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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殷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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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媛回到殿上时,脸色苍白、目光僵直。刘承正和夏侯蕙耳语低笑,形容举止甚为亲昵。李媛面无表情坐回席上,刘承虽在言笑,但眸光早就将她的神情看到眼里。他轻握了握李媛的手:“手这样冷,快喝点热茶祛祛寒。”
李媛木然端起桌上一个杯子就喝,刘承连忙说道:“错了,那是酒!”他话音未落,李媛立刻呕了出来,胸口翻天覆地的涌上又酸又涩的味道,她赶紧捂住嘴,可即便如此,还是引得对面坐着的大臣新贵看了过来。
刘承皱眉道:“怎么了?”
李媛忍了半天才将胸口那阵恶心咽下,此时殿上已经有几束目光看向自己。李媛笑着用手擦了擦嘴角,虽然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举止却是优雅从容:“没什么,许是喝的猛了些。不过,外面还真冷呢”。
刘承眉头未解,夏侯蕙说道:“姐姐不是从小在西北长大吗,那里应该比咱们临州寒冷多了,姐姐应该不怕冷才对。”
这话若是好好说,倒还有几分娇憨玩闹之意。李媛一下便听出夏侯蕙话中的不快,她刚想一笑了之,可是胸口又涌起了酸涩,甚至比刚才还要剧烈,李媛忍住不连忙侧脸弯腰,用手遮面呕了几声。刘承紧张了起来,他双手扶住李媛,关切又心疼地问道:“你怎么了?”
李媛趁势拉住刘承的胳膊,自己也向他怀中凑去,刘承一愣,慌忙将她抱住。李媛在他耳边低声道:“人多眼杂,我不想让别人看见我不舒服。”
刘承立即明白,当下将她拥入怀中。此时两人的样子亲昵温存,那些看过来的目光立时成了或嘲笑或不齿,就连皇上皇后也略微皱眉,更不要说夏侯蕙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愤怒。不过刘承一概不理,反正他浪荡的名字早已天下皆知,就算此刻有人侧目,他也无所谓,更何况臂弯中的人是自己的妻子。刘承揽着李媛,脸上挂着笑容,可语气却是低哑:“好端端的,到底是哪儿不舒服?”
“我有些乏力,”李媛身子在轻轻颤抖:“胸口也涨得厉害。”
刘承大惊,第一反应便是饭菜有毒,他紧紧搂着李媛,胸口也情不自禁地急剧起伏:“你……你还能坚持吗,我这就带你回去!”
看他紧张成这个样子,李媛忍不住笑了出来:“我没事儿,许是吃错了东西,休息一会儿便好了!”
刘承拥着她的手臂依旧紧紧的不肯放开:“这饭菜……”
“不会有毒的!”李媛语气缓和,刚才那阵子恶心已经褪去,她慢慢坐直身体:“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正巧遇见皇上,他跟我说了几句,似在警告。”
刘承这才松了口气,同时松开了手臂:“警告?!他说什么了?”
李媛摇头:“不过片刻时间,也没说什么,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机。”
刘承仔细看着李媛的脸,伸手为她理了理发鬓。见她颜色正常了好多,仿佛真的没事儿了,这才揶揄道:“原来你是被吓得!哈,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李媛推开他:“我不仅怕人,蛇鼠虫蚁也都害怕!王爷尽管笑吧!”
就着李媛推的力道,刘承握住了李媛的手,他不再玩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道:“你当真没事儿了?”
李媛脸颊突然有些发烧,她转开眼,轻轻点了点头:“没事了。”
就在这时,夏侯蕙皱眉看着依依不舍分开的两个人,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悦开口道:“姐姐不是一直在西北长大吗,听说那里天寒地冻、荒凉凋敝,这样恶寒之地姐姐都能适应,怎么刚才只出去走了会儿,就又呕又闷起来?!”
这话说得明显带了嘲讽与醋意,李媛笑了笑没有做声,刘承微皱了下眉毛,也沉默了。两个人本意都在示弱,可夏侯蕙看来却是把自己晾在一旁,她愤愤将桌上一杯满酒一口喝下,呛辣的感觉一下子冲到了喉咙,也剧烈咳嗽起来。
刘承轻叹口气,身子向夏侯蕙的方向移了移,伸手扶住她的肩膀,带着宠溺说道:“如此任性,还真是个孩子呢。”
即便是一寸的距离,李媛也感觉到身边的温暖散去了许多,也就是这阵冷清让她瞬间清醒,她不愿听,可刘承对夏侯蕙说得每一个字还是一丝不落的钻进了耳朵,那话语里面的真情假意,从耳朵直钻进心里,让她想起了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切,还好就在自己要全然相信的时候,还能瞬间清醒。
李媛慢慢坐直了身体,平静地吃着桌上的珍馐美馔,说也奇怪,这阵子她总是有些饿,尤其贪凉,就在她又夹起拼盘中的又一片水晶肉皮时,刘承轻轻飘来看似不经意的一句:“刚好一些,别太贪凉。”
不一会儿太史局捧着金更漏上殿来报:“启禀皇上、皇后,子时已到!”
帝后站起,殿中所有人都站立起来,随着帝后走向殿外。宽大的麟德殿前已经摆好了喜庆的炮仗,皇上举起裹着红纸的燃香点着了一根最粗的炮仗,火星四冒后,“砰”的一声炮竹炸开,其他皇亲国戚和亲贵大臣立时跟了上去,在太监宫人的伺候下将其他炮仗点燃,一时间麟德殿上炮仗声震耳欲聋,夏侯蕙缠着刘承道:“王爷,我也要点一个炮仗!”
刘承笑着答应,将她拉在胸前,双臂环着,一手攥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将一个炮仗点绕,炮仗炸起的时候,夏侯蕙又笑又跳,刘承自然而然伸手帮她捂住耳朵。
李媛就在一旁站着,不知何时宋秋站到了她的身后,低声道:“天气寒冷,王妃着实不该贪凉。”
李媛一愣,依旧平静无波地看着前方,客气又礼貌地回道:“多谢大人关心。”
宋秋似乎轻笑了一声,又似轻叹,他迅速说了一句:“明日在云居寺等我”,便翩然离开。
李媛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皱上了眉头,回眸时,又正好对上了刘承的眼睛。
从皇宫出来,天已经蒙蒙亮了。上马车时,李媛跟刘承说道:“我答应了昭儿初一一早就去看他,王爷可否同行?”
刘承摇了摇头:“咱们若同去就太显眼了,我择日再去吧。”
李媛点点头:“也好。”
回到王府,李媛和衣躺下,只迷糊了一会儿便起身出门。毕竟是过年,她买了许多礼物,自己也换上了一身颜色鲜艳的衣服。上马车时,周遭的一切都还寂静着,便是此刻也只有车夫和自己,李媛生出些许伤感,她沉声说道:“先回一趟大将军府吧”。
将军府。
门倌儿睡眼惺忪打开府门,看到李媛时,高兴地喊道:“小姐回来了!”
李媛冲他摆摆手:“不必通知众人了,我只去看看父亲就好!”
“阿姜姑娘也不用告诉吗?”
李媛摇头:“不用了。等他们醒来告诉一声便可。”
李媛踩着蒙蒙朝光,走到父亲小院,轻轻推开房门。地龙烧得很旺,屋里很是暖和。李媛刚刚进屋就听见父亲仿若牛车过街的呼噜声,她先是跪在父亲床边磕了口头,心里默默说道:“祝愿父亲一年大吉大利,平安康泰!”然后起身,帮父亲掖了掖被角。李忠义睡得沉重,李媛眼圈儿却红了,以前在西北时,父亲睡觉极轻,时刻保持者跳起来作战的状态。那时候的父亲威武霸气,仿佛是永远不会倒下的钢铁巨人,而现在不过半年,父亲已经成了一个身材臃肿的虚弱老者。
李媛俯下身子贴在李忠义的手上:“父亲,女儿晚上回来与您吃团圆饭。”
离开将军府,马车向着云居寺疾奔而去。李媛靠在马车中不一会儿便睡着了。马车行到半路,宋秋从路边打马出来,他将自己的马也套在车上,掀起帘子,正看见李媛歪着睡着。宋秋唇边一个笑意荡出,对车夫说道:“我来驾车,你休息一会儿吧”。
再睁开眼时,马车已经快到山门。李媛睡得很香甜,心情也好了许多,她一边掀起帘子一边说道:“今日的车赶得极稳,一点儿山路颠簸都没试出来呢……”
“车还是原来的马车,山路还是原来的山路,是王妃太劳累了吧”,说着宋秋回头轻轻一笑。李媛愣住:“怎么是你?!”
宋秋道:“正好在路上碰到,不如并辔而行,这样咱们都能快些。”
李媛总觉得这段日子宋秋对自己有些殷勤,虽然她从未想过这种殷勤会是出自男女之情,但是越是这样便越觉得不踏实,宋秋本就高深莫测,现在又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这种殷勤之下到底是好心还是祸心,她都不敢掉以轻心。
李媛笑了笑,但是笑容客套:“果真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看来公子对昭儿很有感情,这么早就来云居寺看他。”
宋秋笑了笑,没有分辨,只是不紧不慢说道:“你刚醒过来,还是在马车中暖和一会儿吧。外面风大,小心受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