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江南行》陈心池

68、歪冠道人7

　　亥初时分,张志禅喝过药。高渐云踱了进来,问道:“小志,头还痛吗”张志禅道:“不大痛了,你叫这位师兄走吧,我能照顾自己。”
　　高渐云笑道:“他叫卢仲白,是我新收的弟子。年纪比你小,入门比你晚,你怎么叫他师兄”张志禅“咯”地一声笑,道:“难怪我觉得面生。卢师弟,你去歇着吧。”那童子望了高渐云一眼,却不退下。
　　高渐云道:“仲白,这里有我,你去睡吧。”卢仲白应了一声,自去睡了。高渐云拨了拨炭火,吹熄灯烛,拿把椅子坐在床边。
　　张志禅道:“师父,我现下好多了,不用你照顾。”高渐云道:“我以前待你不周,现下正好补报补报。嗯,你的外门轻功也算是有些根基,我看你一时也睡不着,我就把咱们首阳派秘传轻功‘云里翻身’的内功心法传与你。你好好记牢了,伤好之后再行习练。”
　　张志禅一听之下喜不自胜,当日太乙殿大校杨公溢演示此功之时便为之倾倒,没想到师父这么快就传授了。
　　“云里翻身”是首阳派三绝学之一,甚是精奥。没有扎实的功底和过人的悟性是极难练成的。首阳十侠之中,也只有卓公正和杨公溢习成此功。高渐云是入门十年后,才得以习练此功,到如今也未练成,只略有小成而已。但念及自己以前亏待了张志禅,在黑暗中将内功心法一股脑儿的都传给了他。张志禅记性甚好,听了三遍便记牢了。又怕睡了一觉忘了,在心中默念了十几遍,这才合眼睡去。
　　忽忽几日过去,张志禅脑后伤处已然消肿,可以下地行走了。高渐云悉心看顾照料,不让他出屋。
　　又过了几天,首阳派在袁公复的主持下,重行大校。高渐云命张志禅在房中养伤,带了卢仲白前去太乙殿。张志禅心中老大不乐意,无奈在房中习练拳脚。
　　练了没一会儿,忽听外面有人以指弹窗,发出“扑扑”之声。张志禅推窗一看,窗前立着一个老人,慈眉善目,须发灰白,发髻上插着一只竹簪。一身道袍显是洗过多次,灰中发白,但甚是洁净。仙风道骨,凌风而立,却是紫霞真人岳显山!
　　张志禅忙奔出屋去,搂袍跪倒,拜了三拜。岳显山拂袖一挥,道:“禅儿,不必拘礼。”张志禅只觉一股疾风袭来,身不由己的站了起来。心中又是惊讶,又是钦佩。
　　岳显山捋须道:“你跟我来。”说罢转身飘然而去。张志禅一愕之下,连忙尾随。只见岳显山出了观门,望东而去。大袖飘飘,缓步而行。而张志禅发力狂奔,才勉强跟得上。张志禅心想:“师祖好像散步一般,偏生奇快无比。若再行二十丈,我无论如何也跟不上了。”
　　岳显山忽然停步,道:“听脚步声,你应该修习过内功。”张志禅奇道:“师祖,这有分别吗”岳显山道:“当然,内功越高,脚步声越轻盈。”张志禅道:“徒孙不敢隐瞒,上山之前曾在荥阳跟‘金眼雕’邱诚学过化波功和三招化波掌。”说罢脚下蕴力,转瞬便到近前。
　　岳显山忽然拉住他的手,抓腕切脉。沉吟道:“禅儿,你的脉象虽洪劲有力,但真元不足,似乎有损。”张志禅道:“徒孙去年七月间在洛阳用化波功给一个人驱寒毒,但由于功力太浅,因而伤了元气。虽然后来用些补药,但收效不大。”
　　岳显山道:“喔,原来如此。”思忖片刻,从怀中摸出一个细瓷药瓶,倒出一颗龙眼大小的丹药,道:“禅儿,张开嘴。”张志禅不忍拂逆,便张开嘴巴,将丹药咬在口中咀嚼几下,活些唾液咽了下去。
　　药丸下肚不久,只觉一股热力直透丹田,随后四肢百骸也如沐日光,暖洋洋的。
　　张志禅道:“师祖,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好暖和啊!”岳显山道:“此药名‘七阳丹’,有固本培元、补气养心之功效。”说罢又教了些轻功提纵的入门心法,道:“跟我走吧,这回包你能跟得上我。”大袖一挥,迈步便行。
　　张志禅心想:“有什么话在屋里说便是了,跑这么老远干么。”但见岳显山已在数丈之外,连忙发力奔去。
　　跑了没几步,顿觉身子轻飘飘的,脚下也比平日快捷。再将岳显山教的轻功法门逐一施展,奔行更加迅捷,没一会儿便渐渐追近。
　　岳显山转来折去,竟然来到叠翠台。张志禅心中一惊,暗想:“师祖来这里做什么莫非他知道我在这里偷学邪派拳法”但见岳显山驻足不前,向那块大石拜了几拜。张志禅心中纳闷:“这大石我经常在上面打坐练功,休憩玩耍,却又有什么奇特了”
　　岳显山拜罢缓缓地道:“我带你来这里是要跟你说一说你父亲的师父也就是我的师弟凌虚子当年的事。几十年前,有一位松木道人,云游至首阳山,发现此山峻伟雄奇,清幽静寂,正是潜心修道的绝佳之地。便在这山上盖了五间茅草屋,定居下来。修道习武,自得其乐。除了山下的樵子猎户,没人知道山上还有这么个小小道观。”
　　张志禅心想:“如今首阳派威震四方,却不想几十年前只是几间茅草屋。”
　　岳显山道:“后来松木道人收了三个徒弟,大弟子便是贫道我;二弟子道号孤城子;三弟子便是凌虚子,也就是你父亲的师父。此地名传经坳,乃是当年师父讲经的地方。”张志禅肚里偷笑,问道:“当年太师祖便是坐在这大石上讲经么”岳显山道:“正是。当初此石有三尺高,现下只有二尺高。”张志禅大奇,问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岳显山道:“师父在此石上讲了十年经,每次讲经之时,沉气于下,有如千斤之坠。十载过去,大石下沉了一尺。”张志禅一声惊呼,嘴巴老半天合不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