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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二 章 ...

  •   “小姐,大少爷和二夫人……”

      “别说了,回房吧。”诸葛蕙转过身子,头也不回地往房里走,“秋玉,今晚看到的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是。”

      他们只是说说话吧?诸葛蕙坐在窗前,盯着一弯残月发呆。可是,大哥平时看姨娘的眼神……

      唉,这个家还不够乱吗?蕙暗自叹了口气,取了笔纸,把弟弟妹妹们要添置的衣物一一写了下来。

      “姐姐?”诸葛亮从窗前经过,诧异地探头叫道。

      “快进来。”听到弟弟的声音,蕙忽然觉得心安了很多。

      “你刚才不是去园子里看流萤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刚才……哦,是啊,不过起风了,我就回来了。”姐弟俩从小就喜欢看萤火虫打着灯笼飞来飞去。特别是父亲去世的那年,哄了均和笙睡着,两人就跑到花园里,安静地看着满天的萤火虫,直到夜露深重,才各自回房,这似乎成了两人之间的秘密。

      “小亮,外面怪黑的,就在这陪我说说话吧。”

      “姐姐,可是有什么事发生?”

      “没事没事,我今晚有点累。来,看看我写的,还缺什么吗?”

      “挺齐全的。”亮检查了一遍,“对了,叔父明天就该到了吧?”

      “嗯,好多年没有他的消息了,原以为,他再也不会回阳都了。”

      “叔父必是收到父亲亡故的消息了。”

      “这个家,也该来个管事的了。”

      “姐姐,快看,流萤!”

      果然有两只萤火虫在窗口绕了一会儿,才慢慢飞去了。

      天亮后,疲惫的诸葛玄带着一身尘土,满脸怜惜地站在几个孩子面前。

      不知为什么,亮忽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父母的相继离世让他明白了生命的脆弱,仿佛上天随时会把自己的亲人夺走。

      这时吴玥缓缓走出来,站在比自己大一轮有余的小叔面前,低声却坚定地说:“家中有小叔主持大局,我就放心了。娘家有事,我想回江东。”

      诸葛玄犹豫了一下说:“小嫂一届女流,孤身上路,恐怕不妥。”

      “我愿同往。”

      均和笙都很奇怪地看着大哥,年幼的他们还没意识到瑾的离去,其实就是对他们的遗弃。

      蕙低下头,暗暗告诉自己,不要慌张,天大的事,总会熬过来的。

      亮十分失望,他没想到,哥哥这么多年来,不但与自己有隔阂,对整个家也没有责任感。父亲早亡,长兄为父,而他竟然就这样撇下大家一走了之……

      献帝兴平元年,诸葛瑾分到了丰厚的盘缠,随继母吴玥离家,前往江东。

      “秋玉,各房都去看了吗?没拉下什么吧?”

      “大小姐,都仔细看过了。”

      “还有一样忘记了,”诸葛亮笑吟吟出来,“姐姐,看我找到什么?”

      “萤囊!你找出来了?”蕙欣喜地接过来。

      “小蕙,小亮,你们就坐后面这辆大的,带好弟弟妹妹。银子也在你们这搁一箱。”诸葛玄把变卖的家产装成几口箱子,命人放到车上。

      走了两日,车子过了官道,开始在羊肠小道上摇晃起来,

      “二哥哥,我头晕。”笙肉乎乎的身子缩成一团,窝在诸葛亮怀里。

      亮把她抱起来,“笙,来,坐直点。”亮伸长一只手,撩起车窗帘子透气。

      “什么声响?”蕙警觉地跪坐起来,“好像有人!”

      “糟了,是山贼。”诸葛亮探出头大喊:“山贼来了!前面快走啊!”

      蕙忙搂住均,心里暗暗念佛。

      “怎么停下了?”

      “我们好像被包围了。我下去看看。”

      “不,小亮,你别下去。”蕙拉住他。

      一时之间,四周一片嘈杂。“奶奶的,这架势,又是个狗官。兄弟们,给我全砍了。”

      蕙打了个寒噤,用宽大的袖子遮住均的双眼和耳朵,透着布帘看外面的动静。

      两方械斗起来,有三四个家奴倒下了,鲜血涌出来,看得大家心惊肉跳。

      亮果断地把笙往蕙怀里一推,使劲打开车上的珠宝箱子,大把大把扔了出去。“哄”地一声,山贼们乱作一团,纷纷到地上拣钱。

      亮站在车杆上,嘶声力竭大喊:“我们不是官眷,各位好汉要的是钱,放了我们吧。”

      “藏了多少钱?”

      看问话人的架势俨然是这伙人的头目,亮勇敢地跳下来,作揖说:“大哥,我们是跟叔父到豫章做买卖的,你们素有侠义之名,为何要为难平头百姓?”

      “做买卖?做什么要举家搬?”这贼人显然有些见识。

      “我们在阳都都是本分生意人,官府老爷看上我家的家财,竟给爹爹安了莫须有的罪名,我爹爹不堪折磨……”亮流下泪来,继续说,“我娘亲一气之下,竟也同去了。可怜我们几个孤儿任人宰割,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叔父回乡,收养了我们,阳都是呆不下了,便随他来豫章……”

      诸葛亮说得声情并茂,山贼中有想起自己家世的,纷纷跟着落泪。

      诸葛玄的车子被贼人们包围着,守着几箱财宝出不来,遥遥听侄子编了半日,心想,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若能保住一家性命,便都送了去也没什么。

      见贼人们安静下来,诸葛玄趁机下了车,恳求说:“在下确实是商贾,各位好汉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要银两,只管拿去吧。”一面示意家仆,随从们果然从车上搬下金银等物,摆在那个头子面前。

      一伙山贼看得眼都直了,纷纷怂恿:“大哥,别打了,回了寨子分钱吧。人家也怪可怜的。”

      那人还在犹豫着,均和笙忽然放声痛哭起来,笙还不住喊:“爹爹,娘亲……”。

      大多数山贼都是妻离子散的,见此情形,都动了恻隐之心,手上的家伙垂了下来,看向老大。

      “把箱子抬回山寨。”

      双方都舒了口气。

      诸葛玄顾不得心疼银子,清点了家仆,便快马加鞭翻过山头,进了豫章境内。

      “二少爷好生机灵。”终于可以歇口气,随从们一屁股坐在地上,竖起大拇指说。

      诸葛玄也点头称赞:“小亮,你年纪轻轻,怎有如此见识?将个身世编得绘声绘色,竟像真的一样。”

      亮蹲在小水洼边清洗被笙吐脏的衣袖,一面说:“这些都是酆先生告诉的,他常说,若不是世道乱,官府黑暗,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落草。”

      “哪位酆先生?”

      蕙坐在一旁,她的衣袖被弟弟妹妹扯破了一小截,露出一段皓腕来,索性把挂着的一截撕了下来,说:“可不就是以前您和爹爹时常说起的酆公玖,您还不知道吧?小亮可是拜了人家当老师的。”

      亮嘴角上扬,酆先生……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一年,酆先生游历到阳都,被偷了包袱,刚好遇到爹爹与我,爹爹替他付了饭钱。他便说教我琴技和棋艺回报,再赚点路费。”

      “学富五车,有济世之才的酆公玖,屈尊教你这些?”

      “那时爹爹和我都不知他就是酆公玖。直到他告辞的时候,喝得酩町大醉,我记得他当时很颓唐,将酒都洒在花园里,说了句‘史上,永远不会有我酆公玖的一笔’,那时,我才知道,他就是汝南鼎鼎大名的智者。”

      眼见日落西山,众人打起精神,一路赶到了太守衙门。

      终于安定下来,眼看孩子们都瘦了一圈,也没了什么笑容,诸葛玄十分心疼,越发宠着他们,日子总算安生了大半年。

      豫章的百姓传着太守有一贤良淑德、品貌出众的待嫁侄女,渐渐地便有媒人上门向诸葛蕙提亲。

      诸葛玄想着蕙年纪也大了,为了支撑这个家,到现在还待字闺中,也觉得应尽快把终身大事定了,于是找了机会旁敲侧击地暗示侄女。

      谁知蕙坚决拒绝了,反而劝起诸葛玄来:“叔父,均和笙还小,不能没人照顾,我放心不下!叔父这么急着赶我走,除非迎娶个婶婶入门,我也就不操心了。”

      “淘气!”诸葛玄还是像从前,板起脸骂了一声就走开了。

      蕙看叔叔窘迫的样子,忍不住一笑,记得小时候,他们不知和叔叔开了多少次玩笑,要他娶媳妇,爹爹娘亲也不只一次地劝他,可诸葛玄就是不为所动。

      后来也是听乳娘说起,蕙才知道叔父有个青梅竹马、未过门的媳妇,叫姝娘,曾是阳都名动一时的美人,出嫁前一晚,姝娘家中不幸失火,把容貌给毁了。姝娘受不住打击,一时想不通竟寻了短见,死前留书给玄,说自己无颜相见,只待来世。诸葛玄对她苦苦思念,十几年来从未忘情,已不知拒绝了多少桩婚事。

      回想起来,爹爹和叔父都是至情至性的人,只怕这后辈也要出几个痴情种子了。想到这,蕙叹了口气,自己这年龄,早该出阁了,可这个家,怎么能舍得下!

      正一人在院落里胡思乱想着,冷不防亮急匆匆走了进来,高声叫道:“姐姐!”

      蕙很少见亮激动的样子,纳闷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猜我今天遇到谁了!”亮一路回来,兴奋还没褪尽,怎么也平复不下来。

      蕙拉了他坐下,倒了茶水,说:“来,喝口水,慢慢讲。我们在豫章无亲无故的,能遇到谁?”

      亮咕咚咕咚喝完,急切地说:“我遇到酆先生了!”

      “有这么巧的事?他可是住在此地?哎呀,你怎么不招呼让他过来坐坐啊。”

      “不是的,”亮平静了一下,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今天诸葛亮一早出门,打算赶集买点小对象逗弟弟妹妹开心。

      还没到集市,就听到阵阵喧哗,一堆人围在一起不知做什么。亮从来都不喜欢凑热闹,但不知为什么,忽然有奇怪的感觉驱使自己挤进去看了一眼。

      居然是酆公玖!晕在路旁不省人事,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忙拨开旁人到跟前细看,真的是先生!

      “酆先生!”亮抱起公玖,焦急地唤着,这时一个小自己好几岁的男孩也挤了进来,后面跟着个大夫模样的。

      男孩指指地上的公玖,比划了半天,大夫就明白了,上前搭了脉,说:“这是急火攻心,我什么都没带就被你拉过来了,快,把他抬到我医馆去。”

      男孩和亮对看了一眼,亮猜想他是哑巴,主动解释了一句说:“我和酆先生是旧识。”

      多亏了路人帮手,昏迷不醒的酆公玖终于被抬进了不远处的医馆。

      “好在并无大碍。”大夫用针灸帮他扎着几个穴位,一面交代,“人上了年纪就要注意着了,不可太操劳,凡事要顺着他的意。”

      在诸葛亮心中,公玖如至亲一般,自己恨不能常侍奉左右,听大夫这样说,忽觉鼻头发酸,忙背过身去。

      转过身来时,公玖已经醒了,“酆先生!您好些了吗?”

      “小亮?好像每次我有难的时候,都能遇上你。”酆公玖苍白地笑了笑,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见公玖神智恢复清醒,亮放下心来,简短地说:“家父家母双双亡故,我们随叔父来豫章上任。”

      酆公玖吃了一惊,当时还让人称羡的恩爱夫妻,竟如此福薄?顿时又想到自己刚亡故的儿子儿媳,心头一阵抽紧,险些又晕死过去

      “酆先生,您……”

      “我没事。不过是该去的没去,不该去的反倒去了。”

      见他不愿多说,亮也不敢再问,看了一下旁边小童的包袱,又问:“您这是去哪里?先到我们家修养几日再动身可好?”

      “不必了。”酆公玖撑着坐起来,说,“我还有急事要办。默儿,我们走吧。”

      “莫非酆先生家中遭遇了变故?”听亮说完,蕙推测说。

      诸葛亮正想回答,忽然听到门口一阵喧闹,一时间涌进来大批侍卫,又听一尖锐的声音高声说:“把人都给我赶出去喽。”

      蕙下意识地要把亮挡在身后,却被弟弟抢先护在后面,听他高声问:“何人敢在太守府作乱?”

      “太守府?哈哈哈,可不就是老子的府邸?”一个肥硕的身形晃到亮跟前,得意地说。

      “你是谁?”诸葛玄在后院听到动静赶出来喝问。

      “哼,你有什么资格问我?”

      “这是朝廷委任的新太守,朱皓朱大人。”师爷低着头,例行公事地解释说。

      朱皓从袖子里抽出委派令,嗖地一声抖开,指着说:“看到了吗?我才是这儿的太守,你们这群乌合之众,打哪来滚回哪去得了。”

      诸葛玄见他手中的文字竟是调转的,故意随手指了一行说:“这必是朱大人的名讳了?”

      “不错。”朱皓装模作样看了一眼,高傲地答了一声。

      师爷几乎忍不住笑,却不敢说破,憋红了脸退回侍卫群里。

      “既是这样,还有什么可留恋的。”诸葛玄轻蔑地笑了笑,甩了袖子进里屋去了。亮和蕙马上跟着进去收拾东西。

      待一家人收拾妥当出了门,蕙刚想说雇马车,却见“哇”地一下,诸葛玄吐出一大口血来。“叔父!”蕙和弟妹围过来,担心地叫着。

      “叔父,何必为了这种人伤了身子?”亮关切地说。

      “朝廷腐朽昏庸,谁人不知?我一人抵众议,坚持保帝,到头来却落得个尴尬收场。罢罢罢!从今往后,我便想通了!”诸葛玄呼出一口浊气,说,“我们到荆州去吧。”

      蕙特意雇了个较大的马车,让叔父与他们坐在一起。诸葛玄知道侄女是不放心他,心头一暖。想起自己与刘表的交情,玄觉得在荆州安顿必定不难,一时又振奋起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二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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