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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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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未然沐浴之后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只是头发依旧是用清平买的发簪绾的。
“老板要出去吗?”香如端来一盅燕窝。
“嗯,去皇宫。”未然插好发簪,转过来冲香如笑了笑。
“那你先喝碗燕窝吧。”香如抬头,看到未然刚刚垂下的手,大惊失色,“你的手腕怎么了?”
“没事,受了一点伤而已。”未然用衣袖遮住手腕上细长而繁复的伤口,“已经蛮长的时间了,没事了。”
“嗯,”香如有点担忧地看着未然端起碗一饮而尽。
“阁内怎么样?”未然放下碗,抬头问。
“没什么事。”香如答,突然又想到什么,“烟视大夫现在在养胭脂虫。”
“什么是胭脂虫?”未然好奇。
“很有趣的一种小虫子。”香如笑。
“那等我回来以后再去她那儿看看吧。”未然拉开门,准备走。
“老板,他们怎么都还没回来?”香如忍不住问道。
“哎呀,他们不会有事,也不会不回来的。”未然笑嘻嘻地安慰她,“出去玩玩也好,咱们眠月阁就休息一段日子再说。你不必太为他们担心,都快成管家婆了。”
香如笑了。
瞬间,未然就觉得很舒心,看到熟悉亲近的人在自己面前笑靥如花,如春花烂漫一般开遍原野,就像在大年夜听到小孩点的炮仗声时,那种从心底散开的安闲舒适。如沐春风。
是的,如沐春风。
未然在宫内,一路上都未看到已应该开始发芽的树木,应该开始冒尖的草,只感觉满眼看过去都是灰色的,连黄色的琉璃瓦,红色的宫墙,赤朱的圆柱都像是灰色的。
“凉初。”未然忍不住回头唤道,“我怎么感觉如此奇怪?”
“没了绿色的植物。”凉初的手指轻轻划过扇面。
“对啊,为什么?”
“因为皇后娘娘看到绿色植物就会发病。”
“……为何是植物?”
凉初摇头。
未然转过头去不再问,走了一段路觉得这宫中景色简直怪异地恐怖。
“简直像坟墓。”他低声自语道。
是的。没有了生机盎然的植物,自然也没有了吵闹不休的动物,每个人都因着这压抑的气氛而低着头从路上笔直而迅速地走过,简直就像乱葬岗在夜晚时飘来荡去的鬼魂。阴魂不散的。
在乾清宫内殿门外见到曼羽,她正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曼羽。”凉初走到她面前,“烦请通报一声,凉初以及……晏未然求见。”
曼羽抬头,张开嘴还未说出话,就听到内殿中清平过分活跃的声音:
“娘!是娘来了!”
“哎呀,你走开一点啦!我要告诉娘你欺负我!”
接着,凉初以及未然听到一声沉闷的重物落地的声音,连带着打翻一些瓷器。尖锐热闹的破碎声,会让人感觉那一刻打碎的是自己的心脏。
最后,他们看到清平光着脚从内殿奔出来。
“娘!”他拉着凉初,高兴地唤道。
“你怎么连鞋都没穿呢?”凉初微微笑道,“而且还打翻了什么东西。”
“那个人欺负我!”清平一脸的不高兴,用手拉开衣领,指着脖子附近的皮肤说,“你看,他咬我!”
众人错愕,目光聚于清平所指的“罪证”:一块块形迹可疑的红痕。
“还有,我的嘴唇也是他咬破的,你看。”清平嘟起红艳地过分的嘴唇,“刚才他还压住我不肯我出来!”
未然的目光从痴傻的清平身上移到已经站在门口的端木煌炎脸上,目光交汇,杀气顿时漫延。只有清平幼稚单纯的语气仍在:“刚才我出来的时候把他蹬到了地上,还打碎了两个药碗。娘!我不是故意想要打碎药碗就不用吃药的,我现在每天都很乖地吃药,娘你不信可以问她!”说罢,伸手指了指曼羽。
“端木煌炎。”未然开口,“你是否要做些说明?”
“说明?说明什么?”端木嘴角上扬,笑容邪气而不屑,“你什么都看到了,还要朕说明什么?”
未然的脸色蓦地变得煞白,双拳紧握,指甲尽数没入掌中。
“端木煌炎,你是畜牲。”
曼羽一惊,抬头盯着未然。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皇后的儿子,惊诧于他不仅直呼皇上名讳,甚至还辱骂皇上,更奇怪的是皇上居然没什么反应。
“晏未然,你不要惹怒朕。”端木虽在笑,但表情阴沉,他伸出胳膊将清平勾到自己怀里,“你这辈子都别想带他走了,除非你敢在朕死后去盗皇陵。”
“那个人是谁啊?”清平抬头看着端木,小小声地问了一句,“他怎么会骂你的?”
“他是坏人。”端木笑容嚣张,“他想把你带走,让娘永远都看不到你。”
“我不要!”清平吓了一跳,伸手一下子就拉住凉初,“娘,我要你一直和我们待在一起。”
未然愣住了。
我们?我们是谁?
“娘,我要你和我还煌炎,还有曼羽,嗯……还有烧菜的那个人,不要太医。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清平又说了一遍,更为详尽。
未然的拳头松开了,已结痂的细小伤口因为指甲的带动被撕开,又开始流血,他觉得全身的力气都随着掌心那细小缓慢的血流向外流失了。感觉头晕目眩,眼前出现一片片的白茫,像是路途中偶遇的那场大雪。
很冷,很冷。什么都看不见。像是被雪埋了。
爹,你的“我们”之中没有我。
爹,你不要我了。
未然模糊中听到有人说话。
“他没什么大碍,太医说是太过于劳累才会昏倒的。你让烟视再来看一下,给他开些补身子的药。”轻而缓的声音,秋风一般清凉的声音。
是谁啊?是谁?
算了,不去想了,好累。
“他简直像是在拼命,这么拼命地把自己弄至这种地步。”另一个甜腻的女声。
好吵。烦死了。
不要再说了,我想要睡了。闭嘴。
给我……闭嘴。
大漠边塞客栈。
董彦池起床时发现,那个每天都要自己把抹布扔到他脸上才会起床的人居然正在厨房忙活着。
“你干什么?”董彦池一脸不信任地看他在切切炒炒。
“白吃了你这么久,我今天请你一顿。”苏凭栏抬头冲他笑,英俊的脸上还有锅灰。
“为什么?有什么原因?”
苏凭栏停了一下,说:“我要走了。”
“出事了?”
“嗯。”
“哦。”董彦池抓了抓头发,“我先去洗脸。”刚走了几步,又转身,皱着眉,说:“你用的材料不都是我的么,怎么叫‘你请我’?”
苏凭栏愣了,抬头。傻笑。
近来,路途上突然多了些行色匆匆的人。他们有的是富商,有的是坐贾,还有一些武林门派中的人,一些看似普通的平名,一些乞丐,还有些强盗,甚至还有烟柳巷中的人。他们在平常看过去皆是平凡至极的人。
而他们都接到一封信,晏未然的亲笔。
“速来京。有要事。
晏未然”
很普通简单的信,但每个人都从中嗅到了不寻常的信息。那个晏未然,那个恐怖怪异的少年,很少有如此一本正经的模样。那个人,是会在以酷刑折磨人的时候仍旧一副轻松嬉笑的样子,会在不经意间说出让人胆寒心惊的话。晏未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