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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玉搔头(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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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得魁。”宣王戏谑唤了声。
闻声,原本不甘心在屋中四处搜寻的李得魁身子一抖,“奴才在。”
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脑袋,宣王转身道:“我们走吧。免得扰了爱卿传宗接代的雅兴。”
秦殷面带笑容跟在他身后,客套地挽留道:“皇上不如在臣府上欣赏歌舞、用了午膳再起驾回宫?”
宣王摆手,“这屋子药味熏得朕难受,改日吧。”
于是,秦殷一脸遗憾地作罢。
待他们一起离开,片刻,床边侍奉的丫鬟正欲开口,却被素淮拦下。她荡了荡手中的碗,低而怯懦地抱怨,“能不喝么?好苦。”
丫鬟会意,立刻放硬了声音道:“大人会责罚的,请夫人不要为难奴婢。”
“……”素淮皱眉将药饮尽,“替我取杯茶漱口。”
“是。”丫鬟刚一转身,门又被打开,比先前那次还要大力。
李得魁一人进屋。
素淮状似一愣,颤声问道:“大人还有何事……”
阴鸷的眼又在房中扫了半晌,李得魁笑得轻蔑,“皇上的香囊落到这房中了,差我来取。”
连连点头,素淮不敢多言。
从桌脚拾起香囊,李得魁又在房中巡视一周,想找出蛛丝马迹,可仍旧无果。心中怨气陡升,他侧目看到梳妆台上放着几样看似不错的珠花步摇,立刻收入囊中,末了狠狠瞪了素淮一眼,警告她别乱说。见胆小的女子被他瞪得怯怯一缩,李得魁哼了两声,走了。
没想到他们还会杀个回马枪,这回丫鬟也不敢吱声,只等得素淮先开口。
半晌,待确认他们的气息远去,素淮松口气,侧身揭开床上遮挡展欢颜的雕花木盖。
展欢颜从夹层里出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素淮,“姑娘是何人?”
素淮接过丫鬟递来的外衣,头都不抬地自顾自穿起来,“灶房打杂的。”
这身份堵得展欢颜一愣,等她回过神再想开口,素淮已经穿好妥当了,“……无论如何,感谢姑娘搭救。”
“要谢就谢他吧,我不过不想他又惹上麻烦。”素淮淡道,果然,她还是因为秦殷,对展欢颜心生不满。
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谁,展欢颜低下头,愧疚之色尽显。
见她对秦殷并非全是利用,仍存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情分,素淮放柔了声音,“他很不容易,请将军不要太任性,也请对他好一些。”
“……”展欢颜点了点头。
素淮轻轻一笑,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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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素淮刚刚沐浴完毕,秦殷就来到她房里。
不是一直回避她的么?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不担心那人多想?一连串疑问浮出心头,素淮正要开口询问,却被秦殷打断。
“谢谢。”他说。
“哦……”木木地点头,素淮有些意外,他居然会刻意跑来道谢。
说完话,秦殷仍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怎么了?”察觉他有话要说,素淮走到他面前。
“宣王知道你了。”
她知道啊,今天不是才见过么?眨眨眼,素淮有些不明所以,对上秦殷后怕的眼神,她心中了然。了然以后,又觉得好笑,于是她不在意道:“知道了又如何?我不认为自个有魅力可以迷住宣王。”
秦殷皱眉,虽然宣王暂时没这个意思,可万一一时兴起呢?
想起他说过“传宗接代”的话,素淮调侃般安慰,“我委实不认为皇上会对臣子孩子他娘动什么心思,何况那女子又非倾城之姿,后宫随便一人都要更秀美可人。”
目光牢牢地锁着她,秦殷眸色一时幽暗难辨,他缓缓沉声道:“那,我们要个孩子吧。”
“啊?”素淮一愣。
“我说我们要个孩子。”秦殷重复了一遍。
她一向都聪慧冷静,片刻讶然后,素淮明白了秦殷的意图。心疼地抚上他消瘦不少的脸庞,素淮微微笑着,轻声安抚,“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她不会有事?他拿什么保证她不会有事?展欢颜身边有韶严、有展将军、有要力保展家父女的朝廷大臣,她呢?不过一介可以任人轻贱的流民,除了他,还有谁会护着她?
读出他眼中的悲戚,素淮倾身搂住他,“放心,我不会不见的。我哪都不去,就一直在你身边,一直一直。”
那一夜,素淮安静顺从地躺在秦殷身下,任凭他索求,温柔地包容他的宣泄、安抚他的情绪。如果没有人懂他、心疼他,如果他愿意准许,那么就由她来吧,像他对展欢颜那般宠溺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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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展欢颜的病渐渐好转,相府角落里那处不起眼却精心布置的小院里弥漫的浓重药味逐渐淡去。改变的也不只那里,素淮这院子也有所改变。秦殷不再对她刻意回避,吃穿用的,都与郦夫人所用一般,毫不亏待。
默默抚着柔软的素色衣料,这些都是秦殷送她的衣服。素淮有点介意为什么都是这么单调的色彩,明明他送给展欢颜的就很好看……难道是觉得她适合穿这些?想起上次秦殷说她眼光老土,素淮有些郁结。
秦殷最近面色有所好转,自从宣王来这扑空以后,又对他恢复了往昔的信任和依赖,更像是要补偿一样,让他的权势更为鼎盛。乐见他不似前几日过度操劳忧虑的憔悴,恢复了初见时的神采,素淮也悄悄安下心来。
还是空地的树,素淮倚在一根低矮的树丫上,枕着手臂闭目小憩。
这个时辰,秦殷应是在前厅应酬前来巴结的人,郦夫人应是在后院忙碌操持家务。没人来扰,素淮便躲到这里,图个清净。
说来,她并不算个合格的眼线,除了告知“秦殷恋慕展欢颜”外,再没有给萧衍之送去什么有用的情报。当然,她委实不觉有什么值得汇报的。为此,素淮还抽空专门跟踪过其他人安插的眼线,想知道他们一般都会汇报些什么。既然萧衍之都能送进来几个人,其他的人同有此举自然不奇怪。
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内容都有。
素淮揉了揉眉心,看着被自己顺来的纸条信笺之类的物什,有点头痛。从秦殷用膳的内容到他昨夜宿在哪间房中一应俱全,不过干这行混口饭吃也不容易,十之五六都是掺假。
逐一过目后,素淮又悄悄归还,没机会归还的都销毁掉。
观察了一段时间,素淮得了两点结论:一是,秦殷纳妾的事传开了,但似乎没人对这个妾室有什么兴趣,当然,他们也调查不到什么;二是,展欢颜在相府的事几乎没人很确切地知晓,只知道有人被圈养起来,当然,很有可能说得是之前提到的妾室。
自给萧衍之传回展欢颜和宣王来访两条消息后,素淮也不轻举妄动,因为秦殷经过李得魁一事,异常警惕相府内部细作,对每个人都开始盘查。所以,素淮便行了个举手之劳,暗中助秦殷把萧衍之以外的眼线,尤其是那些有点道行的,都用不同手段一一清除干净。
微风送来轻浅悦耳的鸟鸣,素淮倦倦打了个呵欠,意识有些困顿。其实这样的日子,也挺好。
与此同时,秦殷在一堆礼品里相中一枚碧玉簪子。通透无瑕的翡翠,纯净极致的碧绿,就一眼,他便觉得这适合极了素淮。捏着簪子去寻她,丫鬟们才发现自家主子竟不在院中。对于她们看不住素淮的事,秦殷不惊也不恼,他略略想了想,便转身朝那片空地走去。
果然。秦殷叹口气,无奈又好笑地看着随便捻根树桠都能睡熟的人,他有种一如既往的感慨。
空气中浮着一丝熟悉的气息,素淮这回只是浅眠,很快便醒过来。低头见是秦殷,她惺忪着眼,迷糊着弯唇道:“忙完了?”
秦殷点头,对她招了招手,“下来,有东西给你。”
眨了眨眼,素淮翻身下树,落到他面前便凑上去看,“什么东西?”
本想卖个关子替她插在发间,却发现这人一点都没有成婚的自觉,依旧披散头发,没梳成已婚的发髻。捏着簪子不知往哪放,秦殷撇了撇嘴,“素淮,下次把头发盘起来。”
头发?伸手拢了拢身后的长发,忽然意识到他是指发髻的事,素淮对自己的疏忽抱歉道:“一时忘了。”
再次无可奈何地叹口气,秦殷认命地把簪子递到她手心里,“这个给你。”
“……”低头看着散发温润光泽的玉簪,素淮在心里悲叹——怎么又是素色的啊……抬头想跟他说清楚,她觉得展欢颜房中被李得魁顺走的那些就很好看,可见秦殷一副极满意的神情,素淮默默咽下了涌到嘴边的话,只道:“……谢谢。”
秦殷当然不知素淮心里曲折的小郁闷,以为她这是喜于心却淡于行,便温声道:“喜欢就收起来,不用跟我说谢谢。”
再后来,素淮得知秦殷收了很多的珠宝。这些珠宝分了两份,一份给了郦夫人,一份送了展欢颜。展欢颜没收,又给郦夫人送了过去。不过,素淮还是耿耿于心——为什么送她们那么多款式,她却只得了一支……估计还是支最素最素的……
秦殷,对她好小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