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绛珠归来》枫林听雨

23、023

　　这两年林家人少了许多，又因着身处孝期，当家人连门都很少出，是以几乎可算是只进不出，黛玉拿着账本翻了一遍，还算满意，又带人去了一趟库房，与清单一一对照，将库房内的物品重新登记入册，只做这些，便用了一天的时间。

　　林如海在贾敏死后便把仅有的三两个姨娘遣散了，这使得林家后宅及其干净，却也没有个能说的上话的人，这也是林福一家子忠心，打理得井井有条，黛玉这次突然接手才不至于措手不及。由于贾母的内宅教导着实全面，黛玉虽是第一次独自管家，却也在忙乱了两天之后日渐熟练，林如海对此十分欣慰，将后宅大权全数交到黛玉手中，倒也觉得轻松不少。

　　林府外院一间屋子内，林如海与柳杨正在对弈，林如海手执黑子，却迟迟不下，眼睛直直盯着棋盘。对面的柳杨端着茶盏，悠悠然然，漫不经心。半晌，林如海泄气地将棋子放入棋盒，拱手认输。

　　柳杨这才将目光放到林如海身上，似有探究：“如海今日心不在此，多有恍惚之处，与平日不同，可是有难事？”

　　林如海听了却是沉默，后又叹道：“我也无意对你遮掩，只怕也瞒不住你。我本想着今年任满，或能回京，或再外放到别处，却不想还是在这里。”

　　“世人皆知巡盐御史乃是大大的肥缺，别人争着抢着还怕得不来呢，如海倒是恨不得离了。”柳杨眯着眼睛，话中不无揶揄之意。

　　林如海苦笑：“柳正德你也别说这等风凉话，我的处境如何你还不知。这个位置多少人盯着，简直是放在火上烤，偏偏还一动不能动。”

　　柳杨听到林如海连姓带字地叫他，便知林如海快急了，赶忙收了之前吊儿郎当的表情，方正了面色：“上面的意思你也明白，我虽不在朝堂，到底也能猜到几分。江南向来是重地，今上登基后，这块一直算不上太平，明人不说暗话，不放你离开，怕也是实在找不到可以信任的了。”

　　“我朝历经三代，老牌贵族众多，四王八公当年声名赫赫，而这些家族子嗣却没几个能拿得出手，只说我那岳家，着实没几个成器的。但这些人家都在京城，皇上眼皮子底下，翻不出浪来，却是这边，山高皇帝远不说，养出来的子孙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像那家……”说到这里，林如海停了下来，柳杨对他话中之意心知肚明，却也掩口不提，不为别的，隔墙有耳，有些话心里知道，绝对不能宣之于口。

　　两人都放低了声音，柳杨道：“圣上也是忌讳得狠了，却只能推你出来，在你之前的那几人，哪个不是来后不久便惟他们马首是瞻，那个家族暂且不说，就是那些大盐商，如今也对你恨之入骨了吧。”

　　“陈家还好，平日里做生意还算正派，不理那些子歪门邪道，这些年因着这个，我倒方便了不少；只是刘家，据我派去调查的人回报，只怕与金陵那家脱不了关系；至于洪家，在三大盐商中是最后的，一向不言不语，闷头做事，也没惹过麻烦，还算省心。其余的虽有资产，却还成不了多大气候，不足以与这三家抗衡。”林如海思索着扬州局势，斟酌地说着。

　　“我时常出去也听人偶尔说起过，刘家现任家主刘明不过三十出头，正是雄心蓬勃的时候，被陈家那个老头子压着，不甘也难免，自是会去寻门路，不想他竟搭上了那家，也不知是否该说他聪明。照如海的意思，是想着拉拢陈家，顺带着对付刘家？”

　　“我是有此意，之前也同陈勋交涉过，他们这几年被刘明步步紧逼，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合作只是双方筹码的考虑了，这不过是时间问题。金陵那边还没什么动静，先派人盯着便是。”林如海说到这里，看着柳杨，不禁叹气：“若是正德你还在朝堂，圣上也能多一可用之人。”

　　柳杨听此忙道：“可别，我不像你，我向来闲散惯了，才耐不住这些勾心斗角，能跟你说道说道就不错了。话说如海，这都多少年了，你还是一心为他啊，却是也不顾他将你放到这等危险之地，果然是打小的情分。”

　　“忠君本就是大丈夫所为，其他的，我不会多想，不过是相识得早些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林如海只是淡淡回应。柳杨见此，嘴角一抽，算了，的确是些许往事，不提就是了。

　　柳杨随即又想起一事：“徽儿近日学业有所进步，也是你走运，竟白得了这么个儿子，不说资质，关键是肯下苦，明年他就该出孝了，一个秀才应不难拿到。”林如海闻言满意地点头，他对这个儿子很是看重，好在林徽也没有叫他失望。

　　不提父子二人都为了各自的前程而打拼，身在内宅的黛玉显然不用像他们一般费心，但管家之事也不甚轻松，是以每日倒还过得充实。这样自在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便快入冬。

　　却是在十一月中旬，京城来了书信，宁国府蓉大奶奶去了，黛玉和林如海早知有这么一出，又都是长辈，甚至黛玉在荣国府这两年，也只是尤氏婆媳偶尔到荣府这边给贾母请安时，才见了那么一两面，是以也没多说什么，按着礼制收拾了些东西，给带回去就算尽了心了。比起这个，另一件事才是林家父女关心的重心。秦可卿这一死，贾元春的封妃也就不远了。

　　可以这么说，宫中的元春与贾家的兴衰紧紧相连，前世，元春的封妃使得贾家的声势到了顶点，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景象，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家，但这，也正是之后贾家落败的起始。而最后，随着元春突然暴毙，贾家最后一层保护伞没了，以令人惊讶的速度迅速衰竭，没过多久，便是抄家。

　　但这些是贾家的事，同林家没有关系，林如海与黛玉忌惮的原因，是因为元春这次的封妃实在太不单纯，事有反常即为妖。黛玉还好，她年纪还小，又是女眷，见识有限，而林如海不同，凭着他多年的政治敏感性，他只觉得明知风雨欲来，却无能为力，后宫向来与前朝息息相关，这次元春的突然崛起，背后到底隐藏着哪些势力，又是哪些人正在默默观望，想着将水彻底搅浑，好浑水摸鱼。但最令林如海不解的，还是那个世上最尊贵之人的想法，可他却没有那个胆子去猜。

　　相比林家，贾家的人就想得简单多了，他们只知道，自家的大姑娘成了贵妃了。只要与皇家有了牵扯，再不值钱的东西也会瞬间身价倍增，何况贵妃虽说是皇上的妾，但也是个位分不小的妾，要再能生下个小皇子什么的……一时间，贾家无一人不是欢欣雀跃，有些目光短浅的已经在想象着将来作为皇子外家，甚至是皇帝外家的情景了。可怜偌大的家族，竟只靠着女人出头，不知已归天的宁荣二国公见此情景，会作何感想。

　　当然，在这些人中，最为高兴的当属王夫人，她也是唯一一个清楚元春一步登天的原因的人，秦可卿的身世隐秘，整个贾家也只有贾母与贾敬贾政知晓，贾珍可能猜到了什么，却也是朦胧的，只有次贾政在王夫人面前不小心露出些口风，王夫人疑惑，也没有声张，反暗中调查，终于叫她查出点眉目。王夫人立时将此事透给了元春，常年在宫中耳濡目染的元春立刻明白这是一个机会，出卖了秦可卿，换到了现在的位置。

　　嫡亲的女儿成为了贵妃，二房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作为娘娘的生母，王夫人这些天可算是扬眉吐气，就连贾母也要避其锋芒，下人们更是趋之若鹜，嫁到贾家这么多年，王夫人终于体会到权力顶峰的滋味，不免有些飘飘然。

　　若说贾府还有谁保持着理智的话，就是贾母同贾琏王熙凤了。贾母对进宫多年毫无声响的大孙女突然成为贵妃这件事不可谓不疑惑，又不知晓前因后果，虽心中惴惴，还是为熬出头的孙女高兴。而贾琏夫妇可就没什么好心情了，贾琏这一年多以来，在职位上也是勤勤恳恳，又有了儿子，真真意气风发，而王熙凤在生下贾茂之后是一心都扑在儿子身上，对管家大权更不在意，贾母想着贾琏那边也不能没个内宅当家的，便动了将王熙凤母子送去安平县的心思，王熙凤自是乐意，于是在贾茂六个月时，王熙凤带着一双儿女与贾琏团聚，小日子倒还过得美满。

　　却不想突然听到元春封妃的消息，这夫妻二人早已对王夫人厌恶不已，如今她的女儿成为了娘娘，那王夫人的地位势必要再提升，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愿看到的，但事实便是如此，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暗地里咬牙。却是没过多久，又传来了恩准省亲的旨意，这种天大的幸事，贾家怎会不凑热闹？趁着休沐，贾赦专程将贾琏叫回来，共商建筑省亲别院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