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玉堂春深》如宝

91、纠缠

　　云居寺外，穆生早就伸着脖子等候，虽然他知道便是三更赶路，现在也不可能到达。即便如此，穆生还是忍不住等在山门外，不一会儿，一架两马并辔的马车出现在远处，穆生使劲揉了揉眼，竟发现是宋秋在驾车！

　　他连忙回头对着院子大喊道：“师傅和姑姑一起来了！”

　　马车在山门外停下，大家都是喜气神色，一边张罗着将马车里的东西往外搬，一边彼此问候祝愿。不知为何，李媛只要一踏进云居寺心情就变得格外平静，仿佛那些明争暗斗的繁杂诸事都抛在了红尘之外。她拉着昭儿的手说道：“你父亲今日还要进宫面圣，所以不能一同前来，不过他答应不日就来看你！”

　　昭儿略有失望，不过转瞬即逝。他笑着说道：“母亲来一日，父亲来一日，那倒是昭儿赚了！”

　　李媛笑着挽紧昭儿：“母亲还给你带来了炮仗，晚上了可以热闹些！”

　　昭儿小大人般说道：“谢谢母亲好意，不过孩儿不像只听一响就罢了。”

　　“那你想如何？”李媛好奇。

　　昭儿拧着眉道：“最近孩儿在看太平广记，里面记录了以火药制造兵器的事情，孩儿想试一试。”

　　“万万不可！”李媛紧张极了：“那火药岂是闹着玩儿的，万一炸了如何是好？！”

　　宋秋笑道：“昭儿小小年纪便有如此钻研，不愧是我的徒弟！”他看向李媛：“火药虽然危险，但也非难以控制，《本草纲目》中就提到火药能治疮癣、杀虫，辟湿气、瘟疫。若是昭儿有兴趣，那不妨好好看看一本书。”

　　昭儿立时认真对着宋秋行了个礼：“什么书？请师父赐教！”

　　“《翠微北征录》”宋秋说完，昭儿立即看向李媛，李媛会意点头：“知道了，会找人第一时间给你送过来的！”

　　郑氏在一旁又自豪又心疼说道：“世子总是一天到晚捧着书看，都快成书痴了。”

　　李媛宠爱地摸着昭儿的头：“昭儿，读书是好，不过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千万别只顾着读书，要文武双全才行。”

　　昭儿点头：“孩儿知道。”

　　因为没办法留下吃晚饭，所以半下午的时候，郑氏便做了丰盛的饭菜。不过再丰盛，也是全素。李媛心中酸涩，宋秋突然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锦盒，里面装的是腌制好的新鲜鹿肉。穆生赶紧支起火篦子，李媛双手合十冲着寺庙的方向闭眼说道：“今日是初一，大家就未开荤，还望佛祖莫要怪罪！”

　　宋秋笑着打断她：“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佛祖不会怪罪的，就算怪罪，就怪罪我吧，与你们无关！”

　　大家全被着新鲜的鹿肉吸引，一时间嗞嗞烤肉的声音和着扑鼻的香气一起充满了整个房间，穆生还挖出了石榴酒，大家边吃边喝，说说笑笑，温暖又欢乐。正吃着，穆生看着李媛说道：“姑姑，我记得还在京城时，曾听您唱过一首曲子，十分好听，能不能……嘿嘿……能不能再给我们唱一首啊？”

　　昭儿也拍手道：“好久没听母亲唱歌了，就唱一首吧！”

　　也许是石榴酒的缘故，李媛脸颊醉红，她不是扭捏之人，再加上西北之地本就能歌善舞，于是李媛放下酒杯，清了清嗓子，开口唱道：“往事如烟似梦，转眼岁月匆匆。谁为谁等候，谁为谁蹉跎。到此刻依然模糊在其中。人间悲欢，缘分不同。你拥有你的来时去时路，我若同行，命运如何。聚散离和，谁能预测。别追问今昔可有旧时梦。烟雨中，心迷蒙。”

　　她唱之时，宋秋眸光中闪动着幽深盈亮的颜色。李媛唱完，大家拍手叫好，李媛叹道：“以前过年之时，我们也会如此围坐一起，父亲和各位叔叔喝酒吃肉，还呼噜呼噜抽旱烟，我和阿姜又唱又跳，不仅有汉地的歌，还有胡舞，昭奕叔叔一会儿吹笛子一会儿吹箫，和着我们，真是痛快极了！”

　　说着李媛已经站起了身，端起一杯酒唱了一段胡语，对着西北的方向一饮而尽。

　　昭儿有些不解：“蛮夷胡羯侵扰我汉地江山，不是与咱们势不两立吗？母亲以前跟随李老将军在西北戍边不就是为了剿灭蛮夷。那母亲应该恨他们才对，为何还要学唱胡歌学跳胡舞，对西北充满留恋呢？”

　　李媛回头看着他，昭儿的表情十分认真又带着倔强，李媛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得如何解释。

　　宋秋开口道：“昭儿，这世间并没有绝对的对错！就像这天下并非一开始就属于大周，也是历经更迭。大周与蛮夷、胡羯之所以在西北战事不断，无非是因为土地的争夺！蛮夷、胡羯要想生存就必须到天山以南，因为那里有土地可以安顿下来。”

　　“那也不能烧杀抢夺啊！”昭儿义正言辞。

　　宋秋笑了笑：“前朝本与蛮夷、胡羯多次联姻，划出了天山南北五百里汉、胡、羯三族共享，可是前朝被大周所灭，旧有的约定不在。大周开国皇帝是个崇尚武力之人，手下又有李忠义这样能征善战的将军，所以便想打破约定，将天山以南五百里全部归为大周管制，从此与蛮夷、胡羯再无瓜葛。”

　　穆生插了句嘴：“那就是大周毁约在先了。”

　　李媛眉头皱起，要不是宋秋所说她并不知道西北居然还有这样的来龙去脉，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也是大周子民，李媛板起脸对穆生说道：“不可妄言！”

　　穆生吐了吐舌头，赶紧又塞进口中一块肉。

　　宋秋抬眼看向李媛：“其实西北并非人人都痛恨蛮夷，蛮夷也并非每次都烧杀抢掠。若是在战事不紧的时候，西北甚至还会接济蛮夷。”

　　李媛脸色突变：“公子真是胡言乱语，我父亲忠诚于大周，岂能作出这样的事情，你是陷我父亲于不义！”

　　宋秋淡然一笑：“是在下失语了。”

　　其实宋秋并没有说错，父亲虽然长期与蛮夷征战，但并非赶尽杀绝。蛮夷也经常侵扰汉地，不过每次都是饥荒之时。有时候父亲看蛮夷可怜，就会在大雪连天的冬日和青黄不接的早春偷偷将军粮化装成商队，给蛮夷的穷人送过去。可这些都是秘密进行的，父亲谨慎，每次都让李媛和阿姜暗中运送，其他人，就连昭奕都不知道，宋秋怎会晓得的？！

　　郑氏听不懂这些，只是在翻烤着鹿肉：“这篦子鹿肉烤好了，大家快吃吧！”

　　宋秋在穆生耳边低语几句，穆生兴冲冲出去，不一会儿又兴冲冲跑了进来，手中多了一坛酒。打开泥封，一阵清冽浓郁的酒味飘散出来。

　　李媛使劲闻了闻：“这是什么酒，这么香？”

　　宋秋舀出一碗：“这就叫千里香。是我根据古方酿的，没成想还真酿成了。”说着他将浅浅的一小碗送到李媛手中。李媛皱眉道：“公子真是小气，这还不够一口的呢。”

　　宋秋笑道：“你已经喝了不少石榴酒，这千里香酒劲儿大，还是尝尝算了。”

　　李媛不服气：“公子真是小看我！临州的酒和西北差多了，我从回到临州后就没有喝醉过！”说着她把浅浅的一小口一下子倒入口中，品了品满足道：“真甘冽！这才叫酒呢！”

　　宋秋笑着给郑氏、穆生甚至昭儿都倒了一点点，又给自己斟了一些。李媛摇摇头：“穆生和昭儿还小……”。

　　穆生不服气：“我已经十四了！”

　　昭儿凝视着碗中的一口酒，还没等大家举杯就灌入口中。李媛和郑氏顿时惊呼起来，昭儿紧拧着眉头将口中的酒吞下，抹了抹嘴坚定说道：“从今日起我就是大人了！”

　　他这么个小人此时说出这样的话，顿时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欢笑中众人将碗中浅酒喝下。许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李媛又喝了好几碗，郑氏多次劝说都被宋秋拦住：“她难得有这样恣肆的时候，由她去吧！一会儿我会送她平安回府”。

　　不知过了多久，穆生正好抬起头看向窗外，惊呼一声：“下雪了！”

　　众人听闻，都跑出屋子。果然下雪了，而且这雪还是极大，地上竟然都蒙上了一层雪白！临州极少下雪，穆生和昭儿兴奋极了，在雪地上狂奔，李媛也跟在后面，三人一边跑一边笑，看着他们跑得歪歪扭扭，郑氏吓得连忙喊道：“王妃慢点！地上石头多被雪蒙了看不见，要是滑到了可就麻烦了！”

　　正说着，李媛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倒在地。宋秋迅疾而动，几乎在一瞬间飞了过去将她接住，稳稳搂在怀中。宋秋正要问她有没有摔到之时，李媛突然又是一阵恶心，可是任凭胸口多么憋胀就是吐不出来，只是干呕。

　　宋秋抱着她眸光一颤，搭手在她手腕，一时间宋秋黑漆漆的眸子里狂卷波澜，他深深看着李媛，那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复杂纠缠。