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切片》约耳

83、第八十三章

　　霍川坐在窗边，透过护栏看窗外的风景，夏天快到了，原本荒芜一片的狼息山也显出绿意，眼看要有葱郁的势头。

　　霍川的脑子里空荡荡的，但这个时候，却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耀眼的日光，好像闻得到沥青味道的柏油路，慢悠悠的暑假，可以骑摩托在外面跑一天，有时候，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人，像个小女朋友一样抱着自己的腰。那个总是优越感爆棚的小子，也只有这个时候会挨着自己的耳朵嚷嚷：“你他妈骑慢点！”

　　霍川闭了下眼睛，仍旧静静坐着，这些偶然冒出来的回忆，好像从犄角旮旯长出来的霉菌，一点带着湿气的新鲜，远远比不上腐坏带来的厌恶。

　　就像霍川自己。

　　鲜活的，健全的□□，和与之相反的，已经完全死掉的灵魂。

　　门锁传来响动，这个时候是饭点了，虽然霍川对活着并没有什么兴趣，但现在那个人要他活着，想尽办法要他活着，既然暂时死不了，还不如吃好喝好吧。

　　霍川回过头，想看看今天是什么菜，却看到了倒胃口的人。

　　任冬明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他总是这样，要么板着张脸，要么就露出隐忍的痛苦神情，好像全世界他最苦。

　　明明是自作自受。

　　任冬明在原地杵了几秒，没话找话地说：”你在看什么？“

　　霍川没理他。

　　任冬明走近几步，带上门，把什么东西放在桌上，霍川这时候才发现他带着一顶科幻电影里会出现的那种头盔一样的东西。

　　“新实验？这次要把我绑起来，几天不给吃喝吗？”

　　任冬明被这话刺痛：“不会了，我现在都记起来了。“

　　“记起什么来了？记起是你把我搞成这样，然后为了不面对现实，再把自己搞失忆了，结果觉得我这种脑子和身体不在一个频道的人特别稀奇，就可劲儿研究我，任冬明，你说说，这是人干的事吗？你现在还要对我做什么？你为什么还不杀了我？“

　　霍川一直都是歇斯底里的，只有今天这番话，他说得冷静平缓，他是真的累了，能感受到自己的灵魂和□□互相排斥，却怎么也死不了，还要忍受各种以实验为名的折磨，他比砧板上的一块肉还不如，毕竟他是有感觉的。

　　“如果我……如果我可以让你恢复呢？“

　　霍川扭头看向眼神闪烁的任冬明，笑了。

　　“不可能的。”

　　“我可以的，你会像以前一样，你不会再觉得痛苦了。“

　　“你要怎么做呢？”霍川眼角下瞥，示意桌上任冬明带来的仪器，“用那个吗？”

　　任冬明抿了抿嘴，最后却抬起眼，定定看着霍川。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照亮了任冬明深邃的眼窝，照在他漂亮的瞳孔上。

　　霍川的心脏突然动了一下，一种久远的已经快要被这具异样的身体所遗忘的悸动。

　　他又想起来好多夏天的事，任冬明抱着他的腰，在适应了车速之后，大声地对着他的耳朵喊：

　　——“霍川我爱你！“

　　“霍川，我爱你。”

　　站在对面，整个人被阳光铺满的任冬明这么说道。

　　霍川的喉结动了动，低下头。

　　“我猜得到你会做什么，除了死，也只有忘记能让我不再痛苦。“

　　“随你吧。”

　　霍川的声音像停止顽抗的草茎那样，垂到了泥土里，但任冬明知道，那是一扇终于朝自己打开的门，他不知道是什么撬开了门，妥协抑或屈服，但他更愿意相信，还有一点点霍川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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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下个礼拜就可以出院了，大概是这栋楼里，唯一一个办了正轨手续出院的病人吧。”王影手上捧着茶杯，像个真正的在闲聊的医生那样，“果然背景在什么地方都好使，谁让人家男朋友是楼长呢？”

　　白栋循着她的目光望下去，看到了坐在花园里的霍川，他翘着腿躺在长椅上午觉，自从“实验”成功后，霍川就被允许离开病房了，他离开病房的第一天就把9号楼前前后后逛了一遍，很快就觉得无聊了，还试图组织病人打篮球，但这里没有篮球场，只能在棋牌室打两圈扑克。

　　白栋是第一次见到霍川的真实性格，爽朗的，乐观的，并且还有些少年般的稚气。想来也是，毕竟任冬明给他的那些美好记忆，都是在两个人都还十几岁的时候。

　　想到这里，白栋和王影就看到任冬明走到了长椅边，蹲下来变态一样看了霍川一阵，才伸手把霍川推醒，大约是提醒他该吃药了。目前霍川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很多，虽然经历过长期囚禁和各种研究，但只要把他的精神状态调整好，他底子不错，恢复得很好。

　　不久之后，这个曾经死过一次，以难以想象的方式重生的男人，会回到社会，融入普通人群也不会被发现。

　　霍川被任冬明推醒后似乎有些不爽，赖在长椅上不愿意起来，任楼长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按着霍川的肩膀就亲下去了。

　　“咳咳。”白栋不好意思地扭过头，跟王影尴尬又好笑地对视一眼。

　　这个时候，白栋有些相信，自己做的大约不是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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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在霍川应该出院的前一天，他消失了。

　　没人知道霍川是怎么离开看似松散，实则监控森严的9号楼的，也许是任冬明放松了警惕，以往对霍川的重重看护削减不少，但监控里仍旧连他的人影都找不到。

　　任冬明又找到了他的刑警朋友伍迪，将凤栖镇交通要道的监控都排查了几遍，仍旧没有发现。

　　任冬明疯了。

　　哪怕9号楼是多么疯狂的存在，这里也需要一个理智的领导，但任冬明只是每天坐在花园里，什么也不做，几个正在进行的项目无法推进，就白栋知道的，已经有好几个医生在抱怨了。

　　然而没有人能够越级反映，除了任冬明，9号楼的十几个医生，并不知道谁是比任冬明级别还高的人，甚至直属部门到底叫什么也有多种说法。

　　这里是被隔离的，没有了任冬明，就是一盘无人理会的散沙。

　　这样怨声载道的情况持续了半个月，任冬明终于破天荒地回到了楼长办公室，然后把白栋叫了进去。

　　“我答应你的。”他只说了这句话，然后把一个文件袋放到了桌上。

　　白栋走过去，打开了密封的文件袋。

　　里面是一份任命书：

　　任命高级精神医师白栋为9号楼楼长，即日生效，接受国家安全部门直系委派。

　　沈建临

　　201X年X月XX日

　　【果实】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