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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2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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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说到林如海收到了京城送来的借钱的书信,心内不满,又不想这样轻易地放过,便立时到书房书信一封,又特意派了一个机变的婆子,由着几个小厮护送着去了京城。想到那些没好心的看了自己这封信可能出现的表情,林如海顿觉出了一口恶气。
黛玉和林徽看着父亲隐隐的笑容,心内不解,待得询问,只得到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兄妹二人一头雾水,却也知晓父亲自有分寸,并没过多理论,问了安便离开了。
走在路上,林徽忍不住提起了刚刚的事情:“这倒是叫我大开眼界,上回送妹妹去京城时,见他们府中的气派,怎么看也是大富大贵的,连个奴才都是穿金戴银,一天下来不知得花费多少。建个省亲别墅不过几十万两也能成了,竟是拿不出了吗?”
黛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到林徽疑惑的眼神,笑道:“哥哥有所不知,他们家向来大手大脚,庄子铺子的进项压根儿抵不住,说一句啃老本儿也不为过。再有奴才太多,且又没个奴才样,惯会享乐,他们家的规矩,伺候老一辈的奴才比年轻主子还体面几分,外祖母身边的赖大管家,宁府的贾蓉还得称声爷爷。先前凤姐姐管家,因着这茬,不好裁减,只能按照旧例,平日里倒还能混过去,谁知突然要省亲,可不就银钱不凑手了吗。”
林徽叹道:“要我说,干脆就别建这劳什子,贵妃即使省亲能呆多少时辰,偏那里还不能住人,等皇家仪仗走后还得封起来,也就是看着好罢了。还不如以个省俭之名,难不成皇上还会逼着他们盖省亲别墅?无需劳民伤财,好赖有个善名,也比这般四处借钱来得体面。传扬出去,宫里的贵妃也别见人了。”
“他们哪里会这么想,只怕是还觉得这是百年不遇的荣耀呢。我那二舅母,最是个要面子的,她的女儿成了宫中贵主,巴不得好生显摆一番,如今天赐的机会,哪能放过?怕是倾家荡产都得修建个能给娘娘面上添光的别院。”
“我只说她不要脸面了,竟千里迢迢地来咱扬州要钱,她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呢,也不知父亲是怎样回复的。”林徽还是对林如海的回信有些好奇。
“其实也能猜到个大概,人家都要上门来了,真的一分不给有违父亲处事之道,但也不会给多少,撑死不过一万五千两,这也是给他们面子了,就是真的不给,别人也不能说什么。但以父亲的性子,不会白白吃亏,是以这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拿,保不准还得偷鸡不成蚀把米。”黛玉想到那个场面便禁不住笑了。
林徽恍然大悟,点头不语,心中想着,不知父亲究竟会用何种方式?
“我们老爷说了,贵府大姑娘封妃是大喜事,承蒙圣上仁慈,竟准省亲,乃是无上之荣耀,老爷在扬州也高兴。”荣国府内,众人都聚在贾母这里,而面前站着的,正是林如海派来的婆子,她正绘声绘色地转述着林如海的话:“不想竟闻贵府因建省亲别墅而稍感拮据,累得府上二老爷亲来书信,老爷念在都是亲戚,自要伸一把手,当年姑娘来时带了两万两银票,两年下来,姑娘就是吃金的穿银的也用不了一万,剩余的一万多两就当老爷尽得一份心意,也不用想着还,都是亲戚,没那么多讲究。”
不得不说,林如海看人的眼光着实毒辣,挑的这个婆子,无论是语气神态,还是话中内容,满满当当的,能达到他的目的,却叫你不好挑错。此时的王夫人就是这个想法,心中直骂林如海老狐狸。她去信扬州只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当然,她还是很自信的,自己女儿可是娘娘了,在圣上面前随便吹吹风,你林如海是升是降不就一句话的事吗,还怕你不巴结着。却不想林如海真的不买账,借是借了,一万两能干什么?竟还派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嚷嚷出来,真是不要脸面!王夫人看着上头的贾母时不时瞪向她的不善目光,更是在心中诅咒。
她却也不想想,既然她能腆着脸向林家借钱,为何林家就不能说出来呢,到底是谁不要脸面,还是说别人就应该心甘情愿地被你算计,心甘情愿地吃哑巴亏?
贾母已是怒火冲天,她倒也没有责怪林如海如此不给面子,她心里明白,林家与贾家的亲戚关系全靠林黛玉维持着,给贾家面子是因为疼爱黛玉,就是不理会你也是应当的。贾母只气王夫人,鼠目寸光,贪心不足,也在心中懊恼,当初怎么就选了这么个儿媳呢。想到现在膝下的两个儿媳妇,大的小家子气,扶不起来;二的又是这般目光浅薄之人。贾母不禁怀念先头已去的大儿媳,还是书香门第的女儿好,端庄大气识时务,若她还在,大儿子也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吧。但也只是想想,平白叹口气罢了。
客客气气地令人带林家婆子下去休息,贾母将屋内心思各异的众人遣散,只留王夫人,待得鸳鸯也退了出去并带好门,贾母这才发威。
“砰”!骤然响起的茶杯碎裂声惊到了王夫人,她连忙跪在贾母面前。
“我们贾家是造了什么孽,竟娶了你这么个蠢妇!娘娘在宫里熬油似的熬到了现在,好容易出头了,作为生母,你不说谨言慎行,反倒是处处给娘娘抹黑,把手都伸到了林家了,你是巴不得贾家没脸见人啊!”说到最后,贾母的身子都有些发抖。
王夫人伏在地面上,哭道:“老太太明鉴,儿媳不敢。实在是府中开销太大,盖园子所用数目众多,儿媳也是没法子。娘娘是儿媳唯一的女儿,十来岁就被送去那见不着人的地儿,现今能回家一趟,儿媳也想叫娘娘体体面面的,可银钱不凑手,这才想出这么个法子。还望老太太看在儿媳一片慈母心肠的份上,饶过儿媳吧。”
贾母瘫坐下来,心中思索,她对王夫人这个二儿媳已经不满很久,先不提她这些年做的蠢事,贾母老了,却还没糊涂,有些事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看在宫中元春与宝玉的份上,贾母对王夫人还算和颜悦色。但自打元春封妃,这个儿媳是越发不像话了,在府中作威作福,有时连她的话都是阳奉阴违,贾母早想找个机会敲打一番,这倒好,瞌睡了送枕头,虽说名声好不到哪去,但也不会让她闯出更大的祸。说到底,贾母年纪大了,愈加在意自己老太君的地位,王夫人近日的所作所为已然逾越,老太太不言语只是忍而不发,寻求机会,而林如海的来信,为贾母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看着瑟瑟发抖的王夫人,想到刚刚封妃的元春,贾母也知该适可而止,也就顺着台阶下了:“也罢,看在娘娘的面上,我就饶你这一次,只你日后若是再犯,我决不姑息,你须记住,我还没死呢!”王夫人诺诺应是,贾母接着说道:“家中困难,我也知晓,娘娘是我的孙女,我自是疼爱的,这样,我再拿出三万两,可够?”
王夫人面上犹疑,贾母见了,冷笑道:“你既想到要向亲戚借钱,何必舍近求远,跑到扬州。你那个妹妹家不是号称百万雄富吗,他们住在咱们府上,他家的儿子惹了事儿也得府上摆平,想要白得利益,世上却是没有这么好的事儿。他家既不缺钱,拿个几十万出来想必不是难事吧。”
王夫人听了,颇有些茅塞顿开,这些日子事太多,她急着寻钱,竟忘了这么个金主。薛家有多富,珍珠如土金如铁,区区林家还未必比得上呢。加之又是自己嫡亲的妹子,将来宝钗没准儿还会成为自己的儿媳妇,如今就当拿点嫁妆,妹妹不会有异议的。
见着王夫人好似开窍,贾母又是一顿软硬皆施,不过王夫人也不在乎了,她现在满心都在想着如何从薛姨妈手中要出银子。贾母看着王夫人告退的背影,想到了现在安平县的王熙凤,轻声叹道:“若是凤丫头在,也会比她姑妈更得用些。”进来的鸳鸯刚巧听到了这一句,心中一惊,却不敢多思,只当没听到,见着贾母似是疲倦,忙上前服侍,至于心中在想什么,却是没有人知道。
不提王夫人是怎么在薛姨妈那里狂灌迷魂汤,最终怀抱三十万两心满意足地离开,只说薛宝钗在听闻此事时大惊失色:“三十万两!妈就这么给了姨妈?可有借条?”
薛姨妈有些责怪:“你这孩子,也太见外了些,那是你姨妈,我嫡亲的姐姐,又不是外人,哪用得着什么借条呢。”
薛宝钗心中暗叹自己母亲的天真,口中道:“妈太过草率了,俗话说得好,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何况那是三十万两,不是小数目。妈也知道,咱们家的生意远不如从前了,哥哥不知上进,带过来的银子不足百万,花一万便少一万,妈借出去的,可是咱家三分之一的财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