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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五章 宫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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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这一次不该回来的,换了一身干净白棉里衣的白子英坐在床边,披着一头依旧微湿的黑发吹着窗外吹来的徐徐晚风。在烛火下仔细用沾了桐油的布缓缓擦拭着佩剑锋利的剑刃,眼里心里都只有他手上这把剑,从剑身到剑尾,就像对待爱人一样的万分小心,一丝不苟的擦着,虽然那其实并不算的上是一口宝剑。
夜里的客栈褪去了白日里热闹喧嚣,引来送往的凡尘景象,只浅浅听到楼下大堂传来掌柜静静拨弄着的算盘声。大堂更是一片黑暗,只有掌柜的手边留了一盏油灯,随着他翻起一页页的帐本,忽起忽灭。
终于放下了已被桐油反复浸润保养的佩剑,白子英躺在了客栈僵硬冰冷的床板上,闻着床褥传来的陈旧气味,静思宁神。想起了今日终于肯踏出马车的少年,白子英又不由自主的暗暗一笑。真是不知道那个山沟沟里头养出了这么个妖孽,一出了马车竟然不问他们的目的,意向,直愣愣的自个儿夺了一匹马,单身冲入了城还硬抢了别人的酒喝。抢也就抢了还被对方的人打了一顿,压去了衙门。害的他们整队人的计划都尽数打乱,也不知是谁起的头,浩浩荡荡的一伙人竟然也随着他冲入了城,差点让守城的护卫以为是那路的土匪要来入城打劫。要不是陈九早些时候打点过衙门上下的人马,这次可真是要在天子脚下闹出个天大的笑话。
肃州离京城不过两三日行程,后日左右便能赶回皇宫了吧。可是一想到已经过了约定相会日期的其他两队人马,白子英的心中还是不能放下。总是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三队人马之间一直以白鸽传信,相互联系。当初出京城的时候化整为零,一路向西,一路朝南,而他们这一队人则往北面去。最后收到的一只信鸽还是在他们进入老林找到青莲潭之前,上面只匆匆提到了往南的那队人马遇到埋伏的刺客,在出了肃州三百里后就下落不明,而往南的那队人马则在进入苗寨的地盘后略有所得,不过也因为当地毒虫野兽实在太多,应付疲惫而倍受挟制。这次的任务实在是伤亡太惨重了,而他们带回来的少年在喝了酒后就一直大睡不醒,唯有先带他回京再另作他算。只是不知道公主还等不等的起了。。。
左手边下去两间另一间房内,身上依旧脏乱的陈九则神色阴暗的对着沉睡的莲华喋喋不休。
“你小子,还装睡!别以为小爷我有我那些榆木兄弟那么好糊弄,小六都跟我说了,白天你明明是要和我们头摊牌的,结果你一见到他就神色不对,一转身就夺了他的马,还一路不要命的冲入城中。说!你到底是谁,你要不给小爷我从实招来,我京城牢里的兄弟可是会好些能让你□□的手段。”陈九略嫌尖锐的声音此刻更是犹如一把利刃,穿入莲华的耳内。
床上的莲华看似一副大醉不醒的摸样,随意的摊在床上,酒后潮红的脸上更是被凌乱的头发和汗水覆盖着,神色不明。只有他紧握的双手和僵硬的肌肉不停抽搐,拼命努力掩饰身体不自然的莲华脑中更是一团乱麻,一想到他在白子英脑中见到的画面,就越发心惊胆颤,不敢面对。
其实今日本该是他正式与白子英摊牌的日子,他本以为可以和白子英好好商量问清楚他们抓他的目的是什么,要怎样才能放他离开,谁知一照面,连日来一直没什么用的鸡肋读心术突然相是遇到了久久未能相逢的老相好,饥不择食的扑了上去,把白子英的内心记忆全都一骨碌蚕食搜刮了个干净,还净挑些人家心里被苦苦压抑深藏的东西。眼前闪过的净是些他心里痛苦不堪的记忆。
那些回忆里,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刑具,刑法都被他玩了个遍,有些是小时候别人用在他身上的,有些则是他长大后回馈给那些人的。谁会知道外表看起来白衣清俊,一表人才的白子英,会是这么个人。救命,他可不想再和他打什么交道。万一他用上脑里的东西在他身上,那他可真是生不如死。要知道现在这个杵在他身旁一下午,一刻不停对他实行言语骚扰的陈九都没他这么恐怖,他老人家心中可只惦记着家里水缸下那几条小金鱼和春风楼里的鸣翠,哎,说到底还是不知道他是脑里那根经不对,到底为什么非要出山来,现在好了,遇上变态了吧!
老松头那个死顽固一定就是因为我框了他收藏的老紧的宝贝才骗我说什么人世间多么好玩,多么有趣。我回去非砸了他的宝贝不可。受了惊的莲华只能继续死撑装着醉,安慰自己明日早点起来后再找个机会逃走,不然真跟他们入了京,想要再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在皇宫偏殿里专为国师设置的慈渡宫,今日夜里再也听不到往日里慈永国师安宁,缓慢的念经声,空荡荡大殿里的空气格外凝滞,就连用珍贵龙衍香供奉的庄严金佛都仿佛被一团阴戾邪恶的气息笼罩,佛像的光华在这股气息的侵扰下逐渐变的晦涩老旧。红色的幔帐后,清冷的禅室里一如既往的只有些许朴素清贫的石木物件充当摆设,略有破旧的水红色蒲团孤零零的独占着一室方圆,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