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江南行》陈心池

60、祸起萧墙7

　　过了两柱香功夫,刘之行从地道里露出头来,将一布包和油灯递给张志禅,双手在洞口一撑,一个“懒驴打滚”窜了出来。将洞口掩盖好,从铺下钻出。
　　张志禅打开布包,里面裹着十几个馍,七八块咸豆腐干。
　　刘之行拍拍身上的灰土,将镣铐重又锁在手脚上,说道:“快吃吧,你肯定饿坏了。”张志禅“嗯”了一声,拿起个馍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刘之行从瓦罐里舀了一瓢水放在桌上,也吃了起来。两人食量均大,不一会儿工夫就吃掉七八个馍,五六块豆腐干,一瓢凉水也被两人喝个精光,这才躺倒在铺上睡了。
　　次日早起,一切一如往常,劳作、思过、吃饭、睡觉。几日过去,二人友谊大进,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这日晚间,两人正在房中拆招。张志禅使了一招“明月松间照”,身形一转,左掌拢回,飞脚上踢。忘了脚上锁有铁链,力道使的过猛,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上。
　　刘之行道:“明儿个我再寻个铁条,磨个钥匙,把你这脚镣打开,习武的时候就方便多了。”
　　张志禅道:“你不是说你是种田的出身,怎么会配钥匙开锁”刘之行道:“我在上首阳山的一路上,跟个锁匠搭伴同行,便学会了配匙开锁。”张志禅点了点头,半晌不语。
　　刘之行见他良久不言,似有心事,便问道:“张兄弟,怎么了”张志禅幽幽地道:“父仇未报,却被囚在这里做苦役,实难甘心。我想求你教我开锁之术,如果我可以随时摆脱镣铐的束缚,我就有机会从这里逃出去。”
　　刘之行道:“张兄弟,我看你还是留在这里为好。熬到持戒期满,重回高九叔门下,总会有出头之日的。”张志禅叹气道:“昨日杨十叔来看我,告诉我说,只要我说出教我射月拳之人的名讳,就既往不咎,马上叫师父接我出去。刘大哥,我焉能做出那种以出卖别人来换取自身自由的事来不能,绝对不能!可是我也听出杨十叔的言外之意,要是我永远不说,就要在这戒律院中囚禁一辈子。那样的话我还怎么报仇”
　　刘之行微一沉吟,道:“说的也有道理。好!今晚你就从地道逃出去。”张志禅道:“不行,那样会连累你的。要是这条地道被发现,你恐怕就不能重回四师伯门下了。”刘之行道:“无妨。如果有人问起,我就说你被一高人劫走。”说罢从墙缝里取出铁条,在张志禅镣铐锁孔里拨弄一番,比划了几下,便找个尖锐的石头磨了起来。
　　张志禅道:“刘大哥,你干么”刘之行道:“反正我也不想逃走了,留着这钥匙也没用。打磨一下,把你镣铐打开,你好从地道逃走。”张志禅道:“不成,我不能从地道逃走。我已想好一个计较在此,明日我跟掌院道人去说,就说我想明白了,愿意说出传授我拳法的那个人是谁,并且愿意引路,带他们去找那个人。我胡乱杜撰个人名,再杜撰一个藏匿地点。然后在路上我再趁机逃脱。”
　　刘之行将两个铁条重新打磨了一番,“啪啪”几声响,将他手脚镣铐尽数打开。转身又将铺下地洞口木板揭开,说道:“你这办法甚是幼稚,实在行不通。别说‘神机子’杨公溢,就是大师伯你也骗不了。何况你拳脚不行,轻功更差,逃不掉的。”
　　张志禅道:“就算这个办法行不通,我也可以伺机而动。上山砍柴,下地耕田,只要离开这门禁重重的戒律院,总有机会逃走的。”刘之行一笑道:“要是能逃走,我早就逃走了,何必想这遁地之法你以为戒律院监院道人是吃素的”
　　张志禅一咬牙,说道:“好吧!刘兄大恩,没齿难忘。倘有机缘,我愿粉身碎骨以报。”刘之行道:“你我之间,何须客套”
　　张志禅活动一下手脚,俯身钻入地洞。刘之行从怀里取出一本薄薄的书册递给他,说道:“这是铁砂掌的掌谱,你拿去吧,也许能派上用场。”张志禅道:“这如何使得”待要送回,刘之行伸手一挡,道:“权当做个纪念。”张志禅推却不过,只好塞入怀中,道声“后会有期”,便钻了下去。
　　刘之行盖上洞口木板,掩饰了一番。微微叹了口气,走到门前,运力吐气,一掌震破房门,纵了出去,大叫一声,朝自己左肩猛击一掌。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扔上房去。石子在房顶瓦片上弹了两弹,落到屋后。
　　刘之行大叫道:“不好了,有人把张师弟劫走了!”
　　四五个监院道人循声而来,询问详情。刘之行道:“适才有个黑衣蒙面人,身长约有八尺,闯到屋里将张师弟夹在腋下就走。我急忙阻拦,不料被那黑衣人一掌打在肩头,跌倒在地。待我爬起来追出屋去,那人早已上房逃走。”
　　几个监院道人耳语了一番,正自半信半疑之时。掌院道人匆匆而来,听了刘之行的一番言语,微一沉吟,说道:“你说蒙面黑衣人一掌打在你肩头,那你把袍子解开。”刘之行道:“干么”掌院道人道:“若真如你所说,那黑衣人当是个高人,一掌打在你肩头当有印痕。”刘之行道:“那黑衣人必是高人无疑,要不然怎么会腋下夹着一人,还能纵上房去”掌院道人叱道:“罗唣甚么,还不快解开!”刘之行连连称是,慢吞吞地解开袍子和里衣,露出左肩。只见肩头上印着个浅红色掌印,五指清晰,赫然入目。几个监院道人登时“咦哦”连声,连连点头。
　　掌院道人看了看,道:“看来是有不速之客闯入我戒律院了。这人还算仁慈,只使了两三成力,否则你的肩胛骨非碎裂不可。好了,你快穿上衣服,莫着了凉。玄清师弟,你们几个给刘之行拿点内伤药,再给他换个房。我去趟老君阁,将此事禀明掌门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