用手将其下巴轻轻抬起,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让她逃无可逃。甄珞心慌意乱,只觉自己的所有情绪即将无所遁形,她心一横,闭上双眼,抖索着向对方吻去。温湿的唇触碰在一起的瞬间,曹子桓身子一僵,转瞬间已是反客为主,紧紧的攫住对方的朱唇。

      两人唇舌激烈的纠缠在一起,互相厮打,彼此折磨,你追我随,我退你进。庭院中的侍从早已退下,数十盆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秋菊绕着庭院环绕一圈,蕊寒香冷,尽吐芳华。高大的银杏树安静的屹立在院中,西风飒飒而过,金灿灿的叶子蝴蝶般翩翩轻舞,在空中纠结在一处,宛若相拥的爱侣,缓缓落下。

      甄珞被吻得迷迷糊糊,全身绵软,如坠云间,她从未遇到过曹子桓这般的男子,侵略的这般理直气壮,步步紧逼,丝毫不容你犹疑喘息的机会。一阵秋风刮过,她只觉身上微凉,重获清明,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平躺在蒲席上,围裳被褪至腰间,整个上身已全部露在外面。曹子桓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粗重,身子沉得如铁石般,一把推过去却纹丝不动。

      那一夜撕裂般的疼痛似乎又卷土重来,甄珞再也压抑不了心底的情绪,身体失去了控制般瑟瑟发抖。曹子桓逐渐停住手上的动作,安静的打量着身下的女子,他默然半饷,轻手轻脚的替她拉起上衣,打横抱起她进了里屋。曹子桓在床上躺下,看了看双眼迷茫,浑身颤抖的甄珞,伸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腰间,柔声道:“莫惧,今晚不会动你。”

      曹子桓温热的体温让甄珞渐渐安静下来,她只觉眼皮越来越沉,没过一会儿已是昏睡过去。漆黑的天际有些发白,屋内渐渐蒙上一层光亮,寅时的更声隐约传来,“三郎君,该起身了。”门外传来侍从的声音,曹子桓睁开眼睛,起身下了地。几名侍从端着盛着面汤的漆盘,捧着袍衫,推门而进,在屏风外静静等候。曹子桓侧头看了看甄珞,转身出了屏风。

      侍从偷眼向曹子桓看去,试图从他面上辨出喜怒,却是徒劳,只得打起万分精神,仔细伺候。“我来吧。”身后传来甄珞清淡的声音,曹子桓眼中微亮,却是没有回头。甄珞从仆从手中接过绢帕,在面汤中浸湿,伺候着曹子桓洗漱,又驾轻就熟的帮他更衣,最后弯腰亲自替他套上织袜和木屐。

      曹子桓低头看着忙碌中的甄珞,心中畅快,面上却不显。待穿戴完毕,临走前方才开口道:“吾晚膳时归。”正待离去时,衣角却被她轻轻拉了拉。甄珞带着丝怯意,细声问道:“郎君,妾曾有一乳媪,名曰福,夫家姓陈,早先因病被送离袁府,在城郊养病,这些时日兵荒马乱,已失去联系,郎君可否为妾寻找?”

      曹子桓没应话,他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甄珞,只见其双眸含怯,满带期盼,眉眼间柔的似水般,与那晚火一样的女子判若两人。曹子桓转身朝庭院外走去,边走边开口道:“在家中等候,若此妪尚在人世,几日内必会有消息。”甄珞心中一松,目视着对方渐渐远去的背影,唇角若有若无的往上微翘。

      甄珞与福媪重聚时,已是三日之后。“福媪。”甄珞扑入乳媪怀中,须臾间已是泪流满面。“女郎。”福媪紧紧抱住甄珞,老泪流涕悲戚道,“我苦命的阿珞,该死的曹……。”诅咒的话刚到嘴边,却忽然想起院内四处皆是虎视眈眈的曹家武士,将后半截生生的咽在了肚里。两人俱是死里逃生,如今久别重逢,心中悲怒交加,却又不敢表露半分,只能抱头痛哭。

      甄珞年少丧父,上面又有三兄四姊,母亲自是无法照顾周全,福媪与陈叔夫妻二人没有子女,待甄珞视若己出,主仆间感情甚笃。前些时日,恰逢福媪身患痹症,疼痛难忍,甄珞只能将其送至邺城郊外的温泉庄子养病,未想没过多久,曹军即兵临城下,围困邺城,从此失去联系,险些天人永隔。

      两人回到甄珞屋中,甄珞找了个由头遣走来元来成二人,又将门窗大敞,看了看远处的武士,方才压低了声音道:“福媪,陈叔可还好?你们两人这些日子在外面,定是吃了不少苦头。”甄珞上下打量福媪,只见其又黑又瘦,哪里还是先前福态健壮的老妇,心中一疼,声音已是带了丝哭腔。

      福媪连忙搂了搂甄珞,安抚道:“女郎,你陈叔与我命大,曹军将庄子占了,见我二人年岁已高,倒也没为难我们,偶尔厨间缺人,还让我俩去搭把手。只是我心中实在牵挂,坊间传闻,那曹氏父子俱是色中饿鬼,你又生成这般模样,哪里能逃过……”说到这里,福媪顿住,上下仔细看了看甄珞,却见其容色更甚,心中一惊,犹疑道:“女郎,你……你不会是委身……”

      此话触到甄珞痛处,她站起身来,轻声道:“何止……何止是委身,我的孩子……”边说边捂着小腹,言语间已是泪水涟涟。福媪目瞪口呆的看着甄珞,见其神色,已是猜到几分,又惊又痛,想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劝慰,只能抹着眼泪陪哭。哭了半饷,甄珞伸手抹去脸上眼泪,渐渐的已恢复了常色。

      甄珞凑近福媪,低声道:“阿娘,显奕还活着,无论如何,我也要从曹氏父子手中,保住他的性命。”福媪呆愣半饷,方才明白其话中之意,她拉过甄珞的手,轻声道:“阿珞,你从小主意大,福媪与陈叔虽是年迈愚钝,就是拼去老命也会助你。”甄珞头倚在福媪怀中,只觉心中温暖祥和,却是自曹军破城后从未有过的平静。

      原本归顺曹孟德的袁绍长子袁谭,在曹氏父子围攻邺城期间叛变,几月间直取甘陵、安平、勃海、河间,在袁尚败走固安后,又吞并袁尚部众,屯兵龙凑。曹孟德勃然大怒,厉兵秣马,准备于十二月征讨袁谭。曹子桓一面要处理邺城大小政务,还要帮着父亲整顿兵务,忙得不可开交。

      曹子桓忙起来经常通宵达旦,索性宿在府衙与军营,偶尔会回府到甄珞房中过夜,却也只是说说话,并不逾矩,两人竟如老夫老妻般相处的极为自然平和。曹军上下,从武将到谋臣,从武士到仆从,皆知桓珞二人关系,待其极为客气,她逐渐获得了久违的自由,虽是不能出府,在曹府后宅中却是行动自如。

      而陈叔与福媪夫妻作为甄珞近侍,常出入曹府内外,两人为人圆通谦和,待人和煦有礼,又兼年岁已长,久而久之,众人对其戒备之心渐去。夫妻二人空闲时,还时常下厨,备一些精美菜肴,招呼府中武士仆从共同享用,一时之间与曹府众人相处甚为和谐。

      “陈叔,你说什么,显奕派人来过邺城?”甄珞惊得从榻上站了起来,直直的瞪着陈叔。陈叔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女郎,袁二郎君确实遣人来过邺城求和,希望用幽州城换回刘夫人与女郎。只是因曹三郎与许攸极力阻拦,曹孟德方才打消了念头。”许攸,默念着这个名字,甄珞只觉似曾相识。

      “哦,这个许攸,就是许子远,曾是追随袁公的谋士,在建安五年官渡之战时叛投了曹孟德。”甄珞这才回想起来,许子远曾颇受袁氏父子器重,就连显奕在自己面前,也三番五次提起此人,言辞内外对其赞不绝口。甄珞眼瞳微缩,平静数日的心中又起波澜,许子远,她轻声念着这个名字,心中杀意顿起。

      入了冬月,邺城的天黑得极快,不过酉时三刻,坊间已是灯火阑珊,坐落在邺城正中偏北的曹府却是有些安静,与袁谭的大战将近,曹家父子已宿在军营多日。夏侯楙从曹子桓外书房出来,手中拿着厚厚的一沓文书,匆匆走至东侧的马厩。

      马厩一中年男仆早已候在那里,诚惶诚恐迎上去道:“夏侯郎君,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无知小儿误喂了菟丝子,致你的马……中毒了,经兽医诊治,已无大碍,今夜却是不能骑了。”

      “什么?”夏侯楙双目圆睁,眼看就在震怒边缘,那男仆忙声道:“夏侯郎君,不敢误了你的事,北门正好有许都新近送来的马匹,全是上好的战马,奴婢现在就领你过去。”夏侯楙看了看手中的文书,担心误事,生生的将怒气咽了下去,跟在男仆身后往北门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了曹府的后花苑。怎么拐到这里来了,夏侯楙心中正犯嘀咕,只见前面的男仆晃了一晃,竟是没了身影。夏侯楙心中暗惊,转身就想离去,身后却传来一声呵斥:“夏侯楙,汝这懦弱匹夫!”有些熟悉的声音又娇又柔,夏侯楙顿住脚步,只觉得浑身上下被雷电击过般。

      夏侯楙身体又麻又酥,想毫不回头的离去,却怎么也迈不开腿,他暗叹了口气,缓缓转过身来,只见女子手持一盏铜灯,安静的注视着他。女子的面容在灯火的映衬下显得朦胧而娇美,却正是那魂牵梦萦的美人,夏侯楙倒吸口气,垂下双眼,却是再也不敢与对方直视。

      甄珞莲步轻抬,向夏侯楙走来,如凌波微步般飘然而至,一步一步越靠越近,直到两人都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而从远处望去,两人在灯光中已是紧紧贴在一起。“你那夜弃我而去,可知我有多么凄惨?”甄珞朱唇轻启,虽是质问,声音却是温柔至极,仿佛情人耳语般缠绵悱恻。夏侯楙紧闭双眼,颤抖着声音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你放过我吧。”

      甄珞静默片刻,突然咯咯一笑,抬起头对着夏侯楙颈子轻轻呼了口气。淡淡的兰香如蛇般将其紧紧环绕,夏侯楙喉间动了动,那夜所有的场景,手下温润细腻的触感,怀中玲珑有致的曲线,还有佳人的呢喃低语,均重现萦绕于脑中,他浑身只觉酥酥软软,已是站立不稳。夏侯楙僵立片刻,认命般长叹了口气,单膝下跪,伸手紧紧掐住甄珞的纤腰。

      夏侯楙将头埋在甄珞身上,狠狠长吸了口气,似乎要将对方所有的味道铭记于心底。此生若是拥有过此女,生又何忧,死又何憾?他喘着气,口中发出满足的喟叹,沉声道:“卿卿,阿珞,你是我的女神,为了你,我就是命也可以舍去。我夏侯楙发誓,此生绝不再弃你而去,若违誓言,就将遭万人唾弃,乱箭穿身而死。”

      甄珞双手轻抚着夏侯楙的鬓发,唇角微勾,露出丝诡异的笑容。她突然从腰间掰开夏侯楙的手,退后两步,转过身去淡然道:“口说无凭,我倒是要见见,你如何能为我舍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旧人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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