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十公里

5、道别

　　清晨，湖边上空飘着雾气，扩散到岸边，柳树在清风中微微摇曳。

　　「再见。」单手牵着褐鬃马的缰绳，凤九微笑说道。

　　「你还是要走么？」莫青红着眼眶垂着头，握着方书蕴的手紧了紧，方书蕴看着眼前的凤九，回以她惯有的温柔笑容。

　　「看你现在过得很好，我也可以放心去过我的生活了。」凤九轻轻摸着莫青脸颊说道。

　　凤九想起过往。十二年，整整十二年的岁月。女皇在政变前的托孤，致使她带着十岁的莫青闯过重重敌军，花了一年时间抵达边界友军的阵营，五年的教导，六年的守护，虽然还未能完全回复政权，但已收复了七成失土，大局底定，她也能安心离开。

　　她其实也不想走的，只是命运这东西，从来就不是人们所能揣测，所以自那天起，凤九就决定要微笑看着整个过程：属于女皇的江山，回到莫青手上，凤九找到了故友方书蕴，方书蕴遇见了莫青。

　　终于，纵使不舍，她也能安心地道别。

　　「接下来你要去哪里？」沉默了一会，莫青问道。她始终不懂凤九为何要走。她很早就感觉出来，凤九喜欢她，而她也喜欢凤九，可是为什么到最后在一起的不是她们两人呢？

　　她再次握紧方书蕴的手，方书蕴柔软温热的手，总是让她心安。

　　「以前总是在打仗，好不容易可以清闲下来，这余生，我自然要四处去看看，看看你母皇和妳的江山。」

　　「等你看倦了，会回来吗？」莫青抬头希冀地望着她。

　　凤九放开马缰，向前轻轻搂住她：「妳的江山，永远也看不腻。」

　　莫青忍不住啜泣起来，凤九总是这样，潇洒恣意，说着温柔好听的话，实则故意忽略她的请求。

　　凤九轻拍着莫青背以示安抚，侧着的头望见方书蕴正用她那清澈的眼眸看着两人。

　　好一阵后，她松开情绪终于稳定的莫青，重新走到马边，上了马。

　　「再见。」凤九说。

　　「再见。」方书蕴回道，莫青泪眼婆娑，双唇颤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在这个清晨，凤九策马走了，身边没有莫青。

　　见莫青依旧痴痴望着凤九消失在天际的背影，方书蕴转过身，去牵两人的坐骑。

　　「我们也该离开了。」方书蕴背对着莫青说道。

　　「你想她的时候，我们便一起去落月崖看月亮。落月崖，你记得吗，我们在通州一起待过的那个断崖，名字还是我起的。」方书蕴轻声说道。

　　「凤九说，就算相隔天涯，我们总能看着同一个月亮。」方书蕴继续说着，她牵住马儿，轻拍马侧，声音越来越低，近似自言自语。

　　「到时我们准备几壶酒，几样小菜，就在那里过夜。」

　　「因为她说，当我们想她的时候，她一定也会想着我们，也定会抬头看着同一个月亮。」她的声音已接近呢喃，背对着莫青，眼眸中蓄积的泪水，止不住滑落下来。

　　方书蕴顿了顿，取出绣帕将眼泪擦干，缓了心绪后牵着马儿走向莫青。

　　「不论身在何处，纵使相隔不止天涯。」看着仍望着远方动也不动的莫青，凤九当时说这句话，方书蕴这一辈子恐怕是不会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